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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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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七岁的时候,曾经恶作剧把威克多尔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变成红色的风铃草火焰。威克多尔从小到大一直那么好骗,轻易就相信了我随口编的“吹灭生日蜡烛就能实现愿望是一种古老的魔法”这种鬼话。于是他卯足了力气,企图吹灭那朵魔法火焰,结果差点喘不过气晕倒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我哥哥发现了我做的坏事后,非常生气,他认为我毁掉另一个小孩对生日的美好期待比我的行为本身更加恶劣。阿尔贝完全不清楚他说教我时,那种恳切的责备口吻有多亲切。我一直没有让他知道,有时我会故意闯祸,好让他沉下脸教训我几次——我从小无法无天惯了,对于善与恶,好与坏,想来没什么明确的界限区分。阿尔贝与我不同。他的眼神总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而且当我与他在一起时,只要倾听着他亲切的声音,我就从来不会为什么才是“好”的而按到困惑。现在他依然采用了那样的语气——我亲爱的兄弟,他仿佛透过一层废弃已久的空壳,时隔多年又一次对我说话了,他的眼神在裹尸布似的雾霭背后带我跨越那条凉良善之河。阿尔博图斯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这个动作也和以前一模一样:“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啊?”
我久违地感到羞耻心在体内复苏,正在双颊之下轻微地燃烧着。我小声回答:“以后不会了。”
他又像以前一样很容易就信任了我的回答:“好吧,我先把你送回斯莱特林宿舍。”
我牵着他的袖子,只剩下乖乖点头这一项功能。背后有个耳熟的声音,在抱怨般地说着:“她这是喝了迷情剂还是什么?”
我看了看哥哥,他没有任何反应——我想说话的大概也不是很重要的人吧。我没有理会那个声音,一心一意地跟上了阿尔贝的步子,我们渐渐离开了篱笆墙,拐进一条通往城堡的曲折小径。
“卡莉斯塔……”
在一处无人的拐角,石雕背后,他幽幽地开口说道,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底气不足:“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我傻笑着问他:“阿尔贝,你也喝过头啦?”
“……”
小道两旁装点着冰晶与盛放的玫瑰,他好像放弃了与我沟通,只是领着我一路回到城堡前,距离门厅外的台阶只隔着一排灌木,与背向我们的冰雕。虽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少,但我却仿佛能够从他的沉默里觉察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我心想,阿尔贝已经成年了,即将从魔法学校毕业,他一定有自己的烦恼,我能为他做什么呢?
几乎一瞬间,我就想到了那个照亮夜空的好主意。
“阿尔贝!”我大声喊道。
“!”
他被吓了一跳,眼睛睁圆的时候,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似的。“怎么啦?”
我迅捷地扑到他身上,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熊抱。他长高了,我刚好可以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阿尔贝一动不动地站住,我的手绕过他的腰,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别这样,我不是……”
——这个被我拥住的,僵直的人突然咕哝着开口。
我生气地掐了他一把,没想到他反倒一下子把舌头捋直了,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对我说:“我不是你的兄弟。”
