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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书法大家爱烫头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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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求上门的是一个著名的风景区。
虽然景区是老牌景区了,但为了游客体验,他们也在常建常新。
前几年他们就开始对景区范围内一座以险、峻、奇为看点的山峰进行开发,几年过去了,铺设了山道,架好了缆车,峰顶的观景台也修建得磅礴大气。
硬件没得说,连软件景区管理处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景区宣传办专门请了一位擅写神怪故事的民俗作家,给新线路打造了一则引人入胜的“民间传说”。
这自然风光虽然好,配上点儿神神怪怪的传说才能更下饭。
毕竟对着一堆的山峰石头树木,不是每个游客都能品出风景的美妙处的,那也太强人所难了。
给景点配上“民间传说”,就算游客感受不到自然风光的绝妙,也能品味出人文故事的奇诡不是。不管怎么样,务必让来景区一趟的游客们觉得不虚此行才可。
故事编完了,新线路中的景点名字也定好了,路标都插上了,万事俱备,就差新线路各个景点的碑刻匾联了。
国内的风景区一向有请名人名家题字的传统,人文自然嘛,请名家题字有面儿又好看,还能再添一份卖点,百利之下,只有需要花钱这一条害处。
然而作为年游客吞吐量达千万的老牌风景名胜区,景区管理处自然是不缺钱的。
林老师的新字体苍浑劲健,气象峥嵘,跟他们景区的新景点简直绝配。这还不得赶紧请林老师出马,把新景点的碑刻、匾联全写写?
景区管理处代表拿出了厚厚一摞的新线路宣传照让刘振欣赏,趁着刘振看照片的功夫,他一眼一眼地往刘振的头上瞄。
这不怪他,实在是林老师那暖橙色的发色太过于夺目了,他们景区一年能接待上千万人次的游客,这么老多人里,都少见这么艳丽的发色。
嘿,这林老师,年纪一大把了,还染了个小年轻都不敢轻易尝试的发色,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呢!
景区代表自以为隐秘的窥探,全落在了林亦鸣他媳妇的眼睛里。
她皱了皱眉,顿时觉得自己不让孩子再来看爷爷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而且自己老公说得没错,老头确实老糊涂了。
好好儿一个学者,名声有了,成就有了,眼看就要退休的年纪,他可倒好,给自己染一颗非主流脑袋,有了这一头炫目的发色,谁看到不得用异样的眼光多打量几眼?
那眼神里代表的,难道是尊重和敬意吗?错,那是看神经病的诧异!
林亦鸣他媳妇气呼呼地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景区的报价,再看看公公的反应。
景区给的报价很大方,直接开八万一尺。
八万,在林曾荀他们这一代的书法家里,已经是顶尖的报价了。
景区肯给这么高的价格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他们是定制,写什么,写多大,都由甲方景区决定,要求多,有时候还需要改动,跟在拍卖行里买现成的作品可不一样,总是要贵一些的。
等报完价格再把需要写的文稿和尺寸拿出来一看,刘振略一盘算,倒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按照景区的报价,他把这些碑刻匾联写完,怎么也得要三百万朝上了。
要知道林曾荀的作品流通量在去年的《华国艺术榜》上才排名第128位,全年的总成交额也才二百万出头。
这一单下去,能顶林曾荀的作品在市场上一年的流通量了。
刘振意动了。
因为林曾荀过得确实很清苦。
住得是大学分配的两居室,学校里有课,就吃学校食堂,学校没课,他就去研究所里泡着,吃研究所食堂。
卧室一个五开门的衣柜,他过世老伴儿的衣物就占了三格半,他自己一年四季就几件子中山装夹克衫换来换去,出行就是公交地铁,老头没车,也不会开。
从来不出去吃请,也不爱与人在饭桌酒桌上进行无意义交际,日常就是研习文史美学,揣摩书法艺术,趴在故纸堆里研究甲骨文。
叫刘振潜下心来,揣摩书法,研究甲骨,刘振觉得他都可以。
毕竟书法练习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一天不写字,他手都会痒痒。而有了经过奇葩系统特意处理过的林曾荀的学识记忆,他照着研究甲骨也不是问题。
但是在专业之外的日常生活中,刘振觉得问题很大。
林曾荀虽然是个标准的学者,但是老头在家务上却是个小能手,洗衣拖地,整理房间,打扫卫生,除了做饭差点意思,老头什么都会干,且能干好。
