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公寓》Kiraffey

47、杀机

　　“庄司！庄司……”

　　被人轻声呼唤着推醒，庄司拍了拍犹在耳鸣的脑袋，踹了踹被窝，里面空无一物。

　　看来黄灰红已经离开了。

　　“嗯？怎么了？”庄司揉了揉睡眼，“是轮到我守夜了吗？”

　　“你……你听……”闻志高面露惊恐，示意庄司仔细听。

　　凌晨四点，夜浓似墨。

　　篝火煌煌，盆中的干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除此之外就是其他人匀称的呼吸声。

　　庄司拢着被子抬头看他：“听什么啊？”

　　“你仔细听。”闻志高拉下庄司包头的被子。

　　“……一只兔子胆子小，藏进水缸喝到饱
　　八只兔子快快跑，大雾里头走散了……”

　　远处的确有隐约的童谣曲子在哼唱，只是音量不大，极易被忽略。

　　听起来像是从红墙别院的方向传出来的。

　　庄司眉头一皱，那个地方在梦境世界里从未出现过，但在合同里又被明令列为禁地。

　　这个地方究竟和过去有什么联系呢？

　　“我听到了。”庄司淡淡开口。

　　闻志高面上虽露怯色，但提议走的都是恐怖片里配角的作死之路：“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就我们俩？”庄司歪头看他。

　　“那不然呢？”

　　庄司无奈地瘪了瘪嘴，真不知道该说这愣头青是憨傻还是勇敢。

　　“其实我刚刚发现瞿欣欣不见了。”见庄司无动于衷，闻志高凑到他耳边小声透露些信息，“说不定她就在那儿呢。”

　　庄司的目光随着闻志高的拉扯落到了对方的手上，那两处虎口光秃秃的，没有一丝伤痕：“你怎么这么确定？”

　　“我猜的，我们还是快走吧，她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闻志高突然退开两步，与庄司保持着社交安全距离。

　　鸭绒被上粘了两块膏药似的胶布，庄司趁闻志高不注意伸手揭了下来藏进被子里，借着篝火照明，余光从被子拉开的缝隙向下瞟。

　　这是闻志高白天贴在虎口的创可贴，之前没来得及细看，上头有一圈橙红的铁锈，看形状像是用虎口握住了什么宽柄的短物。

　　铁锈留下的痕迹很深，印在布面留下了两个矩形的凹陷，就像抓着是方思平那天的断斧。

　　庄司记得那把锈迹斑斑的斧子，从斧刃到斧背都是氧化的痕迹，李可艾脸上的伤口也带着这种铁锈。

　　“那可真的要好好找找了，方思平这疯子还没抓到，确实危险。”庄司不动声色地把创可贴反手贴在身下的长椅背面，坐起身拍了拍手，“各位，都醒醒了！现在有大事发生……”

　　其余几人都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长椅上爬起，极不情愿地打着哈欠。

　　“小庄啊，你怎么回事？这大家都睡得好好的，也不是轮值，你怎么突然来这一出？”马国群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烟，只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打火机，直接就着篝火把烟点着。

　　余奕臣除了醒来时搓了搓人中倒是看不出什么起床气：“你最好告诉我们方思平已经被抓到了。”

　　庄司露出一口大白牙：“当然……没有。”

　　“庄司，那是找到威利了吗？”牛菲即便吃了安眠药也睡得不大安稳，在听见第一声拍掌时就已经醒了。

　　“也没有。”庄司如实告诉她。

　　“那是怎么了？难道又有什么其他不好的事发生吗？”孟离依旧戴着口罩，从被子里爬起来时看着着实怪异。

　　“小道告诉我说瞿欣欣不见了，我想着动员大家一起找会更快更安全些。”庄司转而看向唯一一个站在篝火旁的闻志高，“我说的没错吧？”

　　闻志高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挠了挠头：“对啊！我刚才只想着叫醒庄司，都忘了人多力量大这事儿了。”

　　庄司分明看见他那只藏在火光阴影处的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众人循着歌声来到红墙别院外。

　　枯瘦的树枝在灰暗的墙壁上打出更深的影子，别院的门半掩着，墙内穿出清脆的童声，唱得还是那首关于兔子的童谣。

　　“这歌怎么现在听着怪瘆人的？”马国群这话是对着孟离说的，吸一口烟又全部吐在小姑娘的脸上，看着油腻又猥琐。

　　庄司把孟离拉到自己身后：“我也觉得有点。”

　　余奕臣：“瞿欣欣会这在里面？”

　　“不好说，反正小道是这么觉得的。”

　　所有人继而看着闻志高。

　　“我也是猜的，毕竟大半夜那么大一个活人不见了，还刚巧这里有人放歌，任谁都会想到或许有人在这儿吧。”闻志高往前几步，手已经按在了门上，“要不还是先进去看看？”

