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赤苇京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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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习不存在快乐不快乐，因为一切非主动性的补习，都是痛苦的。不管给你讲解的人声音再好听，落在耳朵里也全等同于晚安曲。冬野千春耷拉着眼皮，下巴搁在摞起的书堆上，拼命忍耐打第五个呵欠的冲动。
赤苇京治坐在她身侧，嗓音徐徐缓缓，有条有理地讲着笔帽所指的和歌（是的，她的好后桌连古典文都一起帮她补了），耐心且认真。她不想辜负对方的好意，但图书馆的氛围实在是太催眠了。闻着空气里灰尘与纸张的香气，她没忍住，埋头打了第五个呵欠。
“赤苇大人，我申请休息十分钟。”
赤苇京治松开握着的笔杆，眉宇间难得涌现几分无奈（除了木兔光太郎，很少有人能让他频频露出这个表情），“十分钟前你才休息了一刻钟。”而且这十五分钟全拿来睡觉了（还真睡着了），不仅如此，他的前桌今天还睡了一节地理、一节音乐。
他忍不住奇怪，“你昨晚是没睡觉吗？”
一语中的，冬野千春昨晚还真没怎么睡觉，至于为什么，“难得天气好嘛，又是无月夜。”
“所以？”
“所以我就去看星星啦。”
“看星星？”
“嗯。”
赤苇京治前几日就发现了，和冬野千春交流必须主动追问，不然就像挤牙膏。你问一句，她才会答一句，你不问，她决计不会多说无关的话题。这不是不善言辞，也不是孤僻，是她单纯认为没必要，她更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现在他对她的世界产生了好奇，好奇里面是什么颜色又有怎样的风景，“冬野同学喜欢星座？”他想起平时在对方桌上瞧见的十二星座的手帐胶带，以及手机屏保的星云壁纸（他不小心看见的）。
“是喜欢天文。”冬野千春纠正。
天文啊。
赤苇京治有些意外，他以为前桌会更热衷于各类游戏小说或者动画电影，总之脱离不了一个宅字（毕竟她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回家社成员）。现在想想，对方的确经常捧着一刊天文类杂志在课上偷看。
于是他说，“挺好的，很浪漫。”
这大约是冬野千春愿意和赤苇京治交朋友的原因，因为他懂得尊重别人，不置喙他人的爱好，还会从美丽的角度欣赏。尽管天文学的本质并非是一项浪漫的研究（父母都在国立天文台工作的冬野千春很清楚这一点），但她并不想戳破这个泡泡，她想帮她可爱的后桌延续这份浪漫的遐想。
“你是什么星座？”
赤苇京治不明所以，却还是答道，“射手。”
“其实它的学名是人马。”冬野千春向他解释作为舶来词，印度语的人马座译为了日语的射手座。她拿出草稿本，揭开钢笔盖，简笔画了个南天星图，又换了粗一号的记号笔点点点，连成线，告诉他，“这就是你的星座。”
在全天星图里，人马的面积排在第十五。因为正对着银心，簇拥在各种星团星云之中，所以也是夏夜里最漂亮闪耀的黄道星座。
很难想象，冬野千春会这样细细地娓娓道来。赤苇京治垂下眼帘，视线随着她落笔，跟着她勾勒，又不由自主地上抬，在她脸颊停留一秒，再轻轻移开。
“那你呢？”他问，“你的星座在哪里？”
“这呀。”前桌用笔尖点了点他的箭头。在人马的正西方，盘踞了一只蝎子，它们亲密相邻，“我就在这里。”
*
模拟考成绩出来了。比起自己，赤苇京治更在意前桌的分数（虽然对方自信满满说绝对可以及格）。
“五十八！安全上垒！”
冬野千春看起来很高兴。这次现代文的年级平均分是六十四，及格线划在三十二，她很安全。赤苇京治却受到打击似地蹙着眉间，探身拿过她的成绩单，一目十行扫下去。文科一水的低空飞过，与之相反的是数理化接近满分的漂亮成绩。
虽然早前就知道冬野千春偏科严重，但这个分差已经不是瘸腿了吧，这是截肢。能解出复杂的方程式，为什么答不上死记硬背就好的汉文填空？赤苇京治百思不得其解，但考卷主人全然不在意自己被文科拉低的总成绩（冬野千春的理科可以挤进年段前五，全科排名却在百名开外），捏着手机心满意足地对着成绩单拍照，说要立马发给她妈妈瞧瞧。
“这两个礼拜辛苦赤苇君了。”
赤苇京治突然听见她这么说。这个句式总是出现在接近尾声的场合，而他也没有猜错。冬野千春编辑好邮件，侧头冲他笑，“中午请你吃饭团，之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这便是到此为止的意思了。
冬野千春不是笑容富裕的人，可一笑起来，周遭空气都吸满了糖份。赤苇京治这次却没闻到甜，只觉得对方是个小没良心，成绩单打印出来的油墨味还未散去，就将「赤苇大人」降级成了「赤苇君」。
倒不是舍不得「大人」这个称呼（实际上冬野千春叫一次他不自在一次），只是……只是什么呢，他无法用文字提炼这种难以言述的感觉，就像荡漾的海浪，抓不住也追不上，只留下一道低回迸碎的波痕。
家长座谈会设立在周五下午，其他班级是自由活动等放学，重点班则在多功能教室写卷子。数学化学各一张（因为这次这两门科目大家考得并不理想），小泉先生作为班主任要主持座谈会，监考就由化学老师负责。
五十分钟过去，下课铃响起，化学老师放下手中的书，说如果有写完了的可以提前交卷，下节课的时间就自行安排。说完，空旷安静的教室，盖笔帽、收拾文具、拉拉链，一系列声响无缝衔接——冬野千春拎起通勤包从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起身。
他们没有按照教室的座位表排序，而是随便乱坐（只要左右隔出一个空位就行）。离着数米的距离，赤苇京治看见她戴着那副细框眼镜，踩着阶梯去讲台交卷子。还未落山的太阳照亮了整间教室，也照亮了冬野千春，她的头发、她的胳膊、还有她颈边白色的制服领角。
以及，他视线的温度。
这次应该是心有灵犀，她朝他望了过来。
或许是疑惑他为什么在看她，冬野千春歪过脑袋，冲他轻轻眨了眨绿眼睛。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复，因为他有同样的疑惑：他为什么要盯着她看？卷子还没写完不是吗，抓紧时间赶紧写完交卷就可以去排球部了——但他没有收回视线，而是跟着缓慢地、轻浅地扇了扇眼睫。
然后，他看见她笑了。
不明所以但感到快乐地笑了。
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赤苇京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