《碧落公寓》Kiraffey

63、假面

　　庄司的眼前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停了下来，而秦言就面对着他，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往常这个时候，秦言应该是吻他的。

　　可二人只是保持着这个捧脸仰头的姿势，献吻也似犹豫不决的禁止行为。

　　“别听。”秦言松开手，放慢脚步示意他跟上。

　　他们正好经过一面半墙的高窗，金雕的蔷薇花边将夜空也框起，装饰成巨大辽阔的星象画。

　　窗边有一圈黑色的阴影，乍看之下只以为是光晕遮挡后的空缺，可那圈黑色的边框竟然会规律地鼓动，呼吸似的。

　　细看竟然是一圈衔尾挤在一起的蝙蝠。

　　每隔三五秒就集体抖动起来，看起来是在张嘴嚎叫。

　　庄司听不见它们的叫声，这过道里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秦言的脚步一缓再缓，每隔一小段路程总是会装作不在意地回头看庄司跟没跟上。古堡里的蝙蝠是低级的纯血族变的，一见人来就刻意发出迷惑的声波进行攻击，秦言记得自己之前来谈判时从未见过它们，看来是有人精心送来的“礼物”。

　　无论对方有何意图，秦言的目的都很明确：带走那把剑。

　　“二位请稍等。”管家推开一扇漆金古门，里面的音乐流水般泄出，“请进。”

　　门边有专门的侍应生，手里捧着一盒面具供人挑选，一见有新客进门就鞠躬将它们呈上。

　　“请客人挑选心仪的面具进行佩戴，最好在舞会期间都不要摘下面具。”

　　说是挑选，盒中可供选择的面具也只剩下了三副，一张是纯黑暗金纹的半脸假面，一张是粉红色的豹纹斑点半脸假面，还有一张则是纯金亮片的全脸面具。

　　“这个。”庄司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抓住了那张纯黑的面具，这个算是里面最正常的了，他一眼就相中了它，“给你，这个好看。”

　　接过递来的面具，秦言自然地戴上。

　　面具左眼上有金色的泪痕装饰，两侧是层叠展开的羽毛，配上男人清晰锋利的下颌线像是一片碎骨不染血的羽刃。

　　“还有别的款式吗？”庄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转头问侍应生。

　　“抱歉，每种面具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是最后两个了。”

　　“戴这个。”秦言三指捞起那副粉红豹纹，修长的手指卡在眼眶的位置。

　　豹纹，粉色，配上禁欲感十足的手指。

　　庄司脑子里突然浮现了某国产家庭伦理爱情片里渣男主角的那句经典名言，“你好骚啊”差点脱口而出。

　　“好，好。”庄司认命地点头。

　　毕竟是自家男人挑的，要学会忍耐，爱他就要连他的审美一起接受。

　　侍应生捧着盒子退下。

　　“那个鼻子没有开孔。”秦言笑着看庄司戴上粉红豹纹，暧昧灯光下他的小孩儿看上去分外可口，有种让人想吻的冲动。

　　这可是在落地后头一次看到秦言流露出面瘫之外的表情，庄司顶着粉红豹纹面具小声提醒：“小心被人抓到小辫子。”

　　正式进入舞会现场还要经过一段上升的无光坡道，两人并肩走着，谁都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这反而意外地创造了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猜到了？”秦言在暗处短暂地牵住庄司的手。

　　“我又不傻，你一下飞机就性情大变，那么严肃可不像你呀。”

　　庄司勾了勾小指，在秦言的手心画圈。

　　“这里都是血族，但并不全是与我有交易关系的一方，情况有些复杂，我怕他们对你……”

　　“你这么做肯定是有你的理由的，我相信你，但我也希望你下次能早点告诉我，这样我也好早做准备，不然突然尬戏很烧脑子的。”庄司说的是在加长林肯里对莱斯特的长篇单口相声忽悠。

　　坡道尽头最高处就是舞池入口，庄司在看到第一个裙摆时主动松开了手。

　　舒缓的圆舞曲间游走着衣着华贵的男女，花纹繁复的裙摆，细闪的红唇，修长的天鹅颈……女人的美千姿百态，同样的耀眼夺目。

　　庄司当场看直了眼。

　　“漂亮的小姐姐也太多了吧。”

　　秦言听到这话不免眉头一皱，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紧张，庄司眼里没有其他的男人，但所表现出的对女人的欣赏还是让他有了隐隐的危机感。

　　“跟着我。”秦言拉了拉庄司的袖口，把对方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就松开。

　　“啊？哦，好好好。”庄司点头，忍不住又往舞池里勾肩搭背的美人脸上多看了一眼。

　　虽然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但各色的眸子都璀璨得像是明灯，几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察觉到庄司的目光，毫不羞涩地回以销/魂眼波。

