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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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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老太太
染柒知道柳盈其实是很不想让她去春闱狩猎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离歌的容貌虽也算得上是中上等了,但与染柒站在一起,明显不是一个档次,一个不经意,离歌有可能就成了染柒的陪衬了!
但染柒为了见太后一面,不得不以退为进,逼迫钟东升开口。
钟东升确实也听不出来,在他眼里,染柒一直就是个老实木讷、胆小的怂包女儿,一听染柒不去了,当即便拉下脸来。
“太后娘娘亲自下的令,你不去,难道是要让你爹我抗旨不遵么?”钟东升数落完染柒,又数落起柳盈:“你说说,不过是一点儿绸缎,你还比较来比较去的?这还没开春呢,你连歌儿下半年的秋装冬装都备了好几身了,还在乎这点儿?”
柳盈被训,还是当着染柒的面儿,这让她脸面有些挂不住,不由心里窝火,可这一屋子的人,钟东升她是不敢得罪的,离歌又是她的掌上明珠,也是不能训的,看来看去,也只有将一腔怨气都瞪向染柒了。
染柒站在一旁,一见柳盈的目光看过来,忙吓的脸色灰白,垂下头去一声不敢吭。
“老爷,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毕竟是要见外人的,总不好丢了咱们钟府的脸面,我肯定替染柒好好打扮打扮,让外边的人都瞅瞅咱们钟府如花似玉的两个女儿!”柳盈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钟东升的脸色,见他消了气,忙拿过丫鬟手中的茶盏,亲自奉了过去:“我方才就留心瞧了,太后赏赐的几匹绸缎料子里,有块淡粉色绸缎,那颜色我瞧着倒是挺适合染柒的,就用那个给染柒做套衣裳吧。”
“你便看着办吧,这次的春闱狩猎与往年不同,都城中各家贵族子弟均会前往,太后还特命府内的及笄女子均要参加,想必是想趁此机会促成几桩好姻缘,染柒和歌儿也都及笄了,也可以瞧上一瞧。”
柳盈早猜到这个理儿,便笑道:“老爷说到这儿,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听说霍少帅要回来了,他也去吗?”
钟东升点头:“那样的场面,怎少得了霍家?肯定去的。”
柳盈将目光转到离歌身上,笑的合不拢嘴:“明个儿我便请裁剪师傅上门,好好替歌儿……”顿了一下,又厌弃地看了染柒一眼,不咸不淡地补充道:“还有染柒,做两套得体的衣裳。”
“嗯。”钟东升抬头见染柒还呆呆讷讷地站在原地,便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旁的也无甚事了,回去吧。”
染柒如临大赦,欠身道:“是,女儿告退。”
染柒转身正往外走,冷不丁的从外面蹿进一个人来,和她迎面撞了一下,亏得灵碧眼疾手快,将她往旁边一拉,稍稍错开了一点儿,否则那股大力非将她撞倒在地不可。
染柒定勉强站稳了身子,定睛一看来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钟家人都赶在同一天与她见面吗?见到钟东升也就罢了,怎么这个声名在外的纨绔子弟钟泽恺也来凑热闹啊!
“四弟。”染柒真心心累,分明是钟泽铠横冲直撞的撞了她,可按以前的经验来看,她反倒还要先和钟泽铠打招呼。
钟泽恺横眉怒目的唬她:“你怎么走路的?!差点儿撞了我!”
染柒双眸慢慢染上氤氲,恰到好处的垂下头,委屈的身影看上去不知道有多可怜多无助,偏巧还一个字儿都不替自己辩解。
钟东升虽知道家里人都习惯性的欺负染柒,但他常年不在家,所以知道归知道,看到却又是另外一件事儿了,心里尚未泯灭人性,多少些于心不忍,说到底都是他的孩子,况且染柒又比泽恺大,泽恺这个态度未免太不像话了。
“怎么和你长姐说话的?没大没小。”
钟东升只不过稍微严厉地说了钟泽恺一句,柳盈便看不下去了,忙护着小儿子道:“唉哟,恺儿还小,你这么凶他作什么?!亏你还说染柒是长姐,她让着点儿弟弟不是应该的嘛!”
柳盈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本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仰望不及啊!
染柒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抹眼泪儿,钟泽恺一向目中无人,但也见不得女孩子落眼泪,觉得再欺负她甚觉无趣了,扭头就去祸害柳盈去了。
“爹、娘,我听说马上就要举行春围狩猎了?”
“是啊,不过年纪还太小,去不得的,等再过几年,就可以去了。”柳盈自然清楚她这个宝贝小儿子的心思,一边拍去泽恺身上不知打哪儿沾上的薄灰,一边问:“你都听谁说的?”
钟东升一挥袖子,恨道:“除了那些狐朋狗友,还会有谁和他说这话?成日不好好学习功课,尽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钟泽恺被惯坏了,跟他爹说话也不客气,当下便不服气的回怼道:“爹,你说谁是狐朋狗友呢,我那些朋友可不是狐朋狗友,他们都是江湖上最讲义气的好兄弟。”
“瞧瞧、瞧瞧,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都称上兄弟了,回到家来还敢跟亲爹顶嘴?我看还真是反了你了!”钟东升顺手拿了鸡毛掸子就要去打,忙被柳盈拦住。
柳盈拦在钟东升身前,半强半软地劝道:“你说你怎么跟孩子较劲儿啊,他才多大呀。”
手中的鸡毛掸子被柳盈夺走了,钟东升只好恨恨地道:“惯吧!你就惯吧,迟早他要把这个家都拱手送人喽!”
