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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一 开元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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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阳春三月，春寒料峭。河朔的雪尚未化透，溪水岸边还残留了些许棱角分明的冰凌，分散着落在各处，仍旧屹立，坚守最后的寒冷。与之相悖的，是穿梭其间的汩汩清流，还有啁啾枝头的鸟雀，活泼得像是春意盈盈。
然而下一秒，这份怡然便被刀光破开，鸟类扑棱翅膀的声音参差不齐，渐行渐远。树下二人却充耳不闻，唯有金属相碰的声音连绵不绝。
握刀的人不是两个名满江湖的刀客，而是寂寂无名的少年人。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都拿着刀，寒芒在他们的交手间乍现，尚还青涩的刀法有来有往，生生驱散了刚有个苏醒念头的春意。他两人的年纪瞧来也就堪堪总角，拿刀的模样倒不让人觉得好笑。仔细看看，反而能从中窥得几分天资卓越。
只是两人到底是孩童，心有余而力不足。没过多久，伴随着一声闷响，刀与刀的交锋便因一声闷响戛然而止。
闷响是刀发出来的，一柄被挑飞落地的刀。它躺在青石砖上，像等着被主人重新拾起，再来一次。结果没等到那只手，等来的却是上一刻交锋的刀。
紫衣玉冠的小公子稍稍弯腰，手腕一抖，便利落地将被刀重新挑起，然后左手往空中一捞，将它握在了掌心。他看了眼面前的人，把刀递过去，眉眼间得意洋洋：“今日是我赢了！”
站在他对面的女孩同样一身绛紫衣袍，正揉着手腕，听得他的话，正欲说些什么，又有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抢白道：“寒衣是女孩子，不论是力道还是体力，与你相比都要弱些。”
小公子闻言回头，切出一声：“大哥，你又偏帮她。若像你这么说，我年纪还比她小呢！”
被唤作大哥的少年人一噎，眉毛拧起，看起来像个古板又严肃的大人，仿佛他下一秒开口，就是训诫的话语。
眼见兄弟二人又要开始“二弟你听我说”和“我不听我不听”的环节，柳寒衣连忙伸手，从与她对剑的小公子——她的表弟柳浮云手中接过方才掉落的刀，又向表哥柳惊涛抱拳一礼，小姑娘清透的嗓音便响起来：“表哥说的不错，我的力量与体力着实不及浮云表弟，但浮云表弟能够胜我，自然也是他厉害！”
八.九岁的小孩不懂大人们的表达方式，却又去学，学了个二三分，用着强调念着稚嫩话语，若要旁人听来定会觉得可笑可爱，但换做同样有学有样的孩子听来，反而颇为深沉地点点头，似乎很是认同。
柳浮云得了她的认可，摇头晃脑冲柳惊涛做鬼脸。
柳惊涛顶着张严肃的小脸，似乎在努力端着自己长兄应有的严肃，憋了几息过后，终于没憋住，伸手把二弟的脸一把推开。推开的同时还不忘干咳两声，愣是撑住了长兄的气势：“你就该把刀法上的天赋分一些到别的事上！十日后就是家族议会，杨家与唐家皆有前辈到场……”
“我知道我知道——”柳浮云不等他说完，就一把拉住一旁柳寒衣的手腕，带着她往小院的门口走，似乎对大哥的叮嘱习以为常，“届时我就与寒衣姐姐，还有静海和夕妹去琅玉庭院玩捉迷藏！”
柳惊涛一听这小子不仅要把柳寒衣拉下水，还要祸害两个才四岁的弟弟妹妹，长兄气势立刻崩坏，直接炸毛：“柳浮云！”
众所周知，当你家长喊你全名的时候，八成不是什么好事。这道理在柳惊涛这个大哥身上，同样适用。于是乎，霸刀山庄的柳大公子追在了柳二公子后头，被柳浮云牵扯进去的柳寒衣像个小尾巴，无奈地坠在两个兄弟身侧，陪着他们在山庄跑了个半圈，才在半道里拐进小路，沿着石径往风雷刀谷走。
柳寒衣一边走一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瞧，回忆与表弟柳浮云的交手。
该如何解决自己力道不够、体力不足的问题呢？柳寒衣这样想道。
不过九岁的女童，想的却是大人们才会担忧的事，此中缘由无非和她的身世与早熟有关。她自记事起，就在霸刀山庄如今的庄主柳五柳风骨膝下长大，与本家后代一同生活，但不论是兄弟柳惊涛还是其他柳家弟子，都未曾对她隐瞒过她的身世。
她的母亲是已经逝去的、柳家曾经的二小姐柳朝云。她能被柳风骨带到膝下，除了柳朝云一脉无亲无故这一原因之外，还因为她出生时，柳惊涛也才不过数月大，故而才会将两个孩子一同养育。
柳寒衣知晓自己身世，才会在得知自己天资卓越之后，对刀法如此执着。
因为五叔和五婶婶独孤意待她很好，长她不过数月的表哥柳惊涛对她照顾有加，还有二表弟柳浮云、小表弟柳静海、小表妹柳夕……都对她很好。所以，柳寒衣想要努力，用自己的努力来为他们，为柳家出一份力。
她的目的，便是如此简单，又如此纯粹。纯粹到扭头就把柳惊涛与柳浮云兄弟俩的你追我赶抛在脑后，只想着去风雷刀谷碰碰运气，瞧一瞧她那同样天赋异禀的四叔叔得不得空，能否对她指点一二。
只是，柳寒衣此行没见到她那四叔叔柳鸾旗，反倒碰到了一个新来的便宜“表弟”。
她刚踏过风雷刀谷的入口，就被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撞个满怀。柳寒衣在霸刀弟子的大呼小叫之中低下头，和一个屁点大的小孩对上了视线。只听“啵”的一声，小屁孩的鼻涕泡破了，糊在她洁白的袍角。
柳寒衣对此倒不太介意，反而很是随意地用帕子给小孩抹掉了鼻涕，扭头去问风雷刀谷的弟子：“这是……？”
那弟子先冲柳寒衣抱拳行了礼，喊了声“寒衣小姐”，而后才道：“这是柳哲少爷，记在了大奶奶名下。”
柳寒衣听得“记”这一字，就明白了其中含义，正欲向那弟子问四叔叔柳鸾旗是否得空，腿上又是一紧。低头一瞧，发觉是被柳哲抱住了。
这便宜表弟仰头，眨眨眼，喊：“姐姐。”
柳寒衣想，今日恐怕无缘去寻四叔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