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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糖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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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的声音在林晨安的背后响起,林晨安直起了身子,随意擦了下汗看过去。
刚刚她在床上的时候还很沮丧,如今瞧着精神好多了。
他道:“好。”
他放下手中的斧子,而后坐在凳子上。
面前的木桌子上已经放好了茶水,茶水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他那腼腆的嫂嫂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他有些奇怪,“嫂嫂,还有事吗?”
芸娘心里十分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她磕磕巴巴道:“没,没事,你喝茶,喝茶吧。”
她不敢看林晨安,目光下移到那碗茶水上,又怕林晨安发现端倪,赶紧去捡地上劈好的柴。
林晨安不明所以,但他一向敏感,碗中的茶水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她却已经是两次提起了。
他端起碗来垂眸,余光中果然芸娘看了过来。
这水有问题。
只是,自己刚刚帮了她,她难不成还会害自己?
林晨安喝了一口,水进入口中的一瞬间,甜意蔓延。
他咽下去,视线恰与芸娘相对,他慢悠悠地道:“嫂嫂,这水是甜的?”
“啊,是,”芸娘抓紧了手中的木头道,“是,我看你劈柴辛苦,特意在里面放了糖,甜津津的。”
她猛然想起来,一般读书人好像都是喜欢喝茶的。
她怎么给忘了。
脸上浮现出懊恼,她道:“是不是不合口味,只是家里没有茶叶……”
毕竟林家人平日解渴也只是喝水而已,偶尔才会在锅中的粥里放一些糖而已。
“你喜欢喝什么,茶吗?我有银子,下次给你买一些。”
话音一落,芸娘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银子了。
她脸上的笑意散去,林晨安看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仰头,碗里的甜水便被他喝得干干净净。
“谢谢嫂嫂,糖水很甜。”
芸娘又重新高兴起来:“是吗?那你还要喝吗?壶里还有,我再帮你到一些。”
“不用了,”林晨安道,“这一碗足够了。”
芸娘点头,刚刚还心提着,如今林晨安喝了糖水,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听二哥说,叶老伯好像出事了?”
提起这个,芸娘脸色难看,她将老盛头的事情说了一遍,昨日她没有去,如今怕是他真的被打断腿了。
林晨安道:“那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可以吗?”芸娘问。
林晨安看看天色,如今刚过正午,怕是等会儿邹氏他们就要回来了。
他道:“下午应该可以。”
“林婶子怕不会同意。”
“我跟娘说。”
芸娘的眼睛亮了一瞬,又重新黯淡下来。
她爹一心只想在自己身上捞钱,自己此次没来得及救他,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埋怨。
她更担心得是,如果自己去了,他会不会便觉得自己心软,下一次还会去喝酒。
这次被打断了腿,那下一次呢?还能留一条命吗?
她左右不定,林晨安道:“有什么难处吗?”
芸娘不想让林晨安知道她家的糟心事,她道:“没有,谢谢你三弟。不过暂时还是不用了,希望爹爹能得到教训,之后有机会我再去看他。”
林晨安意外,他还以为芸娘会迫不及待地回去看她爹。
那样的话,叶盛怕是真的会赖着她一辈子。
如今这样看,她倒还有几分聪明。
两人将劈好的木头放进灶房,芸娘问起林晨安怎么突然回来。
林晨安想起包袱里那整整六张软香的鸡蛋饼,他道:“县学里的学生,每个月都会有两日的休息时间,家中的麦子也熟了,我此次回来是来帮忙。”
原来是如此,芸娘点点头。
等木头码好的时候,邹氏等人都回来了。
几人一照面,夏春花先冷哼了一声,嘲讽道:“呦,还知道起来啊,我还当你昨天羞愧得要去死了呢。”
夏春花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好听,林晨安眉头微微皱起,便听见芸娘反驳:“我又没做亏心事,我为什么要羞愧。”
她好像真的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你们偷了银子,难道羞愧的不该是你吗?”
“你!”
“行了,”邹氏不高兴地道,“能不能少说两句,你有这个劲头,今天做饼的时候为什么一直蔫了吧唧的?”
夏春花被指责,又委屈又生气。
邹氏也没管她,只对芸娘道:“歇了这半日有没有去看看老大,不会是刚起来吧?”
“没有,嫂嫂她给大哥喂了饭,然后还劈了木头。”
邹氏看一眼灶房的柴火,只说了句:“那还不快做饭,没看到我们都饿了吗?”
