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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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久居皇都的诸多军政贵族们，梅因的确是更好的、讨伐坎普贝尔王朝的人选。
科姆洛要塞，不仅是帝国和坎普贝尔王朝所统治星域的交界处，也是众多外航星域和无人干涉星域与帝国的毗邻之处，星盗和雇佣兵们常年出没于此。
比起井然有序的皇都，科姆洛更像是一个三不管的灰色地带。
但这一切，自从三年前那位被帝国皇帝发配来戍守要塞的少将来了以后，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科姆洛这颗不足正常人居行星三分之一大、可却又无比混乱的小型要塞星球上，有一个共识——
那就是不要招惹德洛尼少将，不要招惹德洛尼少将率领的驻扎舰队。
这是无论神出鬼没的星盗、还是刀头舔血的雇佣兵、又或者形形色色、各怀鬼胎的人们，都默认且心照不宣的生存法则。
或者说，不止于在第三星系的所有独立政|权中，最为强大的格林斯通帝国。
整个第三星系，都心知肚明德洛尼家这位omega少将，当年是踩着多少被无情击沉的舰艇，才让叛国的家族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宽恕和重新信任，又破格将他提拔起来，直至拥有今天的地位。
梅因·德洛尼的军事才能，是那样的耀眼，以至于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他omega的这个身份。
格林斯通帝国和坎普贝尔王朝的这场战役，帝国既然已经祭出了德洛尼少将这个必杀技，所有人都默认，那弱小的坎普贝尔王朝，恐怕不堪一击。
一触即溃。
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
*
半年后。
德洛尼出现在皇都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
这位omega少将的脾气并不好，得罪过的人少说也得有半个轻型舰队那——么多。
更不必说在军界，梅因·德洛尼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对某些人造成了威胁。
只是因为此前他指哪儿打哪儿、从未铩羽而归的功勋，实在过于耀眼，所以他们即便心生不忿，也只能忍耐。
所以这次头一次看见德洛尼踢了铁板，半年几十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下来，讨伐坎普贝尔王朝的目标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们十分幸灾乐落。
好在梅因一贯是个心宽的人，他并不在乎旁人的嘲笑。
这次回皇都，梅因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到了皇都后，又谢绝了所有拜访和邀约，直接去见了皇帝。
梅因的诉求很简单，意思也很坚定。
“陛下，恐怕我们都低估了坎普贝尔王朝，和坎普贝尔四世，这半年来，我们才真正接触到了他们隐藏起来的实力。”
“喔？”皇帝一边询问，一边吃着旁边卡列琳娜王女剥好递给他的葡萄，声音听上去不疾不徐，“卿的意思是？”
梅因顿了顿，他虽然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
“陛下，这半年来，我已尽力验证过，也了解了对方的实力，三支舰队，恐怕并不足矣击碎坎普贝尔王朝的防线，他们的反雷达和导|弹系统水平，以及战斗舰队的素养，都远超了我们此前了解和预估的水平，我想……”
“好了。”
卡列琳娜王女打断了他。
少女纤细的食指剥着葡萄，多汁的紫葡萄愈发显得她的手指白皙漂亮。
可她眼底不耐的神色一闪而过，可却还是被一直仔细的，用余光打量着父女两人神色的梅因敏锐的察觉了。
“中将阁下，应该如何布置舰队，与坎普贝尔四世交战，这是你的职责，我想你并不需要把这些都告诉王父。”
梅因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心里的某个猜想，却正在一点点加深。
“你的意思，父王和我都听明白了，无非是需要更多的增援和舰队，对么？”
少女口吻淡淡、高高在上的问。
梅因伸手到胸前行了个礼。
“卡列琳娜殿下，您的智慧令我叹服。”
“需要多少增援？”
“至少还需要三支舰队的增援，恐怕继续讨伐坎普贝尔王朝这个行动，才不是没有意义的。”
梅因如实回答。
说实话，三支舰队这个数，他还是担心皇帝多心，保守而言。
以这半年来，他和坎普贝尔王朝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战役，和了解到他们真实的实力，真的要让梅因有完全的把握能够一举拿下坎普贝尔的第一颗人居行星，起码要八支舰队。
也就是说，除了现在科姆洛要塞的三支舰队，他还需要五支舰队的增援。
而他今天开口只要了三支，这已经是梅因自问，可以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接受的最大程度的妥协了。
卡列琳娜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三支？”
