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风》藤树歌

6、第 6 章

　　上班路过医院的布告栏，安佳看到很多人围在那里。
　　“郑医生真是厉害啊，这么年轻就加入名医馆。”
　　“这是人家本事啊，你说儿心外能有谁比得上郑医生的一把刀呢？”
　　“是啊，而且还那么帅，嘻嘻”
　　名医馆集结了这个城市各个科室最顶尖的专家，一般每个专家会按照自己的时间安排坐诊一到两个半天，需要提前两星期预约才能买到号，光挂号费就要２００元一个呢。郑家洛能够以不到３０的年龄跻身这个行列，的确是前无古人的。
　　安佳没有停留，径自走了过去。
　　今天是星期天，很多家长都在这个时候带着孩子来看病，安佳正忙得团团转，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惊喜的响起：“安佳，你现在是这里的医生了？”
　　安佳抬起头，碰上了一张３０来岁男子的脸，毫无疑问这个声音是他发出的，因为他的脸上正洋溢着毫不掩饰的久别重逢的笑容。安佳的表情却开始变得迷茫，她并不认识他，可以确定，她的记忆库里并没有这个人。
　　男子看到安佳露出不解的神情，连忙说道：“我是你哥哥安杰的大学同学啊，我就睡在他的上铺，你刚来读大学的时候不是来我们寝室找过你哥哥？你想起来了吗？我叫胡建科。”
　　安佳当然想起来了，她刚刚从家乡考上了医大，那个时候哥哥也在这个城市的财经大学读大四。为了庆祝兄妹再次团聚，哥哥就在自己学校的小饭店请她吃饭，吃晚饭，她还去了哥哥的寝室坐了一会。
　　她是第一次踏进男生的寝室，紧张得不敢抬头，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安杰，你搞黄昏恋还找个小妹妹啊？”这句话惹得整个寝室的人哄堂大笑，安佳脸一下子就红了，头低的更低。
　　安杰看到妹妹这样，快走两步，朝那个趴在上铺领头闹的家伙重重敲了一下后脑勺，“胡建科，这可是我亲妹妹，你他妈别瞎说啊！叫安佳，是医大的新生。”
　　那个胡建科一听是亲妹妹，一骨碌爬起来，单手撑着床板跳到了地上，敏捷得像一只猴子。然后安佳感觉有个人凑的很近地在观察她，像是鉴定什么珍贵古物，完了还装出一副撸胡子的古人状一本正经的说：“安杰，鼻子和眉毛长得很像你啊，是你亲妹妹。”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连安杰都忍俊不禁。
　　始终低着头的安佳虽然没有看清楚这个胡建科是什么模样，但是这个名字就这样让她印象深刻了。
　　安佳有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胡建科，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大约２周岁的女孩子，脸色有点苍白，梳着两条小辫子，很聪明很乖巧的样子。哥哥的上铺，如今已是携妻带子了啊，可哥哥呢？安佳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很多病人等着她呢。
　　胡建科见安佳的神情有异，以为她已经忘记他了，再次出言提醒：“安佳，你不记得我了吧？呵呵，安杰这个小子好久没有联系了，他是不是去了别的城市啊？”
　　“胡师兄，我还记得你的。这是你的女儿吧？他哪里不舒服啊？”安佳赶紧岔开话题，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哥哥，哪怕那个人是哥哥曾经的同学，曾经的上铺，曾经的好朋友，都不行。哥哥，是安佳的禁忌，是安佳最深的伤口。很痛，但是安佳不让它愈合，只有这样痛着，安佳才觉得哥哥还活在她的心里。
　　胡建科见安佳询问孩子的病情，也不再追问安杰的事情。赶忙招呼抱着孩子的妻子在安佳的对面坐下来，曾经那个让安佳害羞的抬不起头的莽撞小子如今却是一派护犊情深，安佳看在眼里不是不感动的。
　　“我女儿小小刚满２周岁，有先天性心脏病，哎，身体一直都很弱的，这几天天气有点凉就又感冒了。我看她咳得真难受啊，哎！！”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男孩子，再说到他患病的娇柔女儿时连声叹气，心痛怜惜之情使一向看惯娇宠孩儿的安佳都不得不动容。
　　安佳拿起听筒在孩子胸前慢慢地移来移去，认真地辨别着胸腔里面的声音。然后让孩子背过身去，又仔细听了听肺音。
　　“有先心的孩子，最重要的还是平时要护理的好，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注意保暖。这次的咳嗽就是感冒引起的，有点痰，我开点化痰止咳的药，多喝点白开水。”安佳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笔在门诊记录本上飞快地写着病历。“胡师兄，因为你女儿的情况比较特殊。两天之后再来复诊。”安佳已经写完了病历，抬起头看着胡建科的眼睛等待他的答复，一边还熟练的将病历本、就诊卡这些东西整理好。