刘振嘛就不同了,他是被人伺候惯了的。
在大周朝,伺候他的宫人內侍有二三十。做钟沐雨时,他能挣钱,又体谅钟妈妈半生操劳,有条件了之后,司机保姆厨子一个不拉雇了好几个,把母子俩伺候得是舒舒服服。
现在可好,穿成了年老体弱的老者,还得自己动手做家务,这也就罢了,林曾荀家里所有的家电家具,几乎都有二十岁的高龄了,那洗衣机都还是最老式的波轮洗衣机,洗完一遍就得手动换水的那一款。
用起来很不顺手。
刘振并不是觉得自己高贵,家务活儿不配让他做,只是他觉得,专业的事情可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比如,林曾荀可以去研究文史资料甲骨文,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这些事儿,可以交给家政人员。
雇个家政保姆,既创造了新的劳动岗位,又促进了经济循环,没什么不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林曾荀真的没钱。
林曾荀清高,那些给钱高的商业性演讲,论坛之类的,他是从来不去参加的。
而他研究的是甲骨,研究成果几乎不能创造任何一丁点儿的经济价值。
研究经费有是有,却少,有时候世面上出了新的甲骨,研究经费不足,他还会自贴腰包去买。
比起其他学科教授,数他带的研究生处境艰难,就连学考古的都还能跑去外面给人鉴定修补个文玩古董之类的挣点外快呢,他带的研究生靠着本专业是一点儿外快也捞不着。
他要是连补助都不给学生们发足,哪儿还有学生肯钻进去研究这故纸堆,烂骨头,破龟壳?后继无人,甲骨研究可是要断代的。
毕竟现在这社会浮躁,年轻人要享受生活。不能要求他们跟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一样,只要饿不死,就能继续做研究,全靠一腔情怀支撑。所以适当的经济鼓励还是要有的。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老头虽然研究所、学校、几个学术期刊顾问身份,工资和各种补贴加起来不老少,可一年到头却也剩不下什么,导致刘振想换一批好用的家具家电再雇个家政人员的钱都没有。
景区的自然风光还是非常瑰丽雄奇的,先不说收不收钱,能在这些风景名胜之处留下笔迹,对于林曾荀来说,估计就是一件痛快的事儿了。
毕竟自古以来的文人骚客,都乐意在名山大川留下自己的墨宝,美妙的书法艺术搭配美妙的自然风光,这是双向奔赴的快乐。
就为了这份快乐,他也愿意接这一单活儿。
刘振把景区代表带来的风景照片翻了一遍,痛快地点头答应了,景区代表顿时大喜,约了第二天细谈,顺便在律师的见证下签委托协议。
林亦鸣他媳妇也大喜,虽然她没好意思靠过去看这一桩活到底值多少钱,可老爷子愿意挣钱是好事儿啊,他只要愿意挣,多多少少都能分润给他们两口子是不是?
等刘振送走了客人,林亦鸣他媳妇再没对刘振的发色发表任何看法,极其认真地把公公的日常生活过问关切了一遍,这才带着孩子走人了。
母子俩回到家,坐立不安的林亦鸣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我爸怎么说?他愿不愿意把头发染回去?”
他媳妇进了房间,一边儿慢腾腾地换着衣服,一边儿慢腾腾地跟林亦鸣道:“我拿明阳提了一嘴,你爸直接把我挤兑了一顿。”
“这老糊涂!”
林亦鸣一听大怒,拉磨的驴一样在床头的空地上来回转悠:“他几十岁的人了,还染那么一头非主流的发色,他好意思在朋友圈里广而告之,我连提起来都觉得害臊。他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
他现在是连孙子的教育也不在乎了?真是越老越自私!不行,我不能放任他就这样招摇过市,无论如何,我非得让他把头发染回来不可!”
林亦鸣怒火上头,转身就要往外跑,他媳妇一把拉住了他:“等等,我有情况跟你说。”
等把在公公家的一日见闻跟丈夫交流完毕,林亦鸣还是面色涨红,这次不是气得,是激动得。
“我就说!”
林亦鸣又开始站起来驴拉磨一样在床头的空地上乱走:“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老爷子的技艺更精湛了,果不其然是不是?看看!看看!果然让我说对了。这世上还是不缺鉴赏家的,哈哈,哈哈,我就是最牛批的鉴赏家。”
他媳妇冲他翻了个大白眼:“你快别自吹自擂了,还是想想怎么着才能让你爸把渡边和尚的委托接了才是正经,那可是五千万岛国币,两百多万华国币呢,还有景区那一桩活儿,我估计给得也不少。”
林亦鸣叫媳妇一通骂总算冷静了下来:“自打我开始上班,他就觉得我工作了,能靠自己经济独立了,再也没主动给过钱。
要想从老爷子手中抠出钱来,这事儿,咱不能等他主动,咱得主动出击才行。这样,明天下班后我直接过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