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褪茧》沈壬棠Miao

26、故人所期

　　弥智子顺着藤本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脸似乎什么事都无法令他动容表情的池原。

　　“弥智子大人。”他淡淡的点头，引弥智子和藤本进了院子，尽管已经退队，但池原身上依然留存着一种习武之人独有的冷肃。弥智子应了一声，在池原的默许下拍了拍藤本的肩膀，示意他稍作回避。

　　池原出身于武士之家，家中陈设相较平民要更繁杂华美些。池原引弥智子进入一间由屏风阻隔的房室，待两人都坐毕，弥智子缓缓开口。

　　“那么，请告诉我吧，池原先生。”

　　“专门叫我前来，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吗？”

　　池原同自己并没有什么交集，如果硬要说起的话，这位老资历队员同田中老师大概算是好友的关系，如今突兀的有事要拜托，恐怕同田中老师也脱不开干系。

　　“你已经是甲级队士了啊……”

　　池原看到了队服上的徽记，面容微动，而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田中会为你感到欣慰的，弥智子。”

　　“如果这就是您想说的话，”

　　池原开口就提起田中并没有让少女心情发生变化，弥智子垂下眼帘，神情淡淡。

　　“我想炼狱大人或许更合适听这些，毕竟比起我，身为前任炎柱旧部的您同炼狱大人的关系要更密切些。”

　　“我听说你拒绝成为继子。”池原一顿，平静的转了话题。“是自认能力不够吗？”

　　“没有必要这样绕弯子，池原先生。”弥智子说，她瞥了一眼屏风阻隔的地方，语气平和。“是有人在旁听吧？请出来罢，能教池原先生这样郑重其事对待的，想必是很重要的客人才是。”

　　空气瞬间凝固，而后是无奈的叹息声。

　　“……被看透了啊，深雪小姐。”

　　原本正襟危坐的池原苦笑道。

　　“非常抱歉，一切都是我的请求，还请您不要责怪池原先生。”温柔的女声从屏风旁响起，池原无奈的看了弥智子一眼，随后撤去屏风，露出了声音主人的面容。

　　女人梳着少女的发髻，却穿着素白的衣服，她抬起头，在看到弥智子的时候惊讶了一瞬。

　　“……原来是这样年轻的孩子啊。”

　　弥智子原本放松贴在身旁的手瞬间攥紧，她怔怔的注视着对面的女性，猛的从座位上站起。

　　“您是……”

　　“我是田中深雪。”那女性温柔的注视着她，言语轻轻。“是田中拓哉的未婚妻。”

　　面前站着的女性，是田中老师那本来要退队后回去成婚的未婚妻。

　　弥智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语。

　　对不起、您来了、请节哀，或者别的什么，这样的场景在她入队后已经司空见惯，可轮到这次，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些话来。黑发黑瞳的少女沉默了半晌，而后深深弯腰。

　　“……非常，抱歉。”

　　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将她扶起，田中深雪含泪对她露出笑意。

　　“不用说对不起……好孩子，我知道，你们都是在生死之间游走战斗，拯救生命的善人，拓哉的牺牲必然是他自己的决意，不要因此而苛责自己。”

　　“我不是来向你兴师问罪的，拜托池原先生联系到你，只是想从你这里，再听一听有关拓哉的事情……”

　　“……如您所愿。”弥智子敛下眸色，轻声回答。

　　…………

　　“弥智子大人。”

　　在对话中途，田中深雪有些疲惫，先行去一旁歇息的时候，池原趁机对弥智子说道。

　　“深雪小姐在之前的谈话中，曾同我表达过她想要加入鬼杀队的意愿……你能不能劝劝她？”

　　“池原先生非常反对这样的想法。”弥智子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这样问他。“我能不能问一下，您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才想阻止她？深雪小姐看起来并不像是不会听从劝告的人才是。”

　　“深雪小姐是田中那家伙最后惦记的人了！”

　　池原皱眉，他本以为弥智子会同自己有相同的想法，现在看来却仿佛并非如此。

　　“倘若深雪小姐因为加入鬼杀队出了什么事，你我都难以同田中交代！”

　　“……池原。”弥智子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你的考量不无道理，但因为自己的所思所想是正确的，所以就能因此顺理成章的忽略深雪小姐自己的意志吗？”

　　“深雪小姐首先是深雪小姐，其次才是别的什么身份或者重要的人。”弥智子说道，她盯着池原，语气平静。

　　“深雪小姐是老师非常重要的人，如果老师没有牺牲的时候，深雪小姐提出了这个请求，想必老师自己也会认真考虑深雪小姐自己的意愿的。”

　　“不是因为深雪小姐的身份而阻止她，而应该因为是深雪小姐，所以才要更加慎重的考虑她的意见，理应如此才是。”

　　“关心则乱，以至于本末倒置了啊，池原。”

　　她最后这样说道。

　　“……或许你是对的。”池原沉默了半晌，而后轻轻摇头，哑然失笑。“我是已经退队的人啦，也没有你们年轻人的锐气，听你的也许没错。”

　　“——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我还不至于这样天真。”

　　弥智子叹了口气，她对方才回来，有点不明情况的田中深雪安抚的笑了笑。

　　少女卸下腰间的日轮刀，而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去外面？还是在这里？”

　　“去外面——”池原说了一半的话被弥智子打断了。

　　“我不是在问池原先生——深雪小姐，要观战吗？”

