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期？》千茶

17、第 17 章

　　慕琰是多敏感的一个人，景宋情绪的变化他立刻就感受到了，怕惹人生气他也不敢再挣扎，顺着景宋的力道就一起进去了，心里想着等景宋说完他再回学校。
　　可是景宋一进门就沉默着脱了外套，然后又去开了空调，慕琰愣愣地站在玄关，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一直到景宋喝完水回到客厅才回过神。
　　“愣着干嘛，进来啊。”
　　说完这话景宋就在沙发上坐下了，慕琰只好僵硬着手脚走过去，在景宋眼神的示意下在他对面坐下了。
　　景宋看着慕琰拘谨的模样，叹了口气，无奈道：“慕琰，你是不是很怕我？”
　　这句话的语气跟景宋平时说话一点都不一样，以前他总是淡淡的，态度虽不倨傲但也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或者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可刚才这句话却像是刻意地放低了姿态，甚至带着一点点的挫败感，慕琰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毕竟景宋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挫败这种情绪呢？
　　可当他抬起头却发现并不是幻觉，景宋此刻看着他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一抹脆弱，慕琰不敢再看，只能低着头小声道：“没有。”
　　其实景宋此时的样子倒还真不是装的，以往他如果想要和别人拉近关系，只要释放一点善意，稍微不那么冷淡基本就可以了，可是这一招在慕琰这儿根本就行不通，他主动了这么多次也没换来人家的一次，不管他怎么做怎么说，慕琰好像还是和他隔着一层。
　　虽然他也没希望慕琰对他多亲近，但他不喜欢强迫别人，总要慕琰心甘情愿才好。
　　“真的没有么？”
　　“……没有。”
　　“可是我记得你高三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们每天都一起去吃饭，一起写作业，我们甚至还拉过手……”
　　“别说了！”
　　一提起拉手，慕琰就想起了班主任交给他父亲的那张照片，浑身上下那些被打过的伤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慕琰，你怎么了？”景宋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慕琰的态度有些奇怪，好像很不想提起当年那些事一样。
　　慕琰很快调整好了心绪，他不想回答景宋的问题，便换了一个话题：“你要对我说什么？”
　　见他不想说，景宋也只好放弃，他想了想，索性挪动到了慕琰旁边坐下，和他腿挨着腿，一个亲密无间的距离，慕琰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时，景宋已经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你看，就像现在这样，想起来了么？”
　　慕琰不无苦涩地想，从来就没忘记过，哪里需要去想呢？
　　当年他父亲打他的时候，曾经讽刺过他小小年纪就想着歪门邪道，想要靠着勾引有钱人走捷径，这种猜想太过恶毒，不知道是班主任的暗示还是父亲自己的脑补，但对于当时刚刚成年的慕琰来说，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知道自己和景宋的差距，所以从来都没考虑过和景宋之间的关系，最多也就是努力拿到保送名额，和景宋进入同一所大学，再当四年的同学。
　　慕琰长这么大，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正常的亲密关系，可是从班主任和父亲的嘴巴里，他明白了，原来这种渴望的心情就叫做喜欢，原来他对景宋的喜欢叫做痴心妄想，叫做歪门邪道。
　　刚才景宋问他是不是怕他，慕琰说谎了，其实是真的怕的，但不是怕景宋这个人，而是怕他也觉得，自己的这种喜欢是歪门邪道，所以哪怕每天都在想着这个人，一见到，第一反应还是想要离得远一点。
　　慕琰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态很畸形，他并不图景宋什么，景宋也不是那种随意揣测的人，可是没办法，心理阴影并不能说消就消。
　　***
　　景宋能看出慕琰眼神里的挣扎，他也不出声催促，只是一直握着他的手，想要借机打消他心中的戒备和顾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琰轻轻地挣了一下，景宋也没坚持，顺从地松开了手，然后拉开了一些距离才说话，刚才那样虽然好，但距离太近他怕慕琰不自然。
　　“慕琰，你喜欢我么？”
　　慕琰身躯一震，瞬间抬起头来看着景宋，那一刻的眼神里甚至是有一些惊恐的，但他很快就低下了头，快得景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景宋也没经历过感情的事，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任由慕琰逃避了，于是他温声道：“慕琰，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定你的心意，别怕，看看我，好么？”声音里带着一些诱哄的味道。
