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公寓》Kiraffey

12、狐妖

　　庄司入住碧落公寓的第二个月，已经自觉成为了秦言的私人大厨，整日里忙活的都是秦言今天该吃点啥，一方面是为了还钱交租，另一方面是秦老板给的餐费补助实在富裕，庄司干脆搭伙也和他一起吃点好的。

　　碧落公寓的导航似乎越用越灵敏，庄司往往出门买菜折返没多久就能找到大门口，有时他甚至怀疑是这房子在动。

　　自打庄司住进碧落公寓起，除了看门的琛叔和秦言，他就没再看过什么活人。

　　这些都不打紧，庄司每和秦言多待一天，就越发觉得自己对他的那种类似于喜欢的情感逐渐浓烈。说来奇怪，明明这二十多年庄司从没有过恋爱经历，可他现在却是十分笃定自己是喜欢上了秦言。

　　俗话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庄司试着在网上搜集了一些攻略，包括爱心荷包蛋和表白红豆汤之类的。

　　只是秦言看上去是个笔直得不能再笔直的直男，庄司在这一小段时间里的反复暗示都像是碰到了铜墙铁壁一般，对方没有给自己任何回应。

　　每次给秦言吃菜时，庄司都暗暗期待着他能看破这层意思，但他又害怕对方因此而厌恶自己，越到后头，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越强烈。

　　琛叔算是碧落公寓的守门人，庄司也总是旁敲侧击地问他一些有关秦言的事，美其名曰“雇主是上帝”。

　　“你说秦先生吗？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亲近地接触过外人了。”琛叔端着掉了漆的牡丹花搪瓷杯吹开茶叶抿了一口，满脸的褶子都藏了笑意。

　　“这么说我是例外？”庄司毫不掩饰自己的小雀跃，嘴几乎咧到耳畔。

　　“嗯……可以这么说吧。我在碧落公寓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能让秦先生亲自接送的租客，你是第一个。”琛叔想起上个月秦言把庄司领回公寓的那个夜晚，这小伙子似乎受了惊。

　　“那琛叔，秦言都是一个人生活吗？”庄司又开始套话，眼里藏着的那点小心思可瞒不过琛叔的法眼。

　　琛叔看破不说破，捧着滚烫的茶杯暖手：“从我认识秦先生起，差不多二十多年了吧，他就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家里好像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庄司从小到大也是一个人生活，除去孤儿院短暂地群居时间段，自己好像也是独来独往惯了。

　　庄司知道一个人的是什么感觉，只是没想到秦言这样的人也会一直孤身一人。更何况秦言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想来是从小就开始忍受这种孤独了。

　　想到这里，庄司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脑海里都是秦言初见时有些清冷的模样。

　　他，或许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心跳突然又变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又像是被人为克制安分了下来。

　　“我看小庄你最近照顾秦先生就挺好的，秦先生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琛叔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秦先生好像是冬天生的，听说是冬至。”

　　庄司在日历上特意星标了冬至日，像是给自己记下了一个特别的纪念日。

　　小雪日过后，城里下了几场雨，树上挂满了霜，天气出奇地冷。

　　这天正赶上冬至，各大商场都有打折促销，超市里挤满了抢购的大妈，庄司挤在人堆里眼疾手快地抢了几袋水饺和大葱，预备着今天的晚饭。

　　“哎哟，我说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老是撞我！尊老爱幼懂不懂？”前头一个羊毛细卷的短发大妈回头拱了拱庄司的购物篮，趁机从里头捞走一盒庄司选好的肥牛。

　　庄司气得眉毛抽抽。

　　那可是秦言最喜欢吃的牌子，肉片都是庄司精挑细选切装好的。

　　放在平时，庄司可不会和她较真，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冬至，听琛叔说，今天似乎还是秦言的生日。

　　事关秦言，庄司好像更加在意，一把抢回大妈手里的肥牛：“这是我挑的，阿姨。”

　　“你说你们这些后生，没点礼貌，我拿一下你的肉怎么啦，我年纪大了免疫力弱，不好总接触生肉的，给阿姨怎么啦，你可以再去拿一盒的呀！”大妈的嘴像个机关枪似的哒哒哒说个没完，面色红润的样子看着可不像是免疫力低下的表现。

　　大妈如此说着，又厚着脸皮去拿庄司手里的肉。

　　庄司拨开她的手，没成想大妈反倒直接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还撞洒了一地的糯米，边上采购的人这才被吸引得围上来。

　　“阿姨，对不——”庄司一惊，伸手扶她。

　　大妈直接在地上撒起泼来，指着庄司骂骂咧咧：“要死了！现在这是什么世道，年轻人打我一个老太太……”

