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风》藤树歌

19、第 19 章

　　家洛已经换了一套很休闲的天蓝色耐克运动套装，迈着轻快的步伐笑着走下旋转楼梯。尽管窗外已经天色黑沉，雷声轰鸣，大雨倾盆，但是，家洛此刻的心情却是如他的衣服一样蓝天白云，一派祥和。楼梯下站着他的安佳，一头黑色的直发清水挂面般垂着，裁剪简单利落的白色真丝裙，伞状的裙摆有点小女生的可爱，领子上的雪纺装饰又略微透露着小女人的妩媚。
　　家洛带着朝圣般的心情走向他心目中的女神，走向他的天长地久。这一刻，家洛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男人。
　　家洛一下楼，张嫂就向女主人请示是否可以开饭。家洛母亲点点头，起身招呼大家去餐桌前就坐。
　　家洛牵着安佳的手走过去，替她搬开沉重的红木椅子请安佳坐下，自己也紧挨着安佳坐了下来，殷勤地替安佳布菜。
　　家洛的爸爸和爷爷只是微笑着品着红酒并不说话，奶奶看着对面卿卿我我的小两口却忍不住打趣道：“安佳啊，你看家洛他爷爷，等孙子给他夹块肉夹块鱼，胡子都等白了，到现在还是一口没吃上啊！”说着，还煞有其事地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在爷爷的碗里，怜悯地说道：“老头子，你也别眼红啊！你老太婆总归心里还是有你的。”
　　客厅里爆发出一阵温馨的笑声。安佳虽然也笑着，但脸已经红到了脖子，忙一推家洛，轻轻怪道：“家洛，你别夹了，我自己来。”
　　家洛也很不好意思，只能怪责地看了奶奶一眼却无计可施。
　　家洛的爷爷马上宽厚的笑着说：“小两口恩恩爱爱的好，你们随便啊！我们都没有看到，没有看到！哈哈！”
　　客厅又是一阵温馨的笑声。

　　雨渐渐停了，安佳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奶奶拉着安佳的手只是不舍的说：“安佳，你一个人就别做饭了，来家里吃晚饭，知道不？”
　　安佳心里的暖流溢满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频频点着头。
　　家洛开车送安佳回去。一路上，家洛心情很好，一边开车一边频频转头看安佳。
　　安佳故意不叫家洛的名字，提醒道：“郑医生，你小心开车。”
　　家洛一愣，旋即轻笑出声：“安佳，我还记得那次我问你能不能不叫我郑医生，你断然拒绝了呢。那天晚上我真难过，我以为我在你的面前永远都只能做郑医生。”
　　安佳也有点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最难预料的。有些人，你以为是一生一世，其实只是一段孽缘；有些人，你以为永远没有交集，却原来就是真正的红颜白发。”
　　家洛沉默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安佳，我是你的红颜白发吗？”
　　又是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家洛口气郑重的说：“你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是很认真的，那种一生一世的认真。”
　　黑暗中，安佳的眼睛泪光闪动，像两颗耀眼的星星。

　　到了楼下，安佳跳下车，家洛锁上车门送她上去。
　　安佳却笑着阻止他：“等我休息的时候好好整理一下，再去买点咖啡豆买个咖啡机，不然招待你这个男朋友岂不是太过失礼了。”
　　家洛被安佳这声男朋友叫的丝毫没有脾气，只会咧着嘴开心地笑。温柔地说：“那我这个男朋友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上楼，等你房间的灯亮了我再走。”
　　安佳笑着点点头，对家洛招招手，转身向楼梯走去。

