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不可以这么美》粉红少女七七酱

10、第 10 章

　　知了滋儿哇滋儿哇地吵闹了一季，又日渐消停，桂花开始飘香。沈忱披了外衫起身，推开窗时，秋风已卷着秋意袭了进来。
　　彼时，他的伤已好了大半，王琨的那一剑本是刺向少帝，但最后却刺在他的心窝。幸而他心脏偏巧歪开那么几寸，否则现下他已被黄土掩埋，头顶长满野草。
　　早朝后有人来报，说王琨已经问斩，头颅高悬在城门示众，实有威慑之力。
　　沈忱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后又漫不经心：“中书令怎么说？”
　　来人是他的心腹，面色隐忧：“韩玄大人说，那人留不得。”
　　沈忱不语，似是沉思。
　　来人试探：“……沈相的意思是？”
　　“我不想出任何岔子。”沈忱简短交代。
　　那人面色一紧，而后郑重：“下官明白。”
　　人走后，沈忱才命人更衣。
　　久居在家，他也该入宫觐见那位帝王。
　　临近傍晚的鄢城王宫就快要落锁，夕阳西沉，宫墙在大地上投出巨大的黑影，有几分凝重与压抑。
　　见沈忱来，少帝并不见意外，只从奏折中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道：“师相总算来了。”
　　沈忱见他举止大不似前，又联想这些时日心腹回报的种种，心中便存了疑惑，但依旧行了大礼：“臣来给陛下请安。”
　　“师相免礼，”少帝轻快道：“身体可好些？”
　　沈忱微微一鞠：“臣很好，劳陛下费心。”
　　“朕十分想念师相，今日早朝还在告诉众卿家，说师相替朕挡了这剑，大大有功，不知该如何赏赐。”
　　“能为陛下鞠躬尽瘁是臣的荣幸，不敢论功，只求陛下无恙。”
　　“师相忠心耿耿，朕都看在眼里，也十分欢喜，”少帝道：“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得蒙师相提点教育十数载，朕亦不愿见到师相受伤。”
　　沈忱隐约不妙，却还道：“陛下言过其实，臣惶恐。”
　　少帝轻轻一笑：“方才朕与韩玄谈了一阵，倒有个想法，也想听听师相的意见。”
　　沈忱打了个突：“愿闻其详。”
　　“师相功劳极大，又受伤极重，”少帝眼中忽而闪过一抹肃杀：“朕的意思是，师相不妨好好休息休息。”
　　沈忱突然抬头：“什么？！”
　　少帝笑了笑，眼神清澈而犀利：“当然是请师相休息一阵，朝堂的事，就叫韩玄费心去吧。”
　　沈忱一脸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少帝，心中的谜团一层又一层地散开、摊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无奈，但错过了整个夏天的时机，却也无力：“臣，领命。”
　　这夜简直清冷得不像话，以至于他要咬着牙关，才让自己不发出声来。
　　那么，那个愚不可及的蠢货昏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装疯卖傻的呢？还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愚蠢过。
　　那孩子……
　　不，少帝也不再是孩子，而是那个人的儿子。果然如他一般，杀伐决断、不留余地，只是这次，刀刃是朝向他和文渊。
　　先帝……你果然没有看错人。
　　天很冷，半夜的囚室里更冷。
　　才短短几个月，文渊就瘦得脱了相，加上披头散发、浑身污秽，又哪有半分往昔“闭月将军”的神采。
　　他依稀在梦里见过几次沈忱，如今当真见到本人，却忽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眯着眼睛，辨认了好半天，才吃吃地笑出了声：
　　“丞相大人，别来无恙。”
　　他好久没说话了，连声音都是干涩的。
　　沈忱苦笑着坐在他旁边：“唉，都是虚礼。”
　　文渊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才缓缓道：“这不像你。”
　　“随你怎么说吧。”沈忱耸了耸肩。
　　两人就这么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文渊问他：“有人知道你来吗？”
　　“放心，我可以在这里呆到天亮，不会有人知晓。”
　　“那……你来这里是告诉我，我要死了吗？”
　　沈忱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文渊倒明了了大半：“我这命能拖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听人说王琨死了。”
　　“嗯，今日问斩，”沈忱答：“你很在意？”
　　文渊叹了一口气：“当然在意……他一死，就真的死无对证。”
　　沈忱也跟着叹气：“你猜到了。”
　　“我是武将，但我不蠢，”文渊道：“在这里我有大把的时间思考，我知道，那一剑的目标本就是你。”
　　“嗯。”
　　“借我的剑杀你，一箭双雕，是个狠人。”
　　“可惜我没死成。”
　　“那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剪除你的羽翼，动摇你的根基，”文渊若有所思：“你要小心呐。”
　　沈忱笑笑：“幸好我早知道这王琨不是个好东西，又幸好我根基不算浅，韩玄暂时也无法取我代之。倒是你，不听我对韩玄的评价，还觉得我对他有偏见。”
　　文渊讨饶：“好了，我冤枉你了还不成？”
　　“话说回来，这王琨虽不是好人，却也算一把利剑。韩玄选人的眼光的确独到。”沈忱评价。
　　“可王琨也是傻子，背锅送命值得吗，”文渊道：“不过今上和韩玄最喜欢的，也正是这种傻子。”
　　“你与韩玄……”
　　“我与他、你与他，本就不会有要拿命来偿的过节，不过圣意难测而已。”文渊清醒。
　　又坐了一会儿，沈忱忽又问他：“为了我这种人来鄢城，值得吗？”
　　文渊一震：“原来你知道。”
　　沈忱笑了：“当初若你立即挥师支援北海王，他不至于。”
　　文渊苦笑，但被人识破后也坦然： “拿人的感情当赌注，不嫌大吗？”
　　“玩弄人心本就是弄权之人的强项，”沈忱理直气壮：“你早该知道。”
　　文渊道：“我知道，也恨过你。但对你，我宁可多信任一点。”
　　“你不用，”沈忱道：“文渊，你不必信我，我总是骗你，也会一直骗你，你不必猜测我的真意。”
　　他又继续：“你恨我吧，就像开始时那样，直到最后，如此……我才能心安理得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