　　胡建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安佳，你们医院的郑家洛医生你熟吗？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我想让他给小小的心脏仔细检查一下，以前的医生说这个病手术的最佳时间是2-5岁，现在已经到了2岁了。”
　　安佳没有立刻回答，自从那个晚上郑家洛情绪不定的跑到她家里，已经3天了，他都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安佳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许郑家洛也意识到那天自己的失常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或者他如今事业又更上一层楼更加忙碌了。安佳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以普通同事的身份去请他帮忙呢？
　　“妈妈，我们可以回家了吗？”生病的小女孩怯怯的娇弱的声音像一股热流瞬间温暖了安佳的心，安佳一向仁心仁术，生病的虚弱的孩子让她无论如何不能拒绝。
　　“好的，我会找机会和他说的，你后天复诊的时候我给你回应。”安佳下定决心，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地方需要避讳的，况且这个是公事啊。
　　胡建科一听安佳满口答应，自然是感激万分，不住道谢。
　　既然答应了，安佳自然是不能再怠慢此事了。尽管安佳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也许根本不应该去找郑家洛，但是，她的双脚还是踩在了往3楼专家门诊室的楼梯上。
　　走到门口，安佳站住了脚步，墙壁上，郑家洛对着她展露着像矿泉水一样纯净的微笑，安佳不由得看的有点出神。一身白衣的护士丁晓敏刚好给一位候诊的小病人量好体温，一回身就看到了安佳。在儿童医院，所有的专家门诊都配有一个护士，给众多的病人排队叫号并且提前给病人做好量体温等基础检查，方便专家诊治过程的有序顺利进行。这个丁晓敏就是跟着郑家洛的护士，也是医院风头很劲的美女之一啊，165的身材高挑匀称，皮肤很白，看上去很青春，长得有点像李小璐。甚至医院的人都戏称当初分岗位的时候一定是有意这样安排的，郑家洛和丁晓敏一看就是“天作之合”啊！丁晓敏看来对这种说法并不是很反对，每次总是娇嗔着说一句“瞎说什么啊”，然后就娇媚的笑着。而郑家洛这样的青年才俊，自然是不会有人在他面前嚼这种舌根的，他就是听到一丁半点也当作是没有听到。
　　“安医生，你找郑医生吗？”丁晓敏在这里看到安佳，显然有点惊讶。这个医院的年轻医生护士哪个不是有事没事来这里转转，说是工作上的事情请教，丁晓敏自然是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但是这个安医生从来不是这样，据她所知，到时郑医生经常去楼下安佳所在的普通门诊转转，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安佳见小敏问她，对她先笑了一笑，丁晓敏也微笑着看着安佳，尽管是一袭医院最最普通的白大褂，穿在安佳的身上都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尤其是安佳这一笑，丁小敏的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特别干净，特别温馨，仿佛与世俗的一切都是隔离的。
　　安佳柔声答道：“是啊，丁护士，郑医生在吗？”
　　“刚刚实验室来了一个电话，郑医生就赶过去看看，不过他应该很快回来的，还有5个病人没有看呢。郑医生吩咐我先给他们量好体温等着他。”
　　“哦，这样的啊。”安佳真后悔为什么不先打一个电话呢。现在都不知道是等着他呢还是先回自己的办公室。
　　丁晓敏看出了安佳的心思，“安医生，你去里面郑医生的办公室等一下吧，他很快会回来的。”
　　安佳回顾了一下四周，还有好几个病人在等着呢。她随即对丁晓敏微笑着致谢：“谢谢你，丁护士，我还是先走了，等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再来找郑医生。”
