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糖霜》纪云亭

12、第 12 章

　　唐宝婵换好了制服准备工作。一进后厨，就看到陈福东背着手，一副领导莅临巡视的架势，仔细地检查每一个角落。

　　陈福东本想趁机敲打她一番。奈何她做得滴水不漏，陈福东很不甘心地说：“还行，看来你对后厨工作都了解了。接下来你学习一下服务员的工作吧。”

　　唐宝婵一愣：“什么？服务员？”
　　“怎么，不乐意啊？”

　　“不是，我在后厨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呢，做服务员……不是我擅长的。”

　　“实习生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你还挑肥拣瘦上了。别看不起服务员，人情世故全都在里头，小丫头你可有得学呢！”
　　唐宝婵：“……”

　　很快她又换了一身新的制服。服务生的制服是白衬衫、酒红色马甲和短裙套装，黑色领结。

　　唐宝婵换好衣服，对镜一照，还挺精神的。她对这套制服比较满意。好吧，看在制服比较好看的份儿上，她就不在心里诅咒那个陈福东了。

　　领班教她如何折餐巾、摆碗筷，每天下班要换桌布，每天早晨要检查所有座位上的调味瓶。

　　这些都是唐宝婵在学校里学过的，她上手很快。

　　工作上的事她不足为惧，让她难堪的是和客人面对面接触。以前她是别人的服务对象，她总是放高姿态，待人客气有礼。

　　现在立场对调，她成了服务别人的服务生，必须态度恭敬，小心翼翼。这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每次接待新的一桌顾客，她都要进行一番心理建设才能上阵。

　　用餐高峰期客流很多，唐宝婵辗转于餐厅和后厨，忙得晕头转向。一个客人让她帮忙催菜，她下意识地说了句：“等一下。”

　　不料几分钟后陈福东就抓住她的小辫子，将她提溜到角落里，大声呵斥：“你刚刚对客人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说话呢？”
　　唐宝婵一懵：“我说什么了？”

　　“你让谁等一下？你和谁这么说话？”

　　唐宝婵这才反应过来，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陈福东越发不满了：“你和谁说对不起？应该和客人道歉！”

　　唐宝婵鼻子一酸，声音颤抖地说：“我忘记……刚刚是和哪桌说的了。”

　　陈福东的语气很不耐烦：“你别给我哭，我可不会怜香惜玉。让顾客看到你丧礼丧气的一张脸还怎么吃饭？！”

　　这时候在一边默默注意着一切的陈君霆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陈福东：“陈经理。”

　　陈福东转过身看到陈君霆，恭敬地说：“陈总，你过来吃饭啊。”

　　陈君霆：“我和你临时借调一个人。”
　　陈福东笑着问：“借调谁？”
　　陈君霆指了指唐宝婵：“她。”

　　陈福东脸色微变，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变了一个态度，笑着对唐宝婵说：“陈总找你有事，你去吧。”

　　唐宝婵看了眼一旁的陈君霆，想到被他撞见自己这么难堪的一幕，有些无地自容。

　　唐宝婵擦了擦潮湿的眼角，来到陈君霆面前，说：“陈总，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陈君霆客气地说：“没事，请你喝杯咖啡。”

　　唐宝婵差点晕厥！她这会儿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闲情逸致和他喝咖啡啊。

　　她脸上写满了抗拒：“这会儿餐厅工作挺忙的，我还是不坐了。你有什么事交代我做吗？”

　　陈君霆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唐宝婵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片刻之后陈君霆才缓缓开口：“坐下来。”

　　唐宝婵领会不了大人物的意图，只好乖乖地坐下。

　　不一会儿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临走时看向唐宝婵的眼神透着复杂。

　　陈君霆不紧不慢地搅动着勺子，和她聊起了天：“怎么做起服务生了？”

　　唐宝婵想了想，斟酌着说词：“可能经理想把我培养成全能型人才吧，各个岗位都让我体验一下。”