　　木门被拉开一半，闻志高的手按在上半部分，庄司恍惚间看到门的下半部分也搭着一只小手。

　　揉了揉眼睛，那只手又从门上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

　　“如莹。”庄司心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名字。

　　“什么入不入的？一起进去看看！”马国群大掌一拍庄司的背，半推着人往院里走。

　　也不知道这导演是不是在报私仇，庄司只觉得他这一掌简直要把自己的骨头给拍散架。

　　乍一看，院里除了丛生的杂草再无其他。

　　上次落水时没有特别留意，这次庄司总算看清了那间立于杂草之中的小房子。

　　说是小房子，它更像是一间土地庙，以前乡下路旁常有这种祭祀的神社，大小不过一个婴儿篮，但常年都有人点香供奉。就像跑货车的人总爱在车上挂一个出入平安，万事都是图个吉利和心安。

　　只是这个小庙看上去和那些祈福的神社不大一样，它里头莲花座上躺着的是个裸着的娃娃。

　　庄司还想再走近些看，却被孟离的尖叫止住了脚步。

　　“啊！是瞿欣欣！”孟离指着积满水的天井。

　　庄司也稀里糊涂掉进过里头一回，他还记得这个天井样式古怪，深得离奇，就像不是为了排水而是为了专门蓄水一样。

　　天井的砖壁依旧光滑得反着水光，满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水中漂浮着一个人，大片的头发在水面下散开，仿佛一簇无意识的水草。

　　人脸被裹在长发里看不清楚，但看样子已经没救了。

　　庄司吐了一口，和闻志高一人各抬一只胳膊把人从水里拖了上来。

　　死者的确是瞿欣欣，她的脚上被绑了两块大石头，天井宽度有限，一旦人掉进去就很难进行弯腰或者摸腿等行为，看来凶手是有意要让她无力挣脱，直至溺死。

　　闻志高掏出一块湿巾将瞿欣欣的脸盖上，双手合十默念着什么。

　　庄司只听到了开头的“般若波罗蜜”。

　　“呵。”庄司从心底嗤笑一声，准备得倒是充分。

　　“找到了，是这个。”牛菲踮脚从红墙的瓦片上取下一个东西。

　　那是连着小型音箱的MP3，瞧着有些眼熟。

　　庄司立刻把全身的口袋都摸了一遍，自己的MP3果然不在身上。

　　“这是你的吧？”余奕臣接过MP3，把它连着音箱拎在庄司面前，“说说？”

　　面对众人疑窦丛生的目光，庄司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从上次放过歌我就再没用过了。”

　　闻志高：“那你之前都把它放在哪里？我记得你很多小东西都随身带着的。”

　　“我要是记得，又怎么会丢呢？”庄司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的东西出现在现场很可疑，你们怀疑我也是正常的，可今晚我是和大家一起睡在大厅的，每两个小时都有人值夜，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后来临时工演员，我和瞿欣欣也不算熟，要想不声不响地杀死她操作难度未免太大。”

　　马国群含着烟沉思片刻，和离他最近的余奕臣交换视线，点了点头：“我们也没有说你是凶手的意思，先前方思平那事闹得挺大的，大家自然都怀疑到他身上了，只是现在连贴身物品都能被拿走，这就更说明凶手在我们之中了。”

　　这个推断一出，大家都沉默不语。

　　余奕臣把MP3交给马导，中间又按到了播放键，兔子童谣又循环播放起来。

　　“十只兔子快快跑，山上大雾要来了
　　一只兔子爱漂亮，扒皮做了新衣裳

　　九只兔子快快跑，身后大雾跟上了
　　一只兔子胆子小，藏进水缸喝到饱

　　八只兔子快快跑，大雾里头走散了
　　一只兔子掉了队，摔下悬崖骨头碎……”

　　“你们说，会不会根本不是我们自己人干的。”牛菲听着歌，脸色煞白，颤抖着举起一只手。

　　马国群抖落烟灰：“你什么意思？”

　　“你们听这歌词，十只兔子不就是我们被困在这里的十个人吗？第一只兔子被扒了皮，李可艾就毁了容，第二只兔子藏进了水缸，我们就在天井里发现了瞿欣欣……会不会，这一切其实都是鬼——”

　　牛菲布满血丝的瞳仁看上去更像恶鬼，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国群用手捂住了嘴巴。

　　“别乱说，神鬼不好随便讲。”

　　指节因受了凉水被风吹得隐隐刺痛，庄司把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手背突然被硬纸片刮了一下，应该在摸MP3时因为过于贴合口袋内壁而被忽略掉了。

　　抽出纸片，背面还有“xx宝摄”的水印。

　　庄司这才想起，小齐上次拍坏的照片还在自己这儿。

　　翻到正面，庄司呼吸一窒。

　　照片已经显色成像，十个剧组成员交错坐着，每个人的脸都模糊成了灰白的噪点，而且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从未在剧组出现过的人影。

　　晚清打扮的男女木讷地对应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庄司认得这上头的每一张脸，从百年前至今，自己都以方长锦和庄司的身份有过交集。

　　“这是什么？”闻志高一把抢过相纸，看了两眼后表情骤变，“这……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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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