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风》藤树歌

4、第 4 章

　　天气不是很好，霏霏的雨丝似有若无的飘着，阴沉沉的，连空气都带着快要发霉的潮湿气息。这样的天气，那些有着支气管毛病的孩子又要受苦了。
　　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脚步声，应该有好几个人吧。间或地，还有妇人尖刻气氛的嗓音“这是什么医院，看个伤风都看不好，配的药一点都没有用的。”好像为了配合她的这句斥责，孩子猛烈的咳嗽不绝于耳。安佳有点担心地想，这种咳法，可能不是单纯的伤风感冒啊，不要感染了肺炎球菌啊。
　　正在安佳为咳嗽的孩子担心时，妇人的责骂声已经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口。还没有等安佳反映过来，一本病历和一堆花花绿绿的盒子砸在办公桌上，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大约５０岁、微胖、留着满头短卷发的妇女就矗在了安佳面前，看年纪和神情，这应该是孩子的奶奶吧。安佳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伸手作出“请坐”的姿势想安抚她，但是那个妇人毫不领情，愤愤的把手一甩，随即重重拍了两下桌子：“你自己看看，前天你给配的药，吃了两天越来越严重。以前一样的咳嗽，人家郑大夫开的药一吃就好。你会不会做医生啊？！”安佳只能尽量解释：“很多病的初期都是咳嗽，但是引起咳嗽的原因不同，病程就会天差地别。而且就算同样的人一样的病，上次和这次的病情发展也会不一样。”孩子的奶奶根本听不进去，一口咬定安佳不会看病，配的药不对，所以孩子的病越来越重。
　　吵闹的声音惊动了隔壁科室看病的病人纷纷围观，不了解真相的病人对着安佳指指点点。安佳知道这个时候辩解只会让这个无理取闹的人更加兴奋，所以她沉默着，直直地站在众人猜疑的视线之下。正在医院的高级实验室指导实验的郑家洛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他看到一身白衣的安佳陷在一群各式各样的人群中，他的安佳就好像一棵刚刚开放的百合可怜的摇曳在疯狂的台风中。家洛的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保护欲望，这种感觉就好像一股热浪溢满胸口，促使他愿意为她背弃一切，天涯海角。
　　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一看到家洛，就高声向那位吵嚷的夫人喊：“妈，你别说了，郑大夫来了。”刚才的嘈杂随着这一声顿时消散，安佳面前的妇人迅速转身，刚刚因为激愤涨得通红的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郑大夫，您来了，我们今天就是特地请你来给宝宝看病的。这以后别人开的药我们宝宝是不敢吃的了…….”家洛深深看了安佳一眼，然后对孩子的妈妈说：“我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面，我们先去做个检查。”说着，就带头走向门口。
　　聚集的人群迅速散去。安佳感觉有点累，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茶杯站在窗口向外望去，街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但是，很孤独，在这个城市，安佳没有一个亲人。
　　不管这天的工作有多烦心，时间一样会过去。
　　下班的时间按时来到，安佳和上夜班的同事办好了交接就走出了门诊大楼。安佳上下班都是坐公交车的，医院和她住的地方有直达的公车，很方便。
　　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车是很难挤的，安佳站在站台上，遥遥看到过来的车上挤的密密麻麻的人，有的人甚至脸都变形地紧紧贴在了车窗上。安佳心里一阵苦笑，算了，还是走回去吧。这丝丝细雨中漫步也是一种生活情调啊。
　　一袭宝蓝色的连衣裙，配着纯白色的高跟凉拖，撑着一把淡紫色小花的雨伞，安佳在这个热闹非凡的大街上摇曳生姿的走着。浑然不觉有辆车在不远的身后跟着。
　　叶俊涛开着他的那辆银白色奔驰５００，缓缓地跟在后面。透过玻璃，俊涛近乎贪婪地盯着那个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背影。那么近，可是也那么远。
　　三年了，安佳居然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而他，居然一无所知。但是，这三年的每份每一秒，他都那么深刻的体会着失去挚爱的痛苦，这种痛苦绵长而无从躲藏。老实说，三年前他妥协娶方宇妍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痛苦，但是，当真正每时每刻在这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中挣扎的时候，叶俊涛真正理解了凌迟的含义。
　　“安佳，等着我，很快，我们又会在一起的。”叶俊涛在心底轻轻地发誓。