老皇帝也沉声问：“卿是在开玩笑吗？”
梅因尽管早已预料到，今天很可能要碰壁，可心里还是抱着希望的，直到此刻看见皇帝的反应，心才一点点凉了下去。
“三支舰队！”老皇帝站起了身，在王座前来回踱了两步，他羸弱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看样子像是对梅因胆大而又无礼的要求，感到十分愤怒。
“帝国总共也不过九支舰队，卿一下就开口要走大半，皇都的安防、塞尔纳、多格斯这些星域的巡卫怎么办？梅因，你未免太过于狮子大开口了一些。”
“很抱歉，陛下。”梅因抿了抿唇，“我的回答只是就事论事，科姆洛要塞的确需要这么多增援，甚至，三支舰队已经是最保守的估量。”
“讨伐坎普贝尔王朝，是陛下的命令，我也希望能够一切顺利，可是现在交战已经半年，我们骑虎难下，如果不加增援，前线舰队的坚持和这半年来的所有牺牲，只会是毫无意义的！”
“陛下，我并不希望您的国家和舰队，蒙受这样的损失。”
梅因说到最后，罕见的抬起了眼睛直视着王座上的皇帝。
作为一个omega，梅因的身材并不娇小，且还割除了腺体，一切omega性征理论上早已经停止发育，可他的五官，却还是能看出一些身为omega小小特征来。
秀气的眉眼，纤长如鸦羽的眼睫，这个omega有着一头发质并不柔软的黑发，碧蓝色的眼睛，这是德洛尼家族的象征。
那个曾经背叛了格林斯通帝国的，德洛尼家族。
梅因已经并不年轻了，自父亲出事后，老皇帝记忆里的梅因总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他总是低着头，以至于皇帝此前从不知道，原来梅因·德洛尼也会露出肖似他那死去的父亲的，一样固执又热切、执着的眼神。
卡列琳娜见王父沉默，似乎想要说话，只是她还没开口，就被父亲按住了。
“这件事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你先回科姆洛去吧，不要停留在皇都，耽搁了战事。”
梅因肚子里原本还有许多拟好的腹稿，尽管知道很难，他还是想尝试说服固执的皇帝，可是直到此刻——
他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了现实。
是的，哪怕这么多年以来，这位帝国皇帝也曾对他展现出邻家叔叔看着侄儿一样的慈爱，也曾多次重用他。
可他却仍然不相信自己，或者说，不相信德洛尼家族。
“关于卿请求增援的事，吾会和大臣们商议，后续派遣增援舰队前往科姆洛，卿不用再担心这件事。”
梅因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
他只站起身来，弯腰行了个礼，声音再也没有情绪。
“遵循您的意志，陛下。”
梅因离开了。
卡里琳娜走上前去，先是担忧的打量了一下他，才扶着王父重新坐下。
“您不要生气。”她轻声安慰，“这也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不是么，父王？”
“已经半年了，德洛尼大概以为父王您也骑虎难下，才敢在现在狮子大开口，以为能借此机会掌控三分之二的舰队。”
卡列琳娜的目光，投在旁边女仆端着的水晶托盘中的紫葡萄上，有些发冷。
“他是在痴心妄想，妈妈总是说，血脉的力量是难以摆脱的，事实证明，中将和死了的老德洛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只是他要更聪明一些，懂得迷惑您。”
“当初收复塞尔纳星域的战役那样艰难，霍姆上将、狄格上将率领的第三、四、七、九四支舰队，两年都没有成功完成使命，他却只用了两支舰队，五个月就收复了塞尔纳星域，拥有这样才能的人，现在居然用了半年都没有成功突破一个小小的坎普贝尔王朝。”
“驻守舰队、第三、八、九舰队，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坎普贝尔王朝和那个四世从前并没有什么名气，忽然就变得这么强了，父王，您相信吗？”
老皇帝听完女儿的话，沉默了许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或许你从一开始就是对的……我亲爱的卡列琳娜，是我让感性支配了行为，给予了梅因太多的信任……”
“我只是想不通，他这么做，究竟是因为对我心存怨怼，还是真的和坎普贝尔王朝……”
卡列琳娜打断了父亲的话，少女的眼神冰冷，带着几分杀意。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亲爱的父王，您不必为此过多烦扰，无论如何，我们不是一直都有办法对付梅因·德洛尼吗？”
“即便德洛尼背叛了格林斯通，我们也不能让他为别人所用。”
*
科姆洛要塞，中将府邸，德洛尼庄园。
梅因回到科姆洛要塞，没有去舰队驻地。
他换了一身便装，米黄色的丝质衬衣，蓝宝石袖口，裁剪得体的黑色长裤——
英俊而得体的青年贵族男子装束。
这是梅因的弟弟，埃文·德洛尼，最喜欢他穿的一身衣裳。
即便他从来不说，梅因也能从埃文的眼神里看出来。
大约这身衣服，能让埃文联想到当初德洛尼一家还在皇都府邸时，那段全家上下都在，和乐融融，而他们兄弟两人，也无忧无虑成长着的少年时光吧。
已经过去很久了。
穿过走廊，梅因的脚步停在了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前。
已经有一位家庭医生打扮的女士站在那里等他了。
“萝丝夫人，不是说埃文的病还能坚持至少五年吗，为什么会忽然……”梅因急切的走上前问。