钟泽恺对这种场面儿都见怪不怪了,从来都是爹要打、娘亲要拦,反正板子是挨不到他身上的,甚是无所谓。
“我要去。”钟泽恺抓起桌上的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道:“娘,我要去见识见识大场面儿。”
钟东升不听还好,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鸡毛掸子被柳盈握的牢牢的,他手上无东西可打,于是拿起桌子的茶盏就朝泽恺掷去:“在家给我好好念书,哪儿都不许去!”
说来钟泽恺从小到大都被柳盈护着,钟东升就没有能真打过他一次,可今日许是气急了,那茶盏也争气,不偏不倚就砸在了泽恺的额头上,当下就见了血。
柳盈顿时眼睛就红了:“唉呀,我的老天爷呀!”
染柒木讷地站在原地——嗯,今日这料足,晚上可以好好吃一顿饭了。
……
敬养斋内。
老太太近几日身体转好,已能下床走动,中午吃了大半碗粥,还不到晚饭点儿,就已经饿了,让厨子炒了几个时令蔬菜,已能吃上半碗米饭了,若不是太医特意嘱咐饮食要尽量清淡些,还能再吃些荤菜。
用过晚饭后见时辰还早,老太太便让孙婆婆扶着在屋子里溜达溜达。
“满盈轩怎么又吵闹上了?”
孙婆婆笑:“老太太,别瞧您整日足不出屋的,可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府里的大小事儿都瞒过老太太您的法眼。”
老太太板着脸摇头:“她那屋里三天两头的吵吵,我是懒得去管,可我怎么听说恺儿被打了?”
“老奴打听过了,是三少爷嚷着要去狩猎场,老爷一失手便砸到了三少爷,请大夫瞧了,没什么大碍,上些药过几日便好,老太太放宽心吧。”
“嗯,过两日我去瞧瞧他吧,这孩子从小宠到大,要什么给什么,这次去不成狩猎,想来心里还赌着气呢!”
孙婆婆答应着,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儿,她是打小便跟在老太太身边儿的,自然眼里心里都想着老太太,可老太太这些儿孙却大不同了,老太太这次生病,这些个儿孙连个嘘寒问暖的都没有,老太太面上要强,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也不是不伤心难过的。
孙婆婆道:“老太太身子好转些了,可还照往常一样去佛堂上香?”
老太太道:“要的要的,明个儿便去吧。”
孙婆婆道:“许太医说您忌寒,明个儿一早老奴便先去生火,将佛堂弄的暖和一些。”
老太太道:“你年纪也大了,生火这些小事儿让他们去做便罢,你何必亲自去一趟。”
孙婆婆道:“有些事儿,还是自己做放心些,老太太还不是一样,远的不说,就说这上香吧,只
要您还能走动,还不是照样亲自去上香啊。”
老太太摇头,叹道:“年纪大喽,也做不成什么事喽,望老天爷看在我心诚的份儿上,保佑我脱离病痛,享几年清闲舒适的日子吧。”
孙婆婆笑道:“老太太,您这话老奴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瞎说,我这话这些日子何曾说过。”
孙婆婆皱眉想了想,忽然笑道:“老奴想起来了,这话老奴是听大小姐说过的,这些日子老奴去上香时,碰巧大小姐也在佛堂。”
老太太随口问道:“她在那里做什么?若是罚跪也该去跪祠堂,去佛堂做什么?”
“老奴也纳闷呢,那日便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听她说:佛祖慈悲,信女只有一个祖母,祖母久病在榻,望佛祖慈悲,看在信女诚心的份上,保佑祖母她早已康复,信女愿日日来佛前还愿。”
老太太怔了怔,却有些怀疑:“她真的这么说?”
孙婆婆点头:“确实是这么说的,这些日子老奴也是亲眼所见,她天天都去佛堂为您祈福,连垫子都是自备的,生怕弄脏了佛堂里的跪垫,就是老奴瞧她跪的那垫子,用的都是旧布拼织而成,瞧着挺叫人心疼的。”
老太太素来重男轻女,况且染柒出世时,她人尚在老家,直到染柒她娘去世,孟府成了钟府,她才被接入都城,但这个时候柳盈已经为钟家生了两个大孙子,老太太眼里心里只有孙子,对染柒几乎没拿正眼瞧过,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了。
孙婆婆这些话,这要是搁老太太年轻那会儿,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年纪大了以后,就特别容易触动,尤其是在有了对比之后,那就更容易感动了。
“这两日身子确实清爽了许多,莫不是跟这丫头为我祈福有关?”
孙婆婆见老太太终于想到了点儿上,便道:“都说心诚则灵,大小姐这一次确实尽了心,老太太自个儿的身子骨儿也硬朗,但大小姐这份孝心还是让老奴感动的。”
老太太住了步,孙婆婆便扶着她在榻边坐下。
“这么些年,也没见她对我有过什么孝心。”
孙婆婆倒了杯热水,奉给老太太,道:“老太太,常言道——日久见人心,这大小姐确实是您这些儿孙中最为孝顺的一个,别看她平日为人寡言少语,但是事事都记在心里,这次您身体包恙,二少爷和三小姐倒是露过一面,那还是夫人硬逼着他们来的,来了也是不痛不痒的问了两句话,至于您最爱的小少爷,竟一次都未来看望您,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连您生病了都不知道呢。”
老太太面色戚戚,想她活到这个岁数,不过是想儿孙绕膝、天伦之乐,可如今能在敬养斋陪着她的,到底还是当初的那几个老人,不免心酸。“明个儿让人送点补品和衣物过去吧,还未开春,又是个姑娘家,别冻坏了身子,她那个后母,明面儿上是个好后母,实则尖酸刻薄,她这些年,想来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孙婆婆笑笑:“是,老太太嘴上说着不疼孙女儿,可这世上哪有真不疼自家孙女儿的人呢,您老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