　　安佳草草整理了一下办公室，脱下白大褂，准备出去吃午饭。一回头，看见郑家洛穿着帅的一塌糊涂的白衬衫黑裤子，有点懒懒的靠在门口对着她坏坏地笑，一束阳光斜着照了进来，看上去整个人熠熠生辉，安佳老是觉得脱掉白大褂的郑家洛一点都不像医生了，倒像一个有点痞有点坏但是其实又不坏的那种被人宠坏的男孩子。“安医生，丁晓敏说你要请我吃午饭，我们去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安佳听他说的这么无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郑家洛见安佳这样严肃，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收起了笑容。他朝安佳走近两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表情，认真的说：“安佳，其实是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丁晓敏说你找我有事，我想我们正好可以一边吃一边说啊。”
　　安佳见他这样赔着小心，心里不忍。轻轻咬了一下下唇，然后抬头挤出了一个微笑：“郑医生，中午不行，晚饭好吗？我有天意馆的贵宾卡。”
　　家洛只觉得刚才提起的心一下子就放了回去，随之而来的一阵难以抑制的喜悦。安佳居然答应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单独的进餐机会啊。刚才消失的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家洛英俊的脸上，他连声说：“好啊，天意馆离我们医院又那么近。”
　　还未到下班时间，家洛就早早地来安佳办公室来等着，这架势仿佛怕安佳会赖皮似的。安佳打开柜子拿包包。家洛看着安佳纤瘦的背影，忽然很感动，为自己感动，郑家洛，我就说只要等着，你一定会有机会的。
　　天意馆的老板娘认识安佳，一看到她进来就过来打招呼，精明的老板娘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郑家洛，“安医生，第一次带男朋友来我这里啊，哈哈，郎才女貌啊，等一下送你们一个菜算是恭喜你啊。”
　　家洛听了这一番话很是受用，连忙笑着道谢。安佳却只微笑着不接话，径直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家洛也连忙跟过去在对面坐下。
　　老板娘也跟过来问：“安医生，今天带了男朋友要不要加几个菜啊？”
　　安佳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一会，“再加一个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和莼菜汤吧。”
　　“呵呵，我再送一道点心给你们，就桂花鲜栗羹吧，吃了之后保管你们甜甜蜜蜜的。”
　　爽朗的老板娘笑着走了。留下安佳和家洛两个人，一下子气氛有点沉默。还是家洛先找了话题：“安佳，这里你很熟啊，经常来吗？”
　　安佳点点头：“以前经常和哥哥一起来，老板娘是我们的老乡，家乡菜做得很地道，对我们特别热情，所以就经常来。”
　　家洛是第一次听安佳提起她家里的事情，以前一直认为她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的，原来还有一个哥哥。当即就问道：“你还有一个哥哥啊？他做什么工作？”
　　安佳一听人说起哥哥，刚才的愉快情绪烟消云散，只觉得无比的沉重。
　　家洛直觉到安佳的情绪低落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睛深处，刚才温和的笑意此时已经毫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似乎，还有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家洛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心里也已明白，这必然是自己刚才问起安佳的哥哥缘故。因此真诚道歉：“安佳，对不起，我也许不该问。”
　　“不，不关你的事。我哥哥他已经去世了。”安佳低声说着，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哽咽。
　　家洛伸出宽大而温暖的手越过桌面握住了安佳那小小的微微颤抖的手，不再说话。
　　安佳没有抽回来，贪恋着那点难得的温暖和安慰，她告诉自己，只有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