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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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莉莲将车开到了马塞，一个唐米娜记忆深刻的地方。
这个海港城市留给她的回忆是冰冷、惊惧和绝望，她从心底厌恶这个城市，仿佛海港的上空都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腥，令她想起那所曾经认尸的殡仪馆。
“你去哪里？”苏柏正要下车，却被唐米娜紧紧拉住手。
“米娜，你就在车里呆着，我去买点吃的，马上回来。”他宽慰地拍那只拉住他的手，“一小时后，我们坐船走。因为是货运船，条件很差，你要受委屈了。”
唐米娜犹豫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苏柏冲她微笑一下，下了车。
“船是预先就安排好的，火车站和机场目标太大，他们肯定会追去，而且容易泄露你们的信息，所以，只有坐货船偷渡了。”玛莉莲转过身向她解释。
唐米娜沉默地点头，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刻的玛莉莲。
“不用担心，船长是我的老朋友，他会安排一间单独的船员休息室给你们，不过检查的时候，就要委屈你们蹲船底货仓了。”
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唐米娜看着一脸平静的玛莉莲，踌躇了半天，才开口道：“你，和苏柏，很熟？为什么要帮我们？”
玛莉莲微微一笑，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么，还以为她会一直憋住。
“我喜欢薜达。”她干脆开门见山，“而且，我已经跟了他两年。所以，你不用感激我，我只是不想你嫁给他。”
“你？和Alex？”唐米娜十分惊诧，她想起薜达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很意外，不敢置信，当然还有些不太舒服的被愚弄感，但更多的，竟然是一阵如释重负的轻松。原来……他那厚重得让人窒息的痴情，也不过如此。
可想了想，她不禁皱起眉，“你不是薜止的人吗？”她记得初见玛莉莲时她说的每一句话，那时的唐米娜，是恨她的。
“为了骗老鼠吃下毒药，人们往往会在毒药上抹上蜜糖，或者拌些香料，我就是这样一颗毒药，薜止送给他哥哥的定时炸弹。”玛莉莲不以为意地挽挽散落下来的头发，“不过很可惜，这颗毒药并不甘心只是粒毒药，它有自己的想法和感情，所以，很不幸，它最终反而毒杀了自己主人。”
“于是，你要揭穿薜止，同时让我离开？”
“你悟性不错，只要年岁渐长，增加了阅历，不用担心苏柏会欺负你。”她笑起来。
苏柏怎么会欺负她。想起他总是会联想到一些温暖的东西，有力的双手，温暖的怀抱，那件被雨水湿得蜡染似的外套，和桔色的毛绒拖鞋。
唐米娜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漆黑的眼珠莹润生光。
玛莉莲看着面前温柔微笑的少女，想起苏柏和她说的话——“我想对她坦白。这个秘密，时刻压在我心里，每次看到她对着我笑，那种彻彻底底的信任，就逼得我快要发疯。”
“我去找船长，你留在这里。”不想再看她的微笑，那种幸福让人嫉恨，却也尤然生出舍不得就此破坏的怜惜。
唐米娜低低嗯了一声，目送玛莉莲婀娜地下车，“嗒”地一声，车门轻轻扣上。她怕冷似地竖起了玫瑰红大衣的衣领，款款而去。
隔着封闭的玻璃窗，马塞港静静地忙碌，灰色，铁红，普蓝，货运船和集装箱，都是一种暧昧的中庸色，天色也暗了，远处已经开了数只照明大灯，玛莉莲妖娆的背影投射在这片光影里，是这幅图画里唯一的鲜色。
原来这个女人，竟是薜达的情人。想起他拽着她的手说对不起，昏迷的前一刻，还在承诺一定要补给她婚礼……唐米娜微微低下了头。
忍不住心里叹息：“Alex，为什么要执迷不悟，其实最适合你的人不是一直就在你身边吗？你选择的路，只有她这样心计深重的女人才能配得起。至于我……只是你少年时代的一个梦，一个没有机会实现的执念吧。”
指尖，情不自禁地抚上胸口那个贴身小口袋，有个硬硬的小东西硌住了她的手——“地狱之门”……
呵，那枚小印章还在她身上。将它从口袋里取出来，借着窗外那点灯光再次看了看，实在是枚平平无奇的印章啊，只是看得出年月经久，连角角边边都被人手摩挲得圆润通滑，摸索着刻了字的那面，繁复的笔画，像枝蔓般扭曲缠绕。
这是薜达很重要的东西，偷走它，实在是不得已。不过，好在事情已经顺利解决，她和苏柏也终于走到一起，欠他的情，今生还不了，至少该把“地狱之门”物归原主。把它交给玛莉莲，应该是个最好的办法，希望“地狱之门”能给她一个机会，让薜达明白玛莉莲对他的爱和忠心，这也算两全其美。
想到这一层，唐米娜握紧了印章笑起来。不想被苏柏知道，怕他看到这个又为她的遭遇难过，不如趁他没回来，悄悄交给玛莉莲。
暗暗拿定主意，唐米娜坐在车里四面张望了下，视线范围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于是便推开车门下了车。冬夜里冰冷的空气瞬间将她包围，唐米娜裹紧衣服，顺着玛莉莲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嗒！嗒！嗒！”皮鞋踏在清冷的水泥路面上，她顺着码头，在一艘艘巨大的船只间寻找，灯光投射过来，被一个又一个庞然的集装箱挡住，一时明一时暗。
有路过的一两个工人冲她吹起口哨，叫：“美人！”唐米娜有些害怕，加快了脚步，暗暗后悔自己不该这样冲动。
硬着头皮又转了两圈，还是没有看见玛莉莲，唐米娜终于决定还是乖乖回车里等。转身正要往回走，眼角一瞥处，却看到一个巨大集装箱的转角处，灯光恰恰射在那里，露出一角鲜艳的玫瑰红。
