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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否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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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林晨安开口问道。
林天生已经放开了芸娘的手,他摸摸鼻子道:“酒楼今天人多,所以回来晚了,路上正好碰见嫂嫂,便一道回来了。”
林晨安没说话,只是扫过他的手,目光深幽。
林天生摸了摸鼻子,他不喜欢自己的三弟,小时候他可以从大哥手里骗来银子和吃食,但在三弟手下却从来没讨过好。
一年前,在目睹了三弟是如何一个人杀死一头野猪之后,他的不喜欢便成为了畏惧。
当时村里人瞧着老爹出事,大哥又躺在床上,便有些人有意欺负他们,还说什么他们定是触怒了山神,才会惹来这样的报复。
娘当时气得大骂,可人却传的越来越过分。
三弟半夜里出门,他当时好奇跟了上去,三弟发现了,也没阻止他。
谁知道这小子是给野猪设了陷阱,野猪没来,他也不着急,就躺在厚厚的山草上等着那野猪上钩。
野猪还真的闻到香味,掉入了陷进中。
他先是兴奋,后来见野猪太大,獠牙又粗又尖,他就害怕想逃。
他还劝三弟一起走,多去找几个人再来,没想到三弟却只是笑了下,扔了锄头给他,要两人一起去杀死野猪。
他,他可不敢。
他这一犹豫,三弟却已经拿着长矛靠近野猪,直接冲着它的要害部位,猛然刺了进去。
那野猪比成人大,用力挣扎着朝他就冲了过来。
他吓得裤子都尿湿了,脚就像生了根一样,怎么都挪不动,眼睁睁看着野猪的獠牙冲自己刺过来。
后来他只觉得一股腥臭的热流直喷到他一脸,他吓到腿软瘫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一片血红色中,他的三弟就骑在野猪身上,他的脸血红一片,双眸却是亮的,仿佛黑暗中野兽的瞳孔,闪着嗜血的光,他手上的长矛沾了血,正一滴滴地往下落。
他再禁受不住,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同野猪一起被三弟扔在了驴车上,正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
那硕大的猪头就对着自己,他吓得差点再次尿裤子。
村里人得了消息赶来,看到这么大一头野猪都大吃一惊,更不敢相信这野猪是他们两个人一块打死的。
三弟说根本没什么得罪山神的事,不然仅凭他们两个人如何能够轻易猎到野猪?
村里人本来还有点迟疑,三弟便说如果日后谁在背后说三道四,他能猎野猪,也能猎别的。
那些人以为三弟在说笑,但只有他觉得三弟说得是真的。
后来那野猪被分给村里所有人吃了,不过那些之前欺负他们的人家,听说得了猪肉吃了之后,便上吐下泻,但他们又舍不得扔,便一直吃一直吐,折腾了许久,最后腿软得站不起来。
他娘听过之后高兴得直说他们是恶人有恶报,老天开眼。
只他偷偷地问过三弟,是不是他捣鬼,三弟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他不由地庆幸以前没有过分得罪过三弟,要不然自己怕也会被他整。
现在三弟盯着他,他汗毛倒竖,额头冒汗,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变成那晚的野猪,他不由地道:“那个我先进去了,娘估计该等急了。”
林晨安就站在门口,他顶着林晨安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从另外一边挤了过去。
芸娘蹲在地上正在捡散落的野菜,她一边捡,一边紧张地听着林晨安的动静。
刚刚林晨安一定看到了。
林天生是故意的,他竟然跟外面的登徒子一样,不知道林晨安现在会怎么想?
她羞耻得脸色涨红,背对着林晨安不敢发出声音。
地上还有最后一朵紫地丁,芸娘刚要去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紫地丁。
五个花瓣攒成一朵圆形,很普通的小花,在林晨安的手中却仿佛变得与众不同,似乎更美了。
林晨安将花放在芸娘臂弯间的竹篮中,他道:“怎么这么晚?”
“我去找花椒,看到这许多的地丁,一时忍不住挖起来,不知不觉就晚了。”
林晨安看向她的手,那粉色的指甲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泥土。
她手背上的冻疮似乎好了些,应该是用了猪油膏吧。
“刚刚我二哥有没有欺负你?”
