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瓣兰》红衣问剑

1、第 1 章

　　乔恩低头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抬头的瞬间视线停在了店里的某一点上，那里的百叶窗已经放了下来了，阳光从缝隙里穿透进来，宁静而安详，乔恩呆呆的看着阳光渐渐的暗了下去，然后起身收拾了咖啡杯，关掉店门走了。
　　一、
　　三年前乔恩不叫乔恩，她叫李娜。其实她也不叫李娜，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养父姓李，她便叫了这个名字。
　　李娜高中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养父便死了。养父没有留下一分一毫的积蓄，所幸李娜成绩不错，她有奖学金，凭着那点奖学金李娜以为至少她可以顺利读完高中，可是这个梦被后来来追债的人给打破了。
　　赌博。
　　李娜听见这个词的时候她很想笑，她笑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是会落在她的头上。养父曾经说过，她的亲生母亲就是因为赌博才卖掉了还在襁褓中的她。
　　离开学校那天李娜去了长江边，她站在岸边看了滚滚的江水一天，脚抬了又抬却始终迈不出去。回来后李娜接过了追债的人递过来的名片。
　　李娜开始上班了。
　　二、
　　欧阳翔是在她20岁生日那天突然出现的。
　　那天李娜出街和客人在包厢里吃饭，推杯换盏间突然冲进来一个男人，二话没有说一刀捅进了客人的肚子里，没有再去理会浑身是血正在抽搐的人，那男人斜眼看了一眼在旁边发呆的李娜，然后转身出了包厢。
　　李娜安静的看着那个男人出了包厢，回过神来抓起身边的包跟着冲了出去。
　　男人没有用跑的，甚至连步子都很缓慢，仿佛只是一个在街上散步的闲人。李娜很轻易的就追了上去，她拦在男人的面前抬眼看着他。
　　男人也看着李娜，没有说话，两人在大街上安静的对望着。
　　过了一会，远处响起了愈来愈近的警笛声，李娜拉过男人靠在他怀里，状似亲密走进了旁边的酒店。
　　房间里李娜甩给男人了一叠钱，然后对男人说：杀了我。
　　男人拿起钱，随意抽出一张验了验，抬头看着李娜没有任何行动。
　　李娜火了，冲过去扯着男人的衣领大叫：我叫你杀了我！！
　　男人安静的看了李娜一会，然后把嘴对着李娜的唇凑了上去。
　　三、
　　欧阳翔说：你给的钱太少了。
　　李娜有种很挫败的感觉，她靠在床头看着身边躺着的男人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屋内的时候她把脸埋在膝盖间哭了。
　　欧阳翔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李娜，他只带走了李娜扔给他的钱然后甩下了一张名片，他说等你钱凑够了就打电话。
　　警察后来调查的时候李娜没有说出欧阳翔的事情，她说她只记得那人是个男人，穿的黑色衣服。
　　欧阳翔那天穿的是灰色衬衫，她记得很清楚，材质考究做工精细，她脱他衣服的时候很吃惊，也就在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给的薪金或许真的很少。
　　那张名片李娜放在了钱夹的透明袋里，一打开就看得见。李娜觉得很神奇，那张名片居然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四、
　　再次和欧阳翔见面是在李娜的家门口。
　　李娜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走进了家门外的巷子口，刚拐进去就看见了一团黑色的东西堆在门边，警惕性的走过去，李娜才看清楚是个人。
　　欧阳翔抬头微笑着看着李娜。
　　关于欧阳翔知道自己住在那里李娜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她下了班后总是直接回家。让他进了屋，李娜直接去了洗手间洗澡。
　　看着李娜的这种没有防备的举动，欧阳翔挑了挑眉，然后很随意的躺在了沙发上抽烟。李娜出来的时候欧阳翔已经睡着了，她在沙发边蹲了下来看着欧阳翔的睡脸，不得不承认，欧阳翔有张很英俊的脸。
　　阳光从窗户里投了进来，洒得满屋都是，欧阳翔睁开眼的时候被阳光刺激了一下，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就看清楚了头枕在手臂上睡在旁边的李娜。
　　抬手摸了摸李娜的头发，不想李娜的睡眠这样浅，她被惊醒了。两人对视了一下，然后都撑起了身子笑得异常开心。