这个码头，敢穿这样鲜艳颜色的，除了玛莉莲还会有别人么？
唐米娜蓦地振奋，赶紧走过去。
手里攥得更紧，将那枚“印章”都捂得热了起来，唐米娜走到集装箱转角的另一面，正要扬声招呼，却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我会告诉她真相。”
“我劝你还是慎重为好。既然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又已经过去，何苦还要把水下的淤泥硬翻起来，搅得水面混浊不堪？”
这两个声音，分明是苏柏和玛莉莲，他们为什么要避开她？真相，什么是真相？究竟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心里仿佛塌了一个黑洞，双脚着了魔似地停下来，她屏息，不再迈过那个转角，只将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集装箱铁皮面上，侧耳细听。
砰地一响，铁皮在耳边震动，吓了唐米娜一跳。苏柏烦躁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不要说我，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向薜止交代？”
玛莉莲答：“送了你们走，我就再无顾忌。我有证据让薜达相信，你的出现完全由薜止的一手安排，你，根本就是他用大把钱请来控制唐米娜的一颗棋。”
簌簌地冷风中，她的轻笑被吹得断续零落，声音扭曲，叫唐米娜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录音带，带子一不小心被磁头绞了，就会发出这样的怪音。
“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个局，薜止挑人眼光不错，果然让你骗得美人芳心，可惜却难再继续控制你……唐米娜的离开，必然会重创薜达，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薜止，不仅如此，薜止做这一切的居心，更加是其心可诛。你说，他知道这一切后还会放过他吗？薜止连自顾都尚且不暇，哪里还有机会对付我。”
“于是你也终于能得偿所愿，不再做薜止手中的牵线木偶，而是真正变成自己的主人。”
“你带唐米娜远走高飞，我留在薜达身边争取我想要的。苏柏，这个交易你并不吃亏。”
寒风在耳畔呜咽呼啸，唐米娜睁大双眼，听着他们就这样将她的信任和爱情玩弄于股掌，浑身不禁簌簌发抖。棋子，谁是执棋人？谁是棋子？她究竟做了什么，抛弃一切，生死相随的爱人，竟然是个……为了钱才接近她的骗子？
苏柏的声音很久没再出现，唐米娜的手攥得越来越紧，手心那枚小小印章，硌得她隐隐生痛，心底有个声音在绝望地狂喊：“解释，你解释啊！只要你说你不是，我就相信你！”
“我是骗了她，可以后，我一定会补偿。”
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瞬间破闸而出，一大颗一大颗，顺着面颊，卜卜落到灰色的大衣上，溅起一个个深黑的水印。
那些曾经甜蜜的过往，她一直珍藏的记忆，有着最瑰丽的色彩。温暖的桔，深浅的紫，带着雪原的甜香……原来却是别人手中的一盘棋局。
原来有一种感觉会比练舞时断了脚骨，比被薜达发狂时噬咬更加痛，那种痛深入骨髓，不费一拳一脚，已叫她溃不成军。
唐米娜悄然转身，独自离开。
“轰轰——”天空响过惊雷，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吹得她头发纷乱，唐米娜木然地伸手撩开遮住视线的长发，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眼前忽地一道蓝光闪过，长长的闪电，锯齿般无情地撕开天幕，层云涌动，天空再次传来轰隆隆的滚滚雷声。她不避不让，仰着头站在空旷的码头中央，任狂风肆虐，脸上冰凉。
她想起小时候爸爸抱起摔倒的她说，米娜，不要哭，你抬头，看天空有那么多一闪一闪的眼睛看着你，只要仰起头，泪水就不会再流下来。
可是爸爸，她一直很听话，米娜已经乖乖仰起头了啊，可泪水，为什么还是源源不断，仿佛永远也不会枯竭？
呵，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天上的眼睛被厚重的层云遮住了，所以那个止泪的咒语才会失灵。好吧，她会等在这里，等满天的乌云散去，只要能看到星星，她的心痛可能就会少一点，哪怕只少一丁点点……
风声在呼啸，它们顽皮地搅乱她的头发，在她耳边絮絮低语，说着她听不懂的安慰。
这时，耳畔传来汽车响亮的喇叭声，刺目的车头灯直直射到她身上。唐米娜泪眼朦胧地循着光源看过去，码头上不知几时开来长长一排汽车，停在离她约二十米的距离，车头灯齐齐亮起，照得她一阵头晕目眩。
唐米娜呆若木鸡地看着那排车子，听到车门一扇扇“碰碰”打开，逆光里，从车上下来好多人，他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高大的黑影，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从光的源头慢慢走出来，走到她可以看清他的距离。
还是一脸她十分熟悉的恶意微笑，他轻声说：“游戏结束了，Crystal，跟我回家。”
身后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米娜！快回来！”
唐米娜回头，看到苏柏和玛莉莲满脸震惊地追过来，苏柏一脸慌乱，那双曾经温润的眼睛里，此刻只有绝望。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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