“我知道,”我知道阿尔贝从小就爱说些诸如此类的消极话:什么他和我注定不同啦、他或许不该在这个家庭出生啦、如果他不是我的哥哥,我会过得更幸福啦——我很早就学会了无视他的这些蠢话。我贴在他耳边,安慰地说道:“不用在意父亲是怎么想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不是阿尔博图斯·索伦。”他重复了一遍。
“嘘…”我的手顺着他的脊柱,一下一下地安抚,我多么怀念他此刻说话时那种缺乏自信的、温柔得甚至有些懦弱的嗓音啊。那时候我和他畅谈对未来的构想,他就像这样在我怀里发抖——就像现在这样。
“嘘,”我轻轻咬了下他的耳朵,“别扫兴。”
因为今晚我实在不想思考任何让我痛苦的事情了——我想留住这具躯壳之下未被咒光吞噬、沉静延续至今的那片残影,我要在他耳边放上一把火,将一切陌生的痕迹烧成灰烬,再用骨骸拼凑出我最思念的模样。我平静地解开双手的禁锢,阿尔博图斯在我面前慢慢地、慢慢地后退了一步。他的脸颊烧红成一片,嘴唇紧紧抿起,又难过又愧疚的样子像极了我记忆里的映象。只是少了些亲切。
我感到凉丝丝的空气吹走了灌满脑袋的最后一点酒气,我晃晃头,露出了恍然的清醒神态——于是他松了口气。我便趁机举起手,使出全身的力气扼住他的喉咙。
他不像我哥哥那样亲切,但好骗这一点,倒是没差什么。
——在他骇然缩紧的瞳孔里,我看见自己夸张大笑,眼神狰狞,嘴角玫红的唇釉晕开,模样狼狈。
“不用害怕,”我柔声说道,“我没有把你当成我哥哥。”
···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然后从卷着乱七八糟的深绿床单的四柱床里猛栽下来,神智不清,捂着脑袋把自己摔进我的箱子里,凭本能翻出来一瓶缓和剂,一口灌下肚。除了胃里又冷又热像蒙太的坩埚一样难受,对于我脑袋里那恐怖的漩涡式头痛毫无助益。
斯莱特林的大部分学生都在今天上午乘火车回家过寒假了。今年选择留校的人数比往年多出不少,但公共休息室依然变得冷清。等我适应了不停旋转的天花板与墙壁,扶着栏杆走出宿舍时,湖水已经变得全黑,我猜时间已经过了傍晚了。我虚弱地穿过石墙离开了地牢,不确定仅凭着“姓索伦的永不投降”这口傲气我到底能不能撑着走进医疗翼,更不知道庞弗雷夫人治不治宿醉——不管了,我决定,如果我走到那里校医却对我说她不负责宿醉的学生,我就当场给自己一个钻心剜骨,看她敢不敢拒收。
我艰难地爬上楼梯,一只浅棕色的谷仓猫头鹰居然等在那里,居然是奔着我来的:它异常欢快地绕着我飞了三圈,除了加重我的头晕之外毫无用处,然后这位邮差才终于伸出腿,把一只小小的包裹送到我面前。我接了过来。拆开外面的牛皮纸,是一种装在水晶瓶里的金澄澄的药剂,没有标签,但包裹里还有一张像是随手撕下来的纸边角,用标准的圆体写着“缓解宿醉。西里斯”。
就算是毒药,只要打着能救我头痛的标语,我也甘愿服下。没怎么犹豫,我一口喝干了这瓶药水,尽管那种一团膨胀热气似的充满压迫的痛感没有立刻消失,但的确有股清凉的气息从额头开始扩散。我舒了口气,才有余裕思索,西里斯怎么知道我会宿醉的?
我只记得昨晚和阿瑞斯不欢而散之后,开始喝酒,然后散步到禁林,再然后……我好像和什么人打了一架……好像波及了八眼巨蛛和一位马人……还梦见我长大的哥哥来接我,他对我说不用害怕。
猫头鹰快乐地啼叫起来,落在我仍然扶着墙面的手臂上。我抬头看见波特朝我走过来——手里拿着活点地图,不会错,他们是专门来找我的。
“伤风!”他惊讶地对猫头鹰叫道。后者拍拍翅膀,咕咕咕地回应了他。
“哦,”波特随即看到了我手里的空瓶与羊皮纸,“你已经收到这瓶药水了。”
“很管用,谢了。”
“是西里斯准备的。”
他的视线四处乱飘,就是不肯看我。一个糟糕的猜测浮上心头。
我按了按太阳穴:“我昨晚喝醉以后,是不是碰到你们了?”
“啊,呃,这个……”他瞧了瞧猫头鹰伤风。
我明白了,应该是我喝醉对送东西的人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虚弱地整个人靠在墙上,小声问他:“难道我把西里斯打了一顿?”
波特支支吾吾。
我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我把他打进圣芒戈了?”
波特欲言又止。
“我,他,”眼前发黑,“难道他……死了?”
“……”波特纠结地看着我:“差不多吧,如果用舌头狂甩另一个人的嘴唇能够杀人的话。”
我说什么来着,就该当场给自己来个钻心剜骨。一次性来十个。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嘿嘿……哥哥线确实不是治愈……卡莉会半疯,做出一些很不当人(?)的坏事来
狗:宛如一个被渣男抛弃的可怜小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