　　她可不敢在陈君霆面前告状，万一得罪了陈福东那个小人，他会十倍地报复回来。

　　这时候唐宝婵发现周围的同事们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这桌，她感到很不自在。

　　唐宝婵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是黑咖啡。

　　呜呜，她讨厌喝黑咖啡。生活已经够苦的了，她不想再自讨苦吃了。

　　她将杯子放下，说：“陈总，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去工作了，待会儿领导该训我了。”

　　陈君霆说：“不会，你的领导看到你和我一起喝咖啡，只会对你更客气。”

　　唐宝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松懈了起来。

　　她拿起咖啡，嘬了一口，感慨道：“好香啊。陈总，谢谢你请我喝咖啡。”

　　陈君霆冲她挑挑眉：“谁说这是请你喝咖啡了？我是让你品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哦。”唐宝婵低垂着眼眸，不禁嘴角一扬。这其实就是带着她公然摸鱼吧。
　　唐宝婵又嘬了口咖啡。

　　这咖啡好像没有刚刚那么苦了，是香的，也是甜的。

　　陈福东用余光扫视着两人的情况，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他想起上次在办公室这个大侄子把唐宝婵抱下窗台的情景，还以为那次他救她只是巧合，没想到两个人早就有一腿啊。

　　这时候唐宝婵再次回到工作岗位，发觉周围同事向她投来复杂的目光，她的脸微微一热。

　　陈福东最会见风使舵了，此事之后他对唐宝婵的态度发生三百六十度转变，堪称谄媚。

　　不仅是他，餐饮部的所有人对唐宝婵都客气了几分。背地里纷纷猜测她和大老板之间的关系。

　　唐宝婵也懒得去解释，他们本来就没什么特殊关系，硬要解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职工作，不给领导添麻烦，不让人戳脊梁骨。安然地度过实习期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心愿，也无法达成。

　　这天，就在她拿着菜单走到客人面前的时候，那人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唐宝婵瞬间如坠冰窟。

　　为什么让她最难堪的时候遇到王俊杰这个人渣啊！

　　王俊杰大感意外，他扯了扯她的衣摆，问：“你怎么穿这样一身衣服？cosplay吗？”

　　唐宝婵：“……”

　　唐宝婵恭敬地回答：“这是我们餐厅的制服。”

　　王俊杰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震惊：“你现在是在餐厅做服务生吗？”

　　唐宝婵正色道：“我在金霆酒店实习。”

　　王俊杰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你怎么那么自甘堕落，跑来这里伺候人？”

　　唐宝婵忿忿不平道：“我靠双手赚钱，怎么就堕落了？”

　　王俊杰的脸上流露出惋惜之色，啧啧道：“当初你为什么不干脆跟了我，我能让你吃这种苦吗？”
　　“这是我的工作，请你尊重我。”

　　这时候王俊杰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接起电话，说：“宝贝，我看上别的女人了，今天的约会取消吧。”

　　电话那端传来刺耳的尖叫声：“王俊杰你不是人，你是狗！”

　　王俊杰无所谓地挂断电话，目光重新回到唐宝婵身上。

　　“你辞职，跟我走。以后你就做我的女人吧，每月给你卡上打十万块做零花钱。”

　　唐宝婵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说：“先生，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您不点餐，我就去隔壁桌了。”
　　说完拿着菜单想要离开。

　　王俊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语气不善：“上什么班上班，我不想你为别人服务，我不是说过可以养你的吗？”

　　唐宝婵用力甩开他的手，揉了揉手腕上被他捏得发疼的部位。

　　唐宝婵忍不住下去了，她大声喊：“王俊杰，你别打扰我工作好吗？”

　　王俊杰点点头：“好，你想工作，随你，去我的公司，职位随你挑。我可以给你现在十倍的薪水。”

　　“不用了，无功不受禄。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投诉你，让你在这里也待不下去。”

