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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征 ...

  •   随着他的击掌声,不知从哪忽然窜出一条狗,那狗背上全黑,腹部,四爪,吻部并尾巴尖是金色,一双眼睛圆溜溜,上方还有两个白点,像是第二双招子。尾巴一摇一摇,煞是可爱。

      那狗先是在裴溟身边绕了一圈,随即环顾四周,似乎一眼就认出司玄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便颠颠跑上前,蹲下来摇尾巴傻笑。

      就在此时,运送官员们行李的马车到了,出征之人带的东西不算多,哪怕是穷讲究的裴溟也只带了必需品,小兵们很快就将裴溟的包裹放好。

      那狗扭头看着,见裴溟的包裹放好了,低吠一声,矮身窜出去,跳到车里,趴在裴溟包裹旁,乖乖将圆滚滚的狗头放在前爪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转了一圈,随即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人的东西。

      那陪着吴王上朝,还被裴溟和同僚八卦的悍将刘平疆恰好过来,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娘咧,我见过通人性的狗,但是这狗咋看起来这么鸡贼?”

      司玄笑笑:“和裴大人一样可爱,裴大人可还有什么要带的?”

      裴溟半垂这眼睛,抓了抓黄背白腹,碧眼利爪的猫的耳朵,打了个唿哨,随后道:“这倒不是给我的,是送给殿下的。”

      司玄见他这么说,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见了什么,抬眸向天上望去。其他人跟着莫名其妙抬头看,只见空中飞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呼扇着翅膀稳稳落在了裴溟肩上,张口就来:“你们真慢,我都在这等半天啦!小裴!这位龙姿凤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美男子就是吴王殿下吗?”

      “……”那同样上朝被说没有吴王好看的军师廉朔干笑几声,“这鸟倒是……会说话。”

      刘平疆被鹦鹉这行云流水的拍马屁惊到了,直着脖子看看鸟,又看看自家主帅。主帅脸皮厚,对着一只泼鸟也好意思拱手行礼,大言不惭应下:“正是在下。”

      “好!”鹦鹉扇起翅膀,好似鼓掌一般,“比我这不省心的主人好多了,我家主人吃的多睡的多,请殿下粮草带足了!”

      “阿素啊,没事。”裴溟凉凉开口,“粮草不足我炖你就完了,还能分阿黄和小黑一个腿。”

      他怀里的猫本来眯着眼睛打瞌睡,听见炖鸟立刻双目圆睁,扭头盯着那只鹦鹉。

      鹦鹉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来处那边飞,边飞便骂:“混账玩意,你祖上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傻缺。我可是神鸟!炖个屁!”

      刘平疆呆滞揉了揉耳朵:“这鸟咋还骂人咧?你给咱殿下带这玩意干啥?上阵骂突厥吗?再说咋又跑了呢?”

      “这鸟我惯的,大家见笑了。莫急莫急。”裴溟一拍猫屁股,“小黑,去找大黄,一会它来了,你又该怕了。”

      那黄猫喵了一声,蹭地一下子跳下马,迈着猫步也上了行李车,往黑狗身边一靠,半躺在黑狗身上,肚子朝天,后腿一撇,四仰八叉跟老大爷似的。

      “裴大人,你这黑狗叫大黄,黄猫叫小黑?”廉朔叹为观止,“妙啊,这鹦鹉叫阿素,却不知什么动物叫阿花?”

      裴溟抬起眸子,对着廉朔一笑,轻轻踢了下身下白马的肚子:“来,阿花,给廉大人撂个蹶子。”

      白马从善如流地刨土,身娇体弱的军师连忙跑了:“不必不必,果然好马。”

      裴溟在那边耍宝,耳边却响起一声轻笑,那声音低沉悦耳得很,那笑声莫名让裴溟想起夏末的月色,声音化作了画面,好似能看见月下蔷薇丛前,长安的郎君摇着扇子,温柔地看着心上人。

      裴溟回头一看,便看见司玄看着自己,他也不再耍宝,将话题转回来:“这阿素不过是引路的,鹦鹉上阵自然无用。但鸟中鹦鹉聪慧,我便叫它管着我其他的鸟。殿下瞧,正主这不是来了?”