“中将阁下，我很遗憾。”萝丝夫人叹了口气，“但埃文少爷的病您也知道，我说的五年，只是乐观情况下而言，可是现在埃文少爷的情况忽然恶化，病程加速，这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事。”
梅因的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所以，埃文他现在还有多久……”
萝丝夫人明白他想要问什么，低声回答：“如果不再忽然发病的话……”
“三个月。”
梅因的脑海里“轰”的一声巨响，呆住了。
萝丝夫人大概是不太忍心，看见这位在外声名赫赫的德洛尼中将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说了一句“我很抱歉”，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下楼离开了。
梅因站在埃文的房间门前，忽然感觉鼻头有些发酸。
埃文是德洛尼家到现在除了他，唯一留在世上的血脉，也是梅因唯一的亲人。
萝丝夫人的话一遍一遍在梅因的脑海里回响，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试图接受这个事实，可是鼻子却越来越堵。
他抓着门把，靠在门上，低低的吸了吸鼻子，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难道……埃文也要离开自己了吗？
房间里传出一个有些微弱的男声。
“哥哥，是你吗？”
梅因的呼吸一顿。
“是你在外面吗？梅因哥哥？”
“……是我。”
“那么，请进吧。”埃文说。
梅因吸了吸鼻子，蹭了蹭眼角的水渍，确保自己看上去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才打开门进了房间。
“我以为你还是不想见我，亲爱的埃文。”梅因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一些。
埃文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的头发虽然也是黑色，但和梅因那生命力十足、偏硬且韧性十足的发质不同，埃文的头发软趴趴的，贴在额头边上，看上去就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我只是赌气……”埃文沉默了一会，忽然小声说，“我并不是真的生你的气，也不是……”
“……也不是真的不愿意见你，哥哥。”
梅因一怔。
埃文以前对他的态度谈不上好，更不要说主动和他说这种话了。
“赌气很幼稚，对不对？”
埃文似乎看出了他的怔愣，笑了笑，眼睛弯弯的。
“刚才萝丝夫人在门口和哥哥说话，我都听见了，现在，我只有三个月了，如果还和哥哥赌气，不是太浪费时间了吗。”
梅因蹲在他的床前，拉起埃文的手捂了捂，低声说：“不会的，三个月一定只是保守而言，埃文，你的病会好起来的。”
埃文摇了摇头：“哥哥，我想通了，我确实太幼稚了，我不该怪你的。”
“当初父亲的罪名，就算真的是被冤枉的，可你那时候除了为陛下效力，保住我们一家，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只是因为气恼，认为你替我们的仇人卖命，就和哥哥赌了这么久的气……可是如果没有哥哥，我应该也早就死了吧？”
埃文的眼神有点空洞。
“对不起，这么多年了，明明最应该陪着哥哥的人是我的……可我却一直在逃避，却让哥哥一个人面对了现实。”
梅因拉住他的手，站起身来说：“别说了，埃文，你应该好好养病，我会去为你请来比萝丝夫人更好的医生，你会好起来的。”
埃文摇了摇头。
“这半年来，我们在和坎普贝尔王朝交战吧？我都听女仆们说了。”
梅因皱眉。
“你不应该关心这些。”
埃文却只当没听见这句话，问他。
“哥哥去皇都请求增援了，对吗？”
梅因眉头皱得更深。
“汉斯叔叔告诉你的？”
埃文笑了。
“不要错怪了汉斯叔叔，是我我自己猜的，如果是哥哥能打赢的战役，半年早就已经结束了，既然没有，说明哥哥也不到，这个时候去皇都，不就只能是去申请增援的吗？”
“……你还是这样敏锐。”
埃文弯了弯眼睛：“陛下答应哥哥了吗？”
如果换在往常，梅因也许会说些好的糊弄埃文，可是今天，他忽然就不想这么做了。
“……没有。”
“看来他还是……或者说从来没有相信过哥哥呢。”埃文说。
“还要继续下去吗？”
埃文问的是和坎普贝尔王朝的交战，梅因听懂了。
他没有回答。
埃文从哥哥的沉默里领悟到了答案，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哥哥，跑吧。”
梅因一怔，抬头看着床上的弟弟，却发现他颜色浅淡的蓝色眼睛，目光十分坚定，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我就要死了，不值得哥哥再为我冒险，离开我，离开拖累你的一切，离开这个卑劣的国度，离开所有你不应该背负的东西，甚至离开第三星系，跑吧，去一个新的地方，找到一个美丽的星球，一个爱你的alpha，开始新的生活。”
“哥哥已经为了我，做了这么久的德洛尼了，为什么不试试去做梅因呢？”
“答应我，好吗？”
埃文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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