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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酒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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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的爹爹来摊子上吃饭,芸娘纵使之前心中有怨,此时也只是默默地递过去一张饼子。
老盛头在衣衫上擦擦手,急忙接了过来,咬一口又香又软的鸡蛋饼,心里都热乎乎的。
他的邋遢让众人侧目,邹氏皱眉眉头过来,将他扯到一边,不要妨碍自己做生意。
老盛头心疼手里的饼子,嘴里一直道:“亲家母你慢点,慢点。”
“老盛头,你过来做什么,没见我们正忙着吗?”
老盛头嘴里吃着饼子,说话含糊不清:“就是听说了,我才来看看,我这不是许久没见芸娘,想看看她好不好吗?”
“你最好只是看一看,我可告诉你,芸娘现在是我们林家的儿媳妇,当初我可拿十两银子买断了她,她不是你叶盛的女儿,你可不要想着在她身上搜刮什么好处。”
“她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林家的,就是你手上的这块饼,也是我们林家的,如果我不点头,你现在就得给我吐出来。”
叶盛没想到自家闺女没说什么话,邹氏却是如此凶。
他讪讪道:“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也没想拿什么好处,这养大的女儿,我还不能心疼她,过来看一眼了?”
“你那是看她,还是饿了想吃饼呢,”邹氏不耐烦,“今日就算了,往后我们做生意,你别过来,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她扬了扬手里的大勺子,叶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直闷头做饼的女儿,撇撇嘴,没有说话。
见邹氏还看着他,他背着手,踱步走远了。
芸娘看了好几眼,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将自己卖出去的爹爹,前世她记得自己死后,爹爹曾经找上门去,口中嚷嚷着让邹氏陪他的女儿,她只当爹爹是真的心疼她。
但后来她才听到爹爹说,他养大的女儿不能白死,邹氏必须要给他几个养老钱。
邹氏死了儿子正难受,直接让林天生将爹爹打了出去,最后扔了十个铜板给他。
他瘸着腿还将铜板捡起来,回家之后又去铺子里打了酒喝,喝完口中骂骂咧咧,说她不孝顺,死那么早,都不能给他养老,果然丫头片子不能养,一开始就该把她掐死的。
芸娘听后真的觉得好难过,明明她只是一抹幽魂了,应当感觉不到冷,偏偏那日她只觉手脚冰凉,胸口处也钻心般的痛。
如今重活一遭,见到爹爹,她的感官更加复杂,但从心底里来说,她现在也并不想见他。
邹氏回到芸娘身边道:“你爹可没安什么好心,以后离他远点,记住,你现在可是林家的人。”
芸娘低声道:“婶子,我知道了。”
这一通忙完,时间也到了午时,她们也要准备收拾回去了。
邹氏去了附近的茅房,芸娘正准备挑着担子,老盛头急忙又过来了。
他忙叫着:“芸娘。”
芸娘抿唇:“爹。”
“哎,快给爹十文钱,爹好去打酒喝。”
芸娘当下心中一凉,她忍不住道:“爹,你心里只有酒吗?”
老盛头奇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平日就好这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别废话了,十文钱给我。”
芸娘摇头:“我没钱。”
“怎么会,你日日跟着邹氏,怎么会没有钱?”
“你刚刚不也听到了吗?我如今穿的,用的,吃的都是林家的,她怎么可能会给我银子?”