      只听空中豁然传出一声雕鸣,其声洪亮,穿破云霄,竟让人耳目一清,精神都为之一振。众人纷纷抬眸,只见一只雪白带着黑羽的雕从天而降,呼啸着落在司玄身侧的枝头上。

      那雕威风凛凛,玉爪铁喙,一双蓝眸如宝石般,竟令人不敢直视。

      “海东青。”裴溟抬起胳膊,那雕一扇翅膀,落在他臂上,仍是仰首挺胸,“过了燕州再向北,有一族名为肃慎。所在之地万年长冬,盛夏极短,天寒地冻间,有一难河。江畔有雕,是为神鹰之王,肃慎语称之为海东青,神武异常。那地方离着远,神雕也只能慕其传说,然而我有些奇遇,竟遇见这么一只。且通人性,竟好似精灵一般,无须驯熬,便愿意同人生活。这是它挑的很,一般人也不跟。素日只听我的,出发前我也告诉它,想让它为殿下差遣。它若不来,便强求不得,但它既然跟来了,又落在您的不远处,便是愿意跟随您的意思。”

      司玄也难得惊喜,那雕生的极为漂亮,便是他见惯灵物,也不由得喜欢。司玄抬臂,那海东青竟通人意一般,飞过来停在他手臂铠甲上,随后旁若无人梳毛。

      那刘平疆看得眼馋,上前打量,那海东青也不理会。刘平疆见了便憨笑道:“殿下,我想摸摸。”

      司玄看了一眼裴溟,裴溟挑了挑眉,司玄心领神会,笑道:“只要它愿意就行。”

      刘平疆果然如裴溟同僚所说,虽说看上去凶猛,但是在弟兄面前老实憨厚。他见司玄答应,越发开心,小心翼翼伸手去摸,那神雕瞥见,却是轻轻一躲。

      刘平疆倒也实在,见神雕不喜欢,也不为难,收回手去。

      裴溟道:“它只不让摸,却没啄你,已算是喜欢你。若是它看不上的,保准你手伸出来时是好的,收回去的时候都是血。”

      军师廉朔啧啧赞叹:“好雕。不知名字为何?”

      裴溟闲闲看他一眼:“军师是怕我起的名字奇怪?”

      廉朔见风使舵,忙道:“不曾不曾。”

      “殿下取罢。”裴溟晃悠着腿,乐道,“现在归殿下了。”

      司玄沉吟片刻:“便叫云影吧。”说罢他对着裴溟笑道,“可还有别的什么?你那猫儿狗儿吃东西可有讲究?”

      “没了。”裴溟道,“那俩玩意什么都吃。”

      他俩这相识不久却一见如故,聊的开心,那边刘平疆就有些不乐意:“殿下,裴大人赠鹰,自当感谢。但是一码归一码,哪有打仗带猫狗的?又不是在长安逛花街。”

      裴溟眨了眨眼:“我竟不知刘将军居然还逛花街?还带着猫狗逛?去的哪里?可是平安里?”

      刘平疆一张黑脸瞬间涨的通红,他手不由自主摸上腰间重剑,却又觉得不对,只能哆哆嗦嗦指着裴溟:“你说什么浑话?谁不知道吴王治下,不许出入酒坊青楼!”