　　五、
　　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动手？
　　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欧阳翔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把吻印在了李娜的左眼上。
　　告诉我。
　　没有人买你的命，我不做赔本买卖。
　　李娜不信，那个情况下如果留下活口就是对杀手本身生命的威胁。这一刻，李娜很突然的想起了“一见钟情”这个词，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欧阳翔那个时候对她是一见钟情，以至于放过了这个对他生命的威胁。
　　李娜再次看向欧阳翔的时候突然觉得他是那样的美好，就像黑暗的泥土里突然破土而出的翠嫩新芽一般，那种子叫做希望。
　　她突然想起离开学校的那天，那个时候的自己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可是真的面对着江水的时候，她的心里涌进了一种很莫名的东西，在她几次已经做好准备一了百了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制止了自己的行动。
　　她输给了那种莫名的感觉。
　　所以在她见着欧阳翔杀人的时候，她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信任，她坚信这个男人能让她离开。
　　李娜不知道的是，欧阳翔在那一刻清楚的看见了她眼睛里对死亡的恐惧，求生的欲望，她其实很想活下去。
　　六、
　　两人抵死缠绵，仿佛冰冷海洋里随洋流冲靠在一起的浮木，没有方向，只是暂时不再孤单的漂流。
　　李娜喜欢看欧阳翔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那个厨房一直没有人用，她看着欧阳翔把用品一件件的补齐，偶尔到她家的时候就会去厨房自己做东西吃。
　　欧阳翔是惯用刀的，所以切出来的菜形状非常漂亮，李娜尽可能的不去想那些刀法用在人身上的样子。吃饭的时候，李娜总喜欢含着筷子冲他傻笑，而欧阳翔只是把菜一个劲的往她碗里夹。
　　欧阳翔的刀有着很奇怪的形状，他会在清晨用一块绒布细细的搽拭，动作轻柔。李娜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偶尔被反射过来的光芒刺痛眼睛。
　　有时候欧阳翔的电话会响，铃声是一首很好听的英文歌曲，李娜很喜欢，她去网吧找到了那首歌——《Bali song》，菲律宾乐队 river Maya的歌。
　　那个时候李娜才知道欧阳翔用的刀的名字，Kali最古老的武器之一，蝴蝶刀（bali-song）。
　　那把刀是我师傅送给我的，在我出师的时候，师傅是个菲律宾人，擅长马来亚-玻利尼西亚格斗系统。
　　欧阳翔给李娜讲这些事情的时候李娜很兴奋，她觉得自己已经渐渐的走进了欧阳翔的世界。
　　七、
　　欧阳翔收到了李娜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一把做工精细的蝴蝶刀。把玩了一阵觉得很顺手，他低头把一个吻印在了李娜的额头，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告诉她自己有个工作要离开几天。
　　李娜乖顺的靠在他的怀里点头，说我等你。
　　欧阳翔离开后一个星期李娜也收到了他给的礼物，一盆兰花。
　　李娜照顾不来兰花，她看着那盆兰花觉得欧阳翔所托非人，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养兰花这样高贵的植物。高中的时候听老师说过，中国文人雅客都称梅兰竹菊为四君子，她觉得自己不是君子，连和普通人站在一起都不搭，可是她还是努力的学着照顾兰花，因为是欧阳翔送给她的。
　　在李娜已经学会很好的照顾那盆兰花的时候她等到了欧阳翔的消息。
　　那个时候她正在酒店的房间里工作，床前的电视机正在重播白天的新闻快报。
　　女主播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的动作停止了，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了新闻画面，一把染血的蝴蝶刀，李娜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
　　Bench made Knife Company公司生产的42S。她知道那是那一把，她托了自己的一个熟客好不容易才买到这把已经停产了的42S。
　　电视里传出的播放新闻的声音渐渐把房间里的声音淹没了，那晚她显得特别狂热，而脑海里一直重复着欧阳翔离开那天，手里快速翻飞的光影和那灿烂的笑容。
　　八、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李娜推开门的时候看见了那盆放在墙角木桌上幽静的兰花，她突然无法控制的冲过去捧起来摔在地上，仿佛摔碎的是那个背叛了她独自离去的人。
　　兰花在泥盆碎片中依然保持着独有的气质躺在地上，一包黄色的东西出现在四处散落的泥土中，李娜蹲下去捡了起来，慢慢的打开那包东西。
　　一张写着她名字的存折，还有一张字条：
　　它叫“乔恩”，是过去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李娜，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
　　重击过后的疼痛仿佛现在才扩散开了，李娜蹲在兰花前抱着双膝哭得撕心裂肺。
　　欧阳翔，你为什么要把给了我的东西再收回去？
　　九、
　　乔恩一直没有去查询过这株兰花的品种。曾经有人愿意出一百万买下那株兰花，乔恩笑着拒绝了。用欧阳翔留给她的钱还清了债，乔恩带着那株兰花离开了那个城市。
　　乔恩在个陌生的城市开了一家名字叫做“Caramel Machiatto”的咖啡馆，每次关店前咖啡馆里都会传出一首节奏轻缓的英文歌曲，这个时候乔恩通常会泡制一杯Caramel Machiatto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待最后一名客人离开。她总是安静的把门上挂着“OPEN”的牌子翻过来，然后一个人坐在店里看着窗外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她或许在等待什么人能听见这首曲子，然后推开店门对她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