　　在他的劝说下，慕琰果然抬起头看着他，只是眼神里换上了茫然，像是没听明白他刚才说的话，什么叫“确定你的心意”，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景宋换了个思路，以退为进，“其实我一直都放不下你，你也知道我原本是要出国的，但后来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先来t大等等你。”
　　这下慕琰听清楚了，他吞了口口水，紧张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等我？
　　“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景宋这番表白真假掺半，因为想来t大而放弃出国不假，但并没有考虑很久，他向来果决，从来不会犹豫不定，想跟慕琰在一起也不假，但是不是慕琰以为的那种谈恋爱可就不一定了。
　　但慕琰不懂他话里的温柔陷阱，他太震惊了，整个人像是被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一样呆住了。
　　见效果达成，景宋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表白”：“其实当初我想让你进项目组也是想要接近你，让你每天都能看到我，这样你就不会把我忘了。”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这种态度很好地安抚了慕琰那颗焦虑不安的心，连曾经的心理阴影似乎都被抚平了不少。
　　慕琰艰难道：“我没有……没有忘记你。”
　　这句话对于慕琰而言，基本就和“我喜欢你”四个字没什么区别了，所以还没说完他的脸就红透了，原本就白皙清透的皮肤现在染上了红霞，分外的吸引人。
　　景宋心下意动，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吓着慕琰，所以他强忍着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耐心道：“真的么，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是……是要跟我谈恋爱的意思么？”
　　虽然说起这三个字有点不好意思，但慕琰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出这三个字好像才能心安，像是一种仪式感。
　　景宋愣了一下，按照慕琰的理解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谈恋爱”三个字听起来就是怪怪的，他是想要跟慕琰在一起没错，但他可没打算跟慕琰谈什么恋爱，但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否认，不然前面做的努力可全都白费了。
　　“对啊，可以么？”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景宋重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且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的双眼可以直视自己。
　　慕琰避无可避，只能看着景宋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很灵动的桃花眼，只是平时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冷淡而不显风情，但此时看上去却和以往完全不一样，里面的情意和真诚都是那么真切，似乎只要慕琰点头，就可以立刻被幸福环绕。
　　连慕琰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点的头，等他反应过来时景宋已经高兴地抱住了他，跟他想象的一样，这个怀抱宽厚、温暖，仿佛严冬都能瞬间暖成四月天。
　　“慕琰，你真好，我真高兴。”
　　耳边景宋的呢喃听得很真切，慕琰也很高兴，但他不好意思像景宋那样直接说出来，只是情绪却掩藏不住，沿着脖颈一路攀上去，最后连耳根都悄悄地泛起了喜色。
　　这个拥抱最后是被慕琰的手机铃声打断的，摸出手机一看，是他设置的闹铃，十点了，每天这个时候都是他例行的睡前看书时间，一般他会看一个半小时，然后十一点半准时睡觉。
　　宿舍门早就关了，慕琰不敢再在景宋家待下去，他急着要回宿舍，现在才大一，他以后可能兼职什么的还会晚归，不想这么快就被宿管阿姨记住。
　　景宋简直匪夷所思，合着他刚才表白了半天都白说了，慕琰竟然还要回去，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在一起难道不就要睡在一起？
　　哪怕不睡在一起，也应该顺理成章留下吧，他没想到慕琰的戒心竟然这么重，景宋也有点不耐烦了，所以慕琰要走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其实这会儿慕琰的思维还没转换过来，他还没有把景宋放在男朋友的位置上，只是下意识地就延续了他刚才进门时的计划——要赶紧回宿舍。
　　不过刚才的好心情却一直延续到了他回到宿舍，哪怕在楼下被阿姨说了一顿也丝毫没影响，回宿舍以后他还给景宋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到了，还认真地跟他说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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