　　这会儿轮到庄司害羞了，那些血族各个天赋异禀又风情万种，天生有种让人沉迷的侵略性。

　　“别看他们眼睛。”秦言折返，不由分说地直接牵住庄司的手带他走。

　　庄司不明白秦言为什么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乖乖收回视线看着脚下。

　　舞池远处的纯金太阳面具朝二人离开的方向侧了侧，灿烂的亮片装饰眼周，衬托出一双分外澄澈的天蓝眸子。

　　舞池外环是贵宾席，秦言拉着庄司刚一坐下就有人上前邀舞。

　　“英俊的先生，不知您是否愿意将第一支舞的机会赠予我。”这个女人说法语的音色带着独有的慵懒。

　　一只纤长的手伸至眼前。

　　起初看到这个半开鱼尾裙的漂亮女人走过来时庄司还格外防备，因为他觉得对方肯定是相中了自家秦言这个宇宙无敌大靓仔，可看这意思，女人貌似是在邀请自己。

　　庄司当场颅内双标：谁能抗拒美女的邀请呢？

　　“抱歉，美丽的女士，他有伴了。”秦言将两人交握的手举起，礼貌地代庄司用法语回绝。

　　“噢，那还真是不巧，舞会愉快。”女人优雅转身，不忘给庄司抛出一个媚眼，“希望散会时还能有机会和这位先生共舞。”

　　“那看来是没机会了，他只有我这一个伴侣。”秦言当场断了她的念想。

　　庄司一句也没听懂，只好保持微笑观察二人的表情，不管他们说什么，自己都表示认可然后笑着点头，直到把那个女人用目光送走。

　　“庄司。”秦言突然将头压低，鼻尖抵着他的耳廓。

　　这种接触太过亲密，庄司生怕被吸血鬼看出端倪，虽然不知道秦言一开始为什么要和自己保持距离，但既然开始了，做戏最好做全套。

　　“你突然贴这么近会被别人看到的。”

　　“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可是明明是你先和我拉开距离的，刚刚在路上不是就说好了吗？”

　　“我现在后悔了。”秦言搂住庄司，额头贴着对方的侧颈，他甚至能听到紧张的吞咽声。

　　在没有完成交易前，秦言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血族之中在近代分派众多，自己与三代贵族的协议可能并不能对其他下/部有同样的约束。庄司如果被他们发现是自己的恋人，或许会被当成新的交易筹码与制衡，自己给的钱已经足够多了，但他还是害怕突生变故。

　　秦言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了，他没想过有一天庄司会变成自己的软肋。

　　“你说什么都好。”庄司也察觉到了秦言情绪的低落，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颈，“不然我们去跳舞吧。”

　　庄司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那些舞者的步伐并不算太复杂，看似随意又有固定的规律，虽然自己没跳过，但已经在脑海里编排过了好几遍。

　　“请。”

　　这一次是秦言伸手，庄司欣然接受。

　　一上场庄司就觉出不对了，因为秦言的姿势是男步专用。

　　“你得搭我肩膀。”庄司小声提醒。

　　“你觉得呢？”秦言挺直了腰背，比庄司足足高出一截，谁跳女步显而易见。

　　庄司瘪了瘪嘴，将手搭上秦言的肩膀：“这回是我让着你的。”

　　“好。”

　　秦言低头吻了吻庄司的脸颊，不出所料，那处耳朵红到了脖颈。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实践也告诉庄司：眼睛学会了不代表手脚学会了。

　　中途换了一次舞曲，节奏一变，庄司连踩了秦言两三脚，还险些把自己给绊倒。

　　等到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讨饶似的请求秦言带自己下场。

　　秦言：“还想不想和她们的跳舞了？”

　　庄司：“不了不了。”

　　刚一坐下，就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膀。庄司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坐着的人有点眼熟。

　　“你是？”

　　“庄司，打扮得还挺不错嘛，要不是全场数你最矮我一时半会儿还认不出来你。”蓝蝴蝶面具下的嘴一张，庄司就想往里头塞自己的拳头。

　　“沈琼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庄司当场给他的额头来了个脑瓜崩儿，“再说了，我四舍五入一米八，哪里矮了！”

　　“你敢说你在这里不是最矮的？”

　　庄司顺着沈琼年所指环视一周，在场的欧洲人都是高大挺拔九头身，连刚才见过的几个漂亮姐姐目测也和自己差不多高。

　　“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两指在唇前比了个X，庄司这才发现端坐在沈琼年身旁的男人。

　　“阿兰特？”庄司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冰冷淡漠的眼睛转了过来，那人露出一个疏离的笑：“庄司，你好。”

　　温柔不再，只有那头暗光下微红的头发告诉他这个人确实是阿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