　　唐宝婵轻嗤一声：“随你，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反正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到处都能找到，我怕你威胁？”

　　话音刚落，便看到王俊杰向不远处的经理招招手。

　　餐厅经理看了他们有一会儿了，看到两人纠缠了半天，猜测到唐宝婵可能遇到了麻烦。

　　这会儿看到王俊杰的招呼之后立刻走过来，恭敬地问：“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王俊杰翘着二郎腿，言语中透着一丝傲慢：“她嫌我点菜慢，想要丢下我去隔壁桌。可能是看我的样子像是付不起钱吧。”

　　唐宝婵委屈地看向经理：“不是，经理，我……”

　　经理接过她手上的菜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趁机离开。

　　继而笑看着王俊杰：“先生，我来帮您点餐。”

　　王俊杰接过菜单，假模假式地翻了翻，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的菜单啊，比万豪差远了。”

　　说着将菜单一扔，对经理说：“没什么可点的，就点唐宝婵吧。”

　　经理一愣，心知原来是遇上找碴的了。

　　然而他却不能得罪顾客，只能赔笑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这道菜。”

　　王俊杰：“我知道啊，我点的不是菜，而是点她为我服务。”

　　经理继续赔笑：“我的级别比她高，我为您服务可以吗？”
　　王俊杰忽然怒了：“你配吗？”

　　经理脸色一滞，却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展露出营业微笑：“先生，我认为来餐厅吃饭，最重要的是吃什么，以什么样的心情吃，由谁来服务并不是最重要。”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想让唐宝婵低三下四地为别人服务，只想让她为我服务。你让她过来。”

　　“先生，唐小姐是这里的员工，她只是在工作，工作没有高低之分。”

　　王俊杰的声音忽然放大：“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她可是千金大小姐，你敢让她做服务生？我现在就要带她回家！”

　　唐宝婵被他说得脸一热，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经理对上王俊杰恼火的眼神，不卑不亢地说：“抱歉，酒店雇佣员工是由人事部决定的，我没有这个权利。”

　　王俊杰不耐烦地说：“再啰唆投诉你！”

　　这时候一旁的唐宝婵再也忍不住了，冲着王俊杰大喊：“你别欺人太甚行不行？”

　　“先生……”
　　经理还要说什么，王俊杰粗暴地打断他：“我懒得和你说话，你级别不够。喊你们总经理来。”

　　这时候，陈君霆碰巧和白溪一起来餐厅吃饭，看到这一幕，他走过来问大堂经理：“发生什么事情？”

　　经理心想怎么还惊动大老板了，他惶恐地打了个招呼：“陈总。”

　　陈君霆点点头：“嗯，你去忙别的事。”

　　王俊杰起身站在陈君霆面前，双眼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和他暗暗较量着什么。

　　两人之前时不时地在商业场合碰过面，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没有说过话。

　　几秒钟后，王俊杰说：“陈总，你来得正好，我要带唐宝婵离开这里。”

　　陈君霆沉声问：“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

　　“你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她朋友啊。”

　　陈君霆看向唐宝婵，问：“你想和他离开吗？”

　　唐宝婵摇摇头：“我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我想好好在这里工作。”

　　陈君霆目光重新看向王俊杰，说：“你听到了，她不愿意和你离开。请你不要骚扰我的员工，以及干扰其他顾客用餐，否则的话，我会让保安请你离开。”

　　王俊杰见继续下去讨不到什么便宜，看着唐宝婵气急败坏地说：“哼，不识抬举。我给过你机会的，以后不要来求我。”
　　说完瞥了她一眼，愤愤然离开。

　　送走了大瘟神，大堂经理和唐宝婵站在陈君霆面前准备领罚。

　　大堂经理开口：“陈总……”
　　陈君霆摆摆手，打断他：“行了，我了解情况。”

　　随后看着唐宝婵，语气里听不出意思情绪：“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唐宝婵无地自容地低下头，应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