她刻意隐瞒了自己每日恰好有十文的辛苦钱,她知道,一旦爹爹知晓,她怕是不得安生。
“这个老婆子,她不是收钱吗?她的钱袋子呢,你从那里面拿一些不就行了?”老盛头急道。
芸娘摇摇头:“钱袋子在林婶子身上,她从来不会离身,更不会让我拿着。”
老盛头急了:“那怎么办?我可跟人说好了。”
芸娘更加不喜:“那就别喝了,趁机把酒戒了吧。”
“放屁。”老盛头蹦出一句粗话来。
恰好邹氏从茅房出来往这边走,他顿时又蔫了,小声又快速道:“我先走了,你记得这些天从老婆子那里拿点儿银子,别忘了。”
他边说边走,等邹氏过来,他已经走远了。
邹氏狐疑道:“他又过来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过来说两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他这样的人心里只有自个,哦,不,还有他的酒,以后少理他。”邹氏再次警告道。
芸娘点点头。
两人回了家,芸娘又将银子收好,放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芸娘倒是偶尔还能见到老盛头,但可能惧怕邹氏,他也只是远远看两眼,而后又离开了。
不过他总是脸上红通通的,人瞧着也很兴奋,似乎是喝了酒。
邹氏很是看不起他。
没料想,这日收摊之后,隔壁的摊子竟然过来找邹氏,说是老盛头在他们这里喝酒赊账,没有银子,便说芸娘是他的闺女,邹氏是他亲家母,记在她们的账上。
那摊子也的确是知道叶盛与芸娘的关系,便也没赶人,让他拿走了酒,收摊之后过来找邹氏拿银子。
邹氏气坏了,她就说这几日老盛头见了她跟猫儿一样,每日还醉醺醺,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当即拿了杆杖子要找老盛头算账,但老盛头可能猜到了,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邹氏便叉着腰骂,骂老盛头,骂芸娘,连隔壁摊主也一起骂。
骂他给老盛头赊账喝酒,却让她来付钱,门儿都没有。
隔壁摊主一听,原来不是两人说好的,顿时也觉得十分棘手。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被骂红眼了,便说老盛头是芸娘的爹,他的账芸娘该付。
邹氏便看着芸娘,问她还要不要这个爹,愿不愿意付这个钱。
芸娘知道,这是个无底洞,如今她爹已经知道她在这里做生意,只要她为老盛头付一次银子,她敢说愿意,邹氏不会轻饶她,她全部的钱也会填进去。
她还要赚银子离开林家,而爹爹在她死后可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她咬咬牙道:“婶子,我已经到了林家,那便是林家的媳妇,什么事自然都听婶子的。”
邹氏很意外,摊主也诧异地看向芸娘,两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芸娘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会不管自己爹爹的死活。
不过,邹氏很快反应过来,芸娘的回答,她很满意,证明这丫头真把自己当成林家人了。
她对摊主道:“听到了没有,以后老盛头赊的账让他自己去还,不要来找我和芸娘。”
“还有你们,”邹氏扫一眼其他正在看笑话的人,“你们都记好了,老盛头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芸娘是我们买来的,不是嫁过来的,跟老盛头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如果他再跟你们赊账,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用了什么,你们统统去找他,谁要再过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一文钱也不会付,还会打回去。”
众人听了后,议论纷纷,但估计也不会有人赊账给老盛头了。
这一次回去的路上,邹氏对芸娘的态度好了些,“你刚刚说得不错,你以后嫁过来,等老大醒了,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婶子会疼你的。”
芸娘轻轻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之后的一段日子,芸娘没有见到爹爹。
听说隔壁的摊主到处找他,还扬言他欠账不还,等找到他,定要打断他的腿。
也许老盛头也听到了,所以躲了起来。
芸娘倒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她好生攒钱,她爹被这么一吓,估计好些时候也不会喝酒了。
不过,她高兴得有些早了。
一日她同邹氏出完摊子,照常准备回去,邹氏早上吃得不舒服,一直闹肚子,这下也提前回去了。
邹氏刚走,芸娘便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抬头就见老盛头气喘吁吁站在他面前道:“芸娘,芸娘,快救救你爹,这下你真的是不救不行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老盛头急忙摇头,身后已经有人拿着长棍追了过来,老盛头如同见了鬼,急忙躲在芸娘的身后,芸娘见他们都是生面孔,一时有些头皮发麻,她紧张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要对我爹做什么?”
“你爹?老盛头说有个女儿,估计就是你吧?那正好,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你爹在我们那里可是喝了不少酒,酒钱却是一分没出,如今便是让他还钱的。”
又是喝酒欠账?
芸娘头大如斗,忍不住问身后的老盛头道:“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吗?”
老盛头点点头。
芸娘又气又急:“不是说了让你戒酒的吗?”
“那酒能是说戒就戒的?不喝我难受。”
几人见两人说话,便道:“看来还真的是父女,这样吧,只要你将银子付了,我们也不难为他,现在就走,怎么样?”
芸娘很为难,老盛头急忙道:“女儿,我可是只有你这一个乖女儿,如果你今天不救爹爹,爹爹可就要死了。”
芸娘眉头紧皱,她道:“他欠了你们多少酒钱?”
对面几个大汉道:“不多不少,整整五两银子。”
芸娘倒吸一口气:“多少?”
老盛头咽了口唾沫:“五,五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