“啊?”芸娘抬起头快速地扫了林晨安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些。
但她几乎确信,他是看到了,她只觉得羞耻,下意识否认,“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一股燥热遍布全身,芸娘咬住下唇,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被占了便宜,她怕自己说了会引来异样的目光,招来更多的指责。
她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芸娘鼓起勇气道:“我先进去了,我回来晚了,这就给大家做一些菜饼子吧。”
说完也不等林晨安应声,自己便急急地回去了。
她蓝色的衣衫擦过林晨安的手背,带来一丝酥痒。
林晨安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眉头微皱。
他刚刚没有看错,可她为什么不说实话?
院中传出邹氏吵芸娘的声音,他看过去,芸娘没有争辩,只是匆匆放下竹篮,拿着木盆去洗紫地丁了。
晚上一家人吃过饼子,芸娘又忙着将花椒磨成粉,这也是个细致活。
她一个人干着,邹氏跟林老爹先去睡了。
芸娘已经磨好了,她将花椒粉扫到了碗中,看着那碗只觉得明天更有盼头了。
磨坊外突然响起一声急促的痛呼,芸娘心头一惊,忙出来瞧,没看见什么人,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么晚了,总该不会是有什么脏东西从山里跟过来了吧?
芸娘越想越怕,急忙收拾一下,洗了脸就回自己的柴房了。
她将门关得严严实实,还用结实的木棍给抵上了。
睡前手又开始痒,不过,她看一眼床头下的猪油膏,这一次是不想再用。
既然确定是林天生送的,她一定要还回去,她才不用林天生的东西。
芸娘屋里的灯灭了,又过了好一会儿,灶房外的林天生才出来。
摸着肿起来的手背,他龇牙咧嘴地想,真是倒霉。
他不过是想多看两眼芸娘,甚至想再摸一摸她的手,不知道哪里掉的瓦片砸到了手上,痛死他了。
他无声地骂骂咧咧回了房,林晨安听到他关门的声音,睁着眼看着屋顶上的茅草,良久才闭上了眼睛。
芸娘第二日醒来,发现泡好的豆子已经被洗干净了。
毛驴也已经被从里面牵出来,套上了绳索。
她揉了揉眼睛,吃惊地发现林晨安就站在磨坊一侧正往里面放豆子。
“三弟,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我的病已经好了,又醒得早,躺着也无事,索性起来磨豆子。”
芸娘眼睛瞪圆了,“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做这事?”
林晨安可是秀才,以后还要当大官的,自从他入了学堂,林婶子就没让他做过这事了,她又怎么能劳烦他来帮忙呢?
她急忙上前要接过他手里的水瓢道:“你快给我吧,你还是回去读书,如果婶子看到你在这里做事,怕是要说了。”
林晨安不给她,他拍了驴子,驴子已经按部就班地走了起来。
他道:“谁说我不能磨豆浆,点豆花了,以前我又不是没做过。”
“可是你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
“读书啊。”芸娘理所当然地道。
林晨安却看了她一眼道:“事情重不重要,得我自己说了算。”
他好像有点生气啊。
谁惹他生气?
在芸娘的印象里,林晨安好像一直都是谦逊有礼,文质彬彬,还从未见过他与人置气的模样。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做了,可又不能闲着,只好用另外一个水瓢往里面加豆子。
邹氏起身出来,就看到她的秀才儿子跟芸娘一个磨豆浆,一个放豆子,配合倒是默契。
两个人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她看着却不太舒服。
“安哥儿,你怎么这么早起来,还磨起豆子了?快放下,别做了,赶紧去读书,别耽误了正事。”
林晨安没有停,他道:“娘,我身体已经好了,再说这些书上的内容我都倒背如流,你跟爹爹如此辛劳,爹爹又伤到了手,我理应早起帮忙。”
儿子这么一说,邹氏心里十分熨帖。
“娘知道你孝顺,只不过,这灶房的事你还是别沾手了。”
她看了一眼芸娘:“该不会是你想偷懒,故意让我儿来帮忙的吧?”
芸娘连忙摇头,林晨安道:“跟嫂嫂没有关系。”
邹氏看了一眼木桶中的豆浆也差不多了,有儿子帮忙,的确是比平常快。
她道:“好了,这些豆浆就够了,你就停下来去休息吧。”
她抢过木瓢,让林晨安去休息。
自己去点豆花,芸娘知道今日自己要跟着去,也忙赶紧将豆渣取出来加了面、盐、花椒粉和温水,和面等它自己慢慢发酵下,待会儿做出来的饼会更加的松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