芸娘闷不吭声去做饭,林天生和林老爹也回来了。
林老爹给掌柜的塞银子,掌柜的没要,他们婉言说这个地方请不起林天生,林天生也不敢回嘴,两人灰溜溜地又去了其他的酒楼,也碰了壁,一天都又累又饿的。
邹氏一听又对着林天生骂,她今天心情也不好,之前芸娘在她身边,她手脚勤快,脑子也灵活,算账都没有错了,自己不知道省了多少事。
今天换了夏春花,她又懒又馋,过一会儿就喊饿,吃的比卖的还多,她又要卖豆花,还要看着黄金饼的火候,好几次都算错了账,亏了不少铜板,她心疼死了。
她抱怨了好几遍,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好脸色。
其他人一直吃得胆战心惊,只有林晨安慢条斯理地吃着,他道:“娘,不如我去帮你。”
邹氏一听直摆手,林晨安可是秀才,以后要当状元郎,哪里能去在街边叫卖。
林晨安不觉得有什么,叫卖东西又不是丢人的事情。
邹氏不同意,林晨安又道:“那娘,我教你学习如何算账。”
邹氏更不愿意了,她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又不识字,学不会。”
她一指林天生,“不如你还是教教你二哥,他如今不能去酒楼做账房,好歹你教教他,之后让他再去其他的酒楼试试,不行就去学木匠,总归要有一门手艺养活家里人。”
林天生一听连连摇头:“娘,还是算了吧,三弟还要看书,可不要因为我耽误他。”
林晨安夹起一块野菜饼,他道:“无妨,这些我都已经烂熟于心,教你也权当复习。”
“对,安哥儿愿意教你就好好跟着学,外面多少人想让秀才教都没有机会学,你这次可给我学好了。”邹氏严肃道。
林天生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林晨安擦了擦嘴,低眉的时候,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来。
第二日,又是夏春花跟着邹氏出去,虽说偷人的事情已经清楚了,但邹氏却再次防着芸娘,只肯让她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
芸娘无法,只好暂时打消了去集市的想法。
好在林晨安在家中,这倒方便了她。
经过她的观察,她发现林晨安似乎对吃食没有太大的要求,大鱼大肉他不见得多欢喜,粗茶淡饭他也能吃下去。
这倒是麻烦。
家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食材,芸娘想了许久,目光定格在了家中的桃树上。
她娘亲以前最擅长酿造一种桃花酒,她看得多了,还同娘亲一起酿过,那桃花酒埋在叶家院子里的枣树下,如今已经过了八个年头。
娘亲曾经说过,这桃花酒等她出嫁那日就挖出来喝,不过,她被卖到林家之后便忘记了这件事。
如今,看着林晨安,她倒是突然想了起来。
家中的暂时无法取出,不如她现酿一坛子。
好在这桃花还没有完全开败,如今来取不晚。
于是,林晨安在屋内教林天生学习算账,芸娘便在屋外摘取桃花。
林天生可是吃了大苦头,他以前也去过学堂,只有两个感受:如听天书,夫子严苛。
那夫人是个老秀才,对不听话的学生分外严格。
他到那里当天,手心都被打肿了,后来他也常常被责打,他此生最恨学堂,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去学习。
没想到他都娶了媳妇,老娘居然又让他跟着三弟学。
三弟可是比夫子还要恐怖的所在,跟夫子对着干,夫子只可能打他的手,训斥他两句。
可如果不听三弟的话,被三弟凉凉地扫一眼,他都怕自己明日就要曝尸荒野。
但是他是真的学不会啊。
三弟还说有办法,他的办法就是拉了条麻绳系在他的头发上,大椎就在他的腿两侧,如果他敢偷懒,大椎就刺进去,头发也会被拉起来,头试过一次,头皮都要被扯掉了,那可真是钻心一样的疼。
林天生抓耳挠腮,他听到外面的响动,抬头看过去,便见芸娘拿着草编的篮子在收取桃花。
她只是穿着朴素的蓝色衣衫,头上则是戴了往常的淡蓝色的布巾,不施脂粉,素面朝天,但她唇红齿白,肤如凝脂。
圆圆的水杏眸子如同含着一汪清水,温温柔柔的,尤其是她望向手中桃花瓣的时候,眼中荡漾着喜悦,那模样别提多可心了。
如果摸一摸这样的小手,一定很销魂。
“哎呦呦,哎呦呦。”
大腿突然一阵钻心似的疼,头发也猛然被拽着往上提。
他忙道:“三弟,我没有偷懒啊。”
林晨安道:“你这里算错了。”
林天生扒拉着算盘,果然是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