　　楼道的灯光昏昏暗暗的，却异样地让安佳觉得温暖。也许是受了家洛那个温暖的大家庭的感染吧，对于从小失去双亲后又痛失兄长的安佳来说，那种温暖有着致命的诱惑，甚至比深情款款的郑家洛本人还更有诱惑力。
　　到了门口，安佳正就着微弱的灯光翻着包包寻找钥匙，背后却突然有人轻笑出声，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回来的还不算太晚”。
　　安佳紧张的转身去看，那个高大的身影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西裤，没有系领带，领口的纽扣松开着，额头有一缕头发垂了下来，半遮住右眼，显得有点不羁。那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是冷冷的，如果灯光没有骗人的话，安佳看到它甚至带着嘲弄。
　　安佳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叶俊涛眼里像一只暴露在猛兽眼前的无路可逃的小动物。安佳讨厌自己在心理上处于这样绝对的弱势，她有权利和另外的男人谈恋爱，她厌恶自己居然在他嘲弄的注视下有了一种类似红杏出墙的卑微心理。
　　安佳终于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门。安佳并没有邀请叶俊涛进门，但是叶俊涛却像这所房子真正的男主人一样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他甚至自然而熟练地打开了玄关处的灯光。
　　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叶俊涛含着不明意义的笑打量着安佳，那眼光让安佳觉得寒彻心骨的不安，仿佛，仿佛安佳现在就好像赤裸裸地站在他的面前。
　　突然，叶俊涛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脸上是安佳从来没有见过的痛苦和疯狂。还没等安佳做出任何反应，叶俊涛紧紧搂住了安佳，狠狠地吻了上去，他搂得这样紧，吻得这样霸道，完全不给安佳一点呼吸的空间，安佳觉得脑袋中一片空白，只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窒息。
　　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俊涛终于放开了安佳。俊涛忧伤地望着面色发白，微微气喘的安佳，就这样静静地望着，那种忧伤是这样虚弱，那样绝望，好像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宝贝，从此生命再也不会有意义，再也不会有希望。
　　安佳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渐渐低到尘土里。她可以竖起自己全身的汗毛来警惕那样嘲弄地笑着的叶俊涛，也可以在心底反抗那样霸道地强吻她的叶俊涛，但是，她却不能无视这样忧伤到绝望的叶俊涛。他的忧伤，他的脆弱，他的绝望，安佳感同身受，安佳无法拒绝，安佳知道自己愿意付出一切去抚平他心底的伤痕。
　　但是下一秒，安佳又怨恨自己的心软和自己的心动。怎么能这样，安杰的在天之灵都不会瞑目的。
　　安佳强迫自己用平静的声音开口说话：“家洛还在楼下，我们说好等我打开房间的灯他才离开。”安佳不敢再去看俊涛的眼睛，原来，残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安佳心里只感觉突突的疼，为俊涛疼。
　　安佳摸黑穿过客厅来到房间，打开了电灯。视线越过窗口，安佳看到家洛在楼下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坐进车子离开。家洛一定是带着快乐的微笑离开的，安佳心里一动，眼眶却已湿润。哥哥，你告诉我怎么办？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疯掉?!
　　身后是俊涛轻轻的声音，那样温柔而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娃娃。“佳佳，你不是只和郑家洛去吃饭吗？为什么，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会换了一套衣服？为什么？”
　　安佳听着俊涛的问题一时回不了神，衣服？衣服怎麽了？
　　待她回过神来，却不由得笑出了声，“叶俊涛，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换了一套衣服？”
　　俊涛带着异样地眼光痛苦地看着安佳，仿佛安佳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的怪物。俊涛不懂为什么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还笑得这样开心。他的安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她就不能理解一个男人的心吗？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男人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和别人上了床会不紧张不痛苦不难过？
　　安佳却还是那样笑着，流转的眼波带着淡淡的讽刺，说话的口气充满挑战性：“我今天才发现，你们叶家的男人连思维方式都是一样的。你叶俊涛三年前就结婚了，你都和别的女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三年，今天你凭什么来管我？凭什么？”说到后来，安佳的笑容已经消失，带着点声嘶力竭的哽咽。安佳心里突然很后悔，这样的针锋相对针对的是他，其实伤害的还是自己。有爱才有恨，因为放不下那曾经的爱，所以才要这样虚张声势地用言语的利器去伤害他，却没有想到，这利器竟是双面刃。
　　此时，俊涛却再也顾不上怜惜自己鲜血淋淋的心，眼里只看到了安佳心底的伤痕。如果伤害他能够让安佳心底的伤痕恢复如初，那么俊涛心甘情愿承受任何刑罚。俊涛把安佳紧紧搂在怀里，宽厚的怀抱一点侵略性都没有，时光仿佛在倒流，这个怀抱还是那样熟悉，那样温暖，那样安全，安佳把头深深的埋了进去。就让她奢侈地沉溺一会吧！就一会，就算哥哥在天堂看见了也会原谅她的。
　　俊涛静静地抱着安佳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微微一动，这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就消失了。俊涛慢慢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对自己说：“叶俊涛，你时时刻刻想的不就是能够再度拥她入怀吗？那么，其他就不要计较不要苛求。只要她的人能够实实在在在你怀里就够了。”
　　安佳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挣脱了俊涛的怀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用手掳了掳垂在耳侧的头发。然后用生疏而礼貌的口吻说：“叶先生，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俊涛有点震惊，有点不解，但随即还是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安佳这个样子，今天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僵，也许给点时间让她缓冲一下会更好。
　　这样想着，俊涛深情地看着安佳，柔声应道：“是很晚了，佳佳，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安佳却是口气冰冷地说道：“你以后都别来找我了。虽然，我今天换了衣服只是因为淋湿了雨，但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却的的确确是郑家洛，我不想因为你还有你的弟弟和家洛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俊涛身体僵硬地转过身去。他怕自己再对着这样决绝到陌生的安佳，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终于，俊涛离开了。当清脆的关门声传来，安佳像突然被抽去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无声的泪水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