　　回到一个人住的家里，顺手关上门。安佳弯下腰脱掉了高跟鞋，在脚后跟脚踏实地地接触地面的时候，那根紧绷着的神经好像随着放松的脚尖突然松懈下来，独自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的那种无力感迅速袭击了安佳。3年了，安佳在这个城市孤独的生活了3年，以后呢，还不知道要生活几年。要是哥哥还在这个世上，那该多好。他们兄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连她都毕业工作了，本来应该是生活最美好的时候。都怪她不好，她根本就不应该认识叶俊涛。
　　一想到哥哥，安佳总是窒息般地难受，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世界上永远都会爱着她的男人，却因为她的缘故，死于非命，安佳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医院的高级实验室，虽说负责人挂的是医院陈院长的名字，但是其实所有的事务现在基本上都是由郑家洛负责的。今天，正好上面局有领导来参观他们的实验室，郑家洛只能跟着院长在一旁给他们介绍情况，分析前景。他偷偷地频频看表，快要下班了，今天安佳被病人无理取闹，心情一定不好，家洛本来想着送安佳回家顺便约她一起吃个晚饭安慰她一下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和他爸爸相熟的朱局长发现家洛有点神不守舍，当即就开他玩笑：“家洛，是不是有约会啊？哈哈…”家洛有点不好意思，只能不置可否地笑笑。院长怕家洛真的先走了，赶紧插上来：“家洛，这么多领导都很关心我们实验室的，等下你一定要好好敬几位领导。”哎，看来今天这顿饭是跑不掉了。家洛认命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没有事情，等下朱叔叔一定要多喝几杯。”朱局长一听，爽朗的大笑：“好好，我侄儿敬我的酒我是一定要喝的。陈院长，你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有了家洛，你们的医院的实力是更强了啊！”
　　等家洛一行吃完饭已经将近8点了，大家都有点薄醉正是气氛最好的时候，有人提议去新开的重庆足浴中心轻松一下，立即获得大家的赞成。家洛心里记着安佳，赶紧推说自己不胜酒力，已经支持不住要回家休息了。朱局长是从小看着家洛长大的，也知道他今天酒的确有点多了，叮嘱着让他小心开车，赶紧回家。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二话，和家洛挥挥手就开车走了。
　　等他们都走远了，家洛才打开车门坐进去。的确有点喝多了，开车的时候踩着油门很轻，从车窗呼呼灌进来的风让家洛的血液在沸腾，在酒精的刺激下，这种速度的享受让家洛心情大好。安佳，你现在在家里做什么？睡了吗？晚饭吃了什么？安佳，安佳，安佳。家洛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似乎有着魔力让他的心有一种飘飘的别样的迷醉。安佳平时很少很少露出笑容，但是，家洛就是知道，安佳的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不仅仅是她的笑是最美的，她的皱眉，她的冷漠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以前，家洛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为了一个女孩子的皱眉就觉得整个心都紧了起来，也从来不知道会为了一个女孩子的冷漠恨不得用自己的胸膛用自己的所有去温暖她。
　　家洛恨不得车子能够再快一点，他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安佳，恨不得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安佳正歪在沙发看电视，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节目，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遥控器换来换去，面前放着一堆的薯片饮料，一个人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心情的时候就随便吃点，做饭或者出去吃饭都显得很多余。
　　门铃急促的响起来。安佳窝在沙发没有动，她家里一向没有什么来客的，所以她下意识认为应该是隔壁的吧，不去理睬。门铃并没有停歇，一下一下，更加坚定。终于，安佳爬起身来去开门。
　　安佳一打开门就看到郑家洛高大修长的身影，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耐克T恤，米色的休闲裤，还是白天的无框眼镜，也许是刚才开车吹风的缘故吧，头发好像没有白天那么一丝不苟了，但是，这样看上去整体感觉却更搭，很休闲，很年轻的样子。安佳看惯了他穿白大褂的样子，乍一见还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家洛看着她穿着一套□□熊的长袖长裤睡衣，披散着垂到肩膀的头发，愣愣的样子，感觉很好笑，这样的安佳带着点傻傻的孩子气让他觉得很贴心，“安佳，我来看看你。——我可以进来吗？”安佳有点局促，这个时候，穿着睡衣在家里招待一个男同事合适吗？但是，安佳还是让开身子请他进来。家洛明显接收到了安佳并不欢迎的信息，微低着头看着安佳，带着点歉意说：“今天医院来了领导所以陪着吃了饭才会那么晚的，我不放心，我怕你今天不开心。所以……”安佳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和歉然，笑笑，“谢谢你来看我，也谢谢你今天下午帮我解围。不过，我没有不开心，做医生总会有点医患纠纷的，何况今天只是小事。”
　　安佳关上门，转身进入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公式化的客套道：“郑医生，你坐啊，恩，我这里没有茶叶，也没有咖啡，不好意思。”
　　家洛接过茶杯在沙发上坐下来，视线落在了茶几上的零食上。安佳察觉到，赶紧说：“不好意思，郑医生，我家里太乱了，让你见笑了。”
　　家洛听着她一口一个“郑医生”，突然觉得心情不受控制的烦躁起来。“安佳，你能不能不叫我郑医生，现在不是在医院。”
　　安佳一怔，她不知道家洛为什么突然就有了怒气。从认识到现在，她一直就是这样叫他的啊。不叫郑医生那叫什么呢。
　　家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借这个动作，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不能急，郑家洛，你这样会吓到她的。“安佳，对不起。我只是以为我们除了同事也是朋友，我的朋友都叫我家洛。”
　　安佳有点慌乱，她也想缓解一下气氛。“恩，不过叫什么都是一样的。一开始叫郑医生都叫习惯了嘛。”
　　家洛听了这个话，放下水杯，定定地看着她。安佳被他的眼神逼迫，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她不敢看他的眼神，那里闪耀着无比认真和坚定的光芒，像两团火焰触疼了安佳的心。
　　安佳的逃避让家洛感到像打在棉花堆里一样使不上劲。但是他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对安佳表白，他怕，不说和安佳还是同事还是朋友；说了，也许安佳从此就会对他挂上“生人勿近”的牌子了啊。他不敢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冒险。
　　“安佳，你没有不开心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你也要休息了。”家洛站起身告辞。
　　安佳明显松了一口气，刚才真的很紧张。郑家洛什么都好，样貌、身材、学识、家世、前途，什么都好，但是，安佳只能和他做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