      裴溟那双桃花眼一眯起来活像只狐狸:“将军,这么容易被激怒可不好,你得宠辱不惊呐。”

      “好了。”司玄回眸拍了拍刘平疆的肩,“裴大人同你开玩笑的,不像话。”

      他们正说着话,有传令官来报:“殿下,一切都准备完毕,可以随时出营。”

      司玄抬头看了眼天,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下令道:“拔营,出城列队。”

      传令官应下,原本看似杂乱无序的军营顷刻间集结成阵,悄无声息,肃然而立。司玄对着裴溟略一点头,打马而去。刘平疆和一直冷眼旁观的廉朔也跟着离开,刘平疆走之前还对着裴溟大声哼了一下,一扭头,气鼓鼓地走了。

      裴溟被他逗笑,正目送他时,看见一白衣将军,青年模样,神色冰冷,意味深长瞥了裴溟一眼。

      裴溟微微皱眉,思索片刻,想起这人是谁了。

      那是除了刘平疆外,司玄手下另一心腹悍将,沈鼎。是个冷面杀神,之前他立了大功,回京进宫领赏,裴溟无意间见过。他和廉朔刘平疆一共三人,是司玄最好的朋友和属下。上次上朝,沈鼎没去似乎是因为水土不服生病了。

      裴溟没骨头一样靠着自家阿花大白马,看他们一个个离开,反手捋捋白马的毛:“这一个个对我都跟看乌眼鸡似的,这是给我示威啊。殿下还说喜欢我的脸,之前还百般撩人,结果都是假的,我受了冷眼,没看他哄人几句,可真是负心薄情人呐。”

      前任探花郎半真半假地发愁:“这可怎么办呀,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了,阿花。吴王并非良人啊,还真不能因为一张脸和皇上指婚就草率定了终身,我得想办法改嫁。”

      阿花打了个响鼻,刨了刨土、裴溟继续道:“你看,我好歹也是个监视他们的官,虽然官不大,好歹也是军师的头,更代表皇上的脸,他们就这么把我扔下了。”

      他转念一想:“把我当监军太监了?”

      阿花点了点头,裴溟就更哀愁了,他翻身上马,悠悠地往大部队走去:“我真的最不喜欢参和这种破事了。”

      回去得让司景给我长俸禄。

      裴溟就这么琢磨着敲皇上竹杠,一路跟着来到了城前,也不管众将士不是对他翻白眼就是对他撇嘴,悠然自得得很,跟去乐游原春游似的。

      当有人忍不出嗤之以鼻时,裴溟摸着马头:“阿花,都叫你不要随便打喷嚏,太难听了。”

      蒙受不白之冤的阿花愤然看着用鼻子出气的校尉,愣是把人盯到浑身不自在才正常走路。

      大家就这么一路心怀鬼胎地来到了城前,这一路也有些军官暗讽裴溟,不是说他儒生误国就是说他一无所成,只能当个佞臣,靠皇上宠幸横行无忌。

      裴溟见招拆招,全都不见血地损回去,后果就是没人理他,都当他透明的。

      城墙在望,司玄抬手,全军肃立,整齐站在城下,等皇上龙辇到来誓师祭天。

      时辰一到,司景身穿玄色龙袍登上城墙,冕旒被风微微吹动,年轻的帝王垂眸看自己的将士们,他没依照古礼在太庙誓师,而是出宫临城,站在了天下人的面前。

      “诸军将士,今突厥来犯,北疆不平。古来西域三十六国,燕云十六州,经年战乱不平。朕登基至今,四海清平,万国来朝。然突厥蛮夷,不知礼节,不明道义。妄寻衅龙兴之地。我朝良将辈出,神兵英勇。更粮草丰沛,金戈利剑。今日出师,有龙啸凤舞,紫霞东来,玄黄四海,万物襄助,安有不凯旋之理?江湖百姓,庙堂众官,皆为尔等助力。三军男儿,桀骜戎士,是我朝砥柱。此去一战,凌烟阁上,必有诸君之名姓。”

      自司玄为首,众将士齐齐单膝跪下,高声齐呼:“此征西北,大捷方归!此征西北,大捷方归!此征西北,大捷方归!”