　　弥智子问道，她对田中深雪笑了笑。

　　“我知道深雪小姐是个有决断的人，但是池原先生大概是怕惊吓到您，因此有的事情没有同您说清。”

　　“鬼杀队究竟是什么、我们要经历怎样的战斗，虽然不能全然重现过来，不过至少要让您看一下才是……池原先生？”

　　她眯起眼睛，对池原问道。少女原本温和而平静的表象被撕开，身为领导者的气势于此刻锋芒毕露。

　　“池原先生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吗？”

　　田中和炼狱杏寿郎真的把她教的很好了。

　　池原恍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一役过后，弥智子得到了所有队员的承认。

　　弥智子或许不知道，但炼狱杏寿郎刚担任炎柱的时候，同当时队里风头正劲的田中，也有一场相似的、代表现在与过去的战斗——

　　正如此刻的她与他一样。

　　“自当遵从。”池原颔首，语气终于带上了对于认可之人的敬重。

　　不管田中深雪是因为战斗的残酷而退缩也好，还是因为这样的生活反而下定决心要加入与这一浩大的命运长河，弥智子都已经在池原的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觉悟。

　　“虽然队规要求，队员内部不可争斗出手。”

　　池原拿起木刀，看到弥智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但这是同伴之间友好的切磋——炎呼传统，对吧？”

　　“正是如此！”

　　田中深雪攥紧了袖口，她看着黑发黑瞳的少女对自己露出安抚的笑容，而后神情肃穆，同池原猛冲去一处，两人瞬间便战作一团。

　　田中拓哉通过信件、通过轻描淡写的话语和斑驳疤痕描述出来的，被面前的二人直观的展现出来。木刀割裂微风带起啸声，短兵相接时仿佛凝固的空气，同池原相比，名为弥智子的少女简直娇小的不可思议，可这样的女孩却毫无畏惧的冲上前去，直面池原的压力——

　　拓哉，你所悉心教导的，原来是这样优秀的孩子啊。

　　她听到了池原同弥智子的争论，与其说是争论，不如说那是二人故意让她听到的话语。

　　会危险，会带来麻烦，可能会害怕，会畏惧，是与从前的日子截然不同的未知生活。

　　田中深雪从来都不懂田中拓哉在想什么。

　　从她在家门口将昏迷的少年捡回家时就不明白，少年抛弃了自己的姓氏而冠以她的姓氏时也不明白，他执意要去鬼杀队时还是不明白。

　　拓哉是出身大家族的少爷，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女，拓哉说什么她都听不懂，简直粗鄙又可笑，可这样的拓哉却不嫌弃她，反而非常敬重她，手把手的教导她，悉心的关爱她，甚至决定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但田中深雪唯一明白的，就是田中拓哉从来都没有认命过。拓哉的心里总是燃烧着一团火，这样的人是不会安于一隅，同她在村子里过平静的日子的。在可怕的怪物冲进了家门，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是拓哉却拿着斧头赶走了它，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拓哉却同她道歉，说要离开她了。

　　“抱歉，阿雪……我要去加入鬼杀队。”

　　拓哉抱着她，和她讲话，深雪才明白，原来那样的怪物是鬼，这个世界上鬼有很多，拓哉他为了逃避鬼而离开家，现在又要为了面对鬼而离开她了。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满口谎言的男人，认为我不足以托付终身，我也没有任何怨言。阿雪，是我对不住你，鬼杀队的工资不少，我会把钱都给你，为你攒出好看的嫁妆，然后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田中深雪第一次动手打了田中拓哉。

　　深雪颤抖着放下手，对捂着脸愣在原地的田中拓哉说道。

　　“我一直都很笨很笨，拓哉，但这不是你轻松说出让我嫁给别人这样的话的理由……”

　　“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以前的拓哉其实一直都是很迷茫的吧，但现在说到鬼杀队的时候却能这么坚定……就像拓哉当初亲口告诉我，想要娶我的时候一样。”

　　“加入鬼杀队是拓哉一定要做的事情对吧？虽然不太明白，但我只要支持你就好了，说什么危险，会死之类的，我如果害怕这些，当初就不会一个人把你带回家里来……拓哉，你这个胆小鬼，不要随便把我推开啊！”

　　田中拓哉同深雪道歉，他们做下约定，田中拓哉会在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之后，就退出鬼杀队，同田中深雪完婚，在村子里过他们的小日子。

　　——可是他失约了。

　　被他人送来的遗书里，拓哉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田中深雪第一次知道，原来鬼杀队每次出任务前，队员们都会将自己的遗书写好留下，倘若不幸身死，那便是他们留在世界上最后的回音。

　　她不恨什么，因为她知道，拓哉一定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投身于这样的事业，即便是战死，也一定是拓哉的意志。

　　但她想明白些什么。

　　她想知道，鬼杀队究竟是怀抱怎样的意志而战，她想知道，和拓哉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员们都是怎样的人，她想知道，拓哉心中挂念的弟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

　　于是她来了，她见到了池原，见到了弥智子，然后明白了，这样年轻的孩子身上，拥有着怎样的觉悟与意志。

　　“我还是想加入鬼杀队。”深雪说道，她用毛巾拭去弥智子额上隐隐的汗迹，语气温柔而平静。“弥智子，我想帮助你。”

　　“……好。”

　　弥智子回答，她没有再问什么别的问题，也不理会池原的大声叹气，而是拢住了田中深雪的手心。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言语笃定。

　　“我将竭尽全力。”

　　为了保护这份温柔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