　　其他顾客将这块地围出一个小圈，庄司拎着购物篮尴尬地赔笑，朝着地上的大妈一个劲儿地弯腰道歉，好像已经认定了这是他的错。

　　这种情况，服软未必是坏事，礼貌到了，用证据打脸才痛快。

　　“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庄司又是一鞠躬，心里想着安保怎么还不来，看来只有等工作人员查监控才能摆脱这不讲理的大妈。

　　“你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一只手突然挡在庄司的额头。

　　人群里走出一个西装挺立的金丝眼镜男，庄司乍看一眼，只觉得毛骨悚然——这男人眼镜下的脸实在妖冶，瞳孔非人般绷成细线，像是某种野兽。

　　庄司眨了眨眼，那张脸似乎又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或许只是自己看错了。

　　庄司抓着篮把的手捏得指节泛白，离这个陌生男人又挪开小半步。

　　“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你也想来欺负我这个老人家？”大妈又抓了一把小米撒在地上，顺势抓住了这个西装男的裤腿，“我知道了！你们两个是一起的，专门来欺负我的……”

　　西装男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看着腿上攀附的两只手眼里满是厌恶。

　　庄司慢慢退回人群之中，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邪气，这次他更加确认了这个男人绝非同类。

　　“说够了没有？”西装男蹲下身子，优雅而不失礼貌地将闹事的大妈扶起，“你猜这里的监控是干什么用的？安保人员马上就到，要不要大家一起看看前因后果？”

　　“你！”大妈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

　　庄司明显看见大妈的眼睛突然失焦，有一刹那也变成了兽瞳。

　　“是，是我为老不尊，是我先挑事的，我道歉，对不起。”大妈从面无表情地对庄司点头，提起购物篮径直走开。

　　围观者见无热闹可凑就也飞快散开，现场除了匆匆赶来整理的安保和清洁员，就只剩下庄司和这个西装男。

　　“谢谢。”庄司道了一声谢就逃也似的离开，从始至终都躲避着这个男人的眼睛。

　　“秦言。”胡斐将碰过庄司额头的手放在鼻下轻嗅，缓缓念出这个名字，看向那个飞快消失在眼前的背影目光深沉。

　　赶回公寓时，秦言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庄司推开门就看见秦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每天早起看报纸是秦言雷打不动的习惯，庄司也不知道这些报纸究竟是怎么送过来的，而且这些报纸似乎也不是什么常见的官方出品。

　　“我回来了，今天吃肥牛饭！”庄司晃了晃袋子，把里头若隐若现的肥牛提给秦言看，两只眼睛弯出令人愉悦的弧度。

　　“今天你见了什么人？”秦言把报纸拦腰折好，凑近庄司的脖子闻了闻。

　　秦言突如其来的举动实在是容易让人误解，庄司脸上瞬间爬满了绯红，呼吸短促：“没……没什么人。”

　　“你身上有一股狐狸的骚味。”秦言退开半步，看向门的方向，“你把什么东西带回来了？”

　　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三下不轻不重的响声，礼貌的频率，几乎是让庄司瞬间回想起那个西装男人。

　　“我……我在超市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秦老板，来者是客，不请我进来坐坐吗？”门外人声在敲门后半分钟内响起，像是计算好了屋内人思考的时间。

　　秦言深吐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开了门。

　　果真是那个男人。

　　庄司一眼便对上门外人那双妖异的瞳仁，整个人突然就像被魇住了似的，四肢僵劲不能动。

　　“别拿他寻开心。”秦言闪身，让出一条路。

　　男人与秦言擦身而过，在庄司面前停下，嘴角定在标准的微笑高度：“我是胡斐，很高兴见到你。”

　　“庄司。”手里的菜已经把指节勒出红痕，庄司看着胡斐那双又与常人无异的眼睛，报了个名字就不再多言。

　　“先去做饭吧。”秦言一句话为庄司解了围。

　　庄司深吸一口气，拎着菜进了厨房。

　　胡斐满意地退开，与秦言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这孩子身上有你的味道，莫不是你终于红鸾心动，下了手？”胡斐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

　　“你知道的，这不可能。”秦言的手又不自觉地按在心口，往厨房的方向扫了一眼，话中听不出喜恶。

　　“呵。”胡斐嗤笑一声，闭目后靠在沙发上，“我都快忘了，秦老板没有心，哪里懂得什么情爱。”

　　庄司贴在厨房门边安静听着二人的谈话，一时间云里雾里，看着锅里翻滚的冻豆腐被浓汤泡得鼓鼓胀胀，心里突然也被酸涩胀满。

　　“没有心？”庄司默念，转瞬又陷入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