      怒吼出的声音绕在战旗旁,随着烈烈寒风直上青云,融入在八荒碧宇中。虎啸般的吼声响彻城门上下,远远似乎能听见百姓们在高呼。

      裴溟眯起眼睛,看浮云散去,烈阳当空,终于天光大亮。

      将士们的筋骨就像他们穿的铁甲一般,那刀剑砍不断那铮铮的傲骨。他们的誓言并不华美,甚至有些俗套,但是当他们喊出那些朔风也吹不散的话,他们的前路就已经定下。他们会骑着马,挥舞着长剑,一直向前奔去。

      至死方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司玄气发丹田,朗声道,“此去西征,定破楼兰!”

      “祭山川神灵——”

      “祭旗——”

      “奉太牢——”

      三牲祭天,起火燃柴,告知先辈英灵,禀天地诸仙。

      “天子赐剑。”礼部的人拉长声音,“吴王司玄,上前接剑——”

      司玄一拂衣摆披风,起身登上城楼,跪在司景身前,司景拿起一柄古朴长剑,看着自己的弟弟:“此剑乃上古命刃,为欧治子所铸,其名纯钧。”

      司玄听到纯钧二字,竟是一怔。司景故作不见,继续道:“朕命墨枭卫上将军秘密寻之,历经三年,方得此剑,今赐予王弟,愿君凯旋。”

      司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举手接剑:“臣弟领命。”

      司景不易察觉地神色一凝,随即道:“阿玄手下尚缺一副帅。”

      司玄垂首:“皇兄明察。”

      司景道:“朕之前便说过,要寻一良将与你,今日你便带去罢。”说罢便有一高大男子,自城下缓步而上。那人身穿铠甲,面覆兰陵王面具,腰间配着一把唐刀。在司玄身后跪下。

      司玄抬眸,看向司景,司景弯腰搀其他,就在司玄起身的瞬间,司景在他耳侧飞快地说道:“记住我曾告诉你的话,若他有异心——”

      皇上的声音很轻,宛如片羽。司玄却听得很清楚,他眸中难得闪过一丝疑惑,但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应下。

      “臣弟不敢忘。”

      司景的眼神落在那男人身上,男人的眼睛通过面具,热烈地投过来。司景却在双方眼神交汇的瞬间移开了视线。他拍了拍司玄的肩:“去吧。”

      随着司玄带着男人下城墙,司天监起卦,高声道:“大吉——”

      宫人捧酒,行至将士身边。司玄举盏,第一杯上祭苍天,第二杯遥祝天子,第三杯下奠英魂。

      所有军中士兵都捧起酒碗,端在身前。司玄举起第四杯酒,一饮而尽,向地上用力一摔,瓷片飞溅,随着瓷器裂音,司玄长啸道:“出征——!”

      众将士扬手,痛快饮下临行酒,随后齐齐向地上摔去,黄土之上,他们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喝!喝!喝!”

      司玄带着副帅回到军中,一直低头看地上蚂蚁的裴溟终于抬头施舍给新来的副帅一个眼光。

      号角苍凉声起,三军上马出征,将长安、皇帝和天地都抛在马后,他们向西北而去,这一去生死未卜,有的落个名声,有的却可能连全尸都留不下,但是没有人回头。

      没有哭声,没有退缩,只有马蹄声和步伐声回荡在黄天后土之间。

      马上的裴溟半抬着眼睛,问那高大的副帅:“不知将军名讳?”

      副帅哼笑一声,听上去野性十足:“无名无姓,便叫我——慕炤吧,倾慕的慕,火召炤。”

      裴溟笑了:“好名字。”

      司玄听见对话回眸,三人目光撞到一起,又同时移开。

      此去经年,司玄和裴溟都不知道,命中注定的一切故事,都将徐徐展开。

      有生死,有别离,有经纬天地,也有情深缘浅。林林总总,都藏于骏马踏在西去的路上时,溅起的烟尘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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