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落寻常户》吴曼达

5、求亲

　　梧桐提着梳妆箱，站在郑礼宾母子不远处，看这两人攀扯，撇开对郑礼宾模糊不清的感觉来讲，梧桐对他的娘亲感觉就不是很好，也许是梧桐在公主府待久了，所以有些自己的傲气，难免会看不惯有一些俗气重的人，林凤就是这样浑身透着市井小民气息的妇人，梧桐自嘲转念一想，自己都进了牡丹阁做事了，还在意这些就没意思了。
　　林凤看到梧桐，拉着郑礼宾朝梧桐走来，笑脸盈盈，林凤拉着郑礼宾对着梧桐一阵客套的寒暄，梧桐看林凤这样，就知道林凤大概不知道梧桐是不会说话的。
　　梧桐对林凤行礼，笑着默默退开，转身离去，还是对林凤这种刻意的客套感到不舒服。
　　林凤询问儿子才知道，原来这个哑娘不会说话，她直言道可惜，她通过问其他人得知，哑娘的手艺，很多姑娘都争着要请她梳头，一天的收入有时候，相当儿子大半个月的月俸，如果这个丫头能到自己家去，家里的收入就有保障，可惜，这丫头是个哑巴。
　　梧桐拿着钱袋交给郑大娘夫妇，自己在牡丹阁挣得多，梧桐自己存了一部分，念着郑家两个老人救了自己还照顾自己这么长时间，拿出一部分给他们，郑大娘起初是不肯收的，在梧桐的百般劝说下，才收了钱袋，非要给梧桐做好吃的，拉着郑老头欢欢喜喜的上街买食材。
　　郑老头家一直是长乐坊的困难户，从来没见他们家买什么大鱼大肉的好菜，一下出手这么大方买食材，街坊难免碎嘴多问一句他们两个人是不是捡钱了，郑老头一开心，就说自己是老来得女，上山采药捡了个好闺女回来，又给钱又孝顺，把梧桐在街坊面前一顿夸，街坊听了，连连称赞这个哑娘有情义，说郑大娘夫妇心肠好，感动上苍让他们老有所依了。
　　林凤听了不是滋味，哑娘挣得钱仅次于梳头娘头子玉娘，这钱袋应该有点分量，她心痒痒，有点眼馋郑老头夫妇的钱袋子，又有犹豫，郑礼宾是家里的独苗，长得一表人才，让他娶个哑巴，林凤着实感觉委屈儿子，可是哑娘的确有事别人眼中的香饽饽，多少长乐坊条件一般又没成亲的汉子在盯着哑娘，撇开她不会说话这点，她的长相也是很多人钟意的，林凤越想越不甘心，觉得还是跟丈夫商量下，看看有什么两全的办法。
　　外人只看到梧桐如今是牡丹阁姑娘们争着要请的梳头娘，收入可观，虽然渐渐也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有钱人家的姑娘差人来请自己去梳头，只有梧桐自己知道这个不是长久的活计，哪天有个手艺更好的人出现，自己就会被压下去，所以趁她还吃香，能多存钱就多存钱。

　　郑礼宾的父亲郑福原本是三山城一个酒楼厨房的大师傅，月俸极高，林凤看酒楼生意红火，就觉得全都是自己相公的功劳，跟酒楼老板提几次加钱后，依旧觉得不满足，在林凤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下，郑福不得不决定离开酒楼，另起炉灶，要凭自己的手艺在三山镇开小酒家自己做掌柜的，才发现，在厨房做大师傅和在前台做掌柜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林凤盯着梧桐，看中的就是梧桐这个哑巴勤劳肯干，有手艺，将来跟儿子成亲，也好拿捏。
　　郑福左向右想就感觉不妥，林凤打算直接上郑老头家向人提亲，按理说这个姑娘无依无靠，能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家跟她提亲，她应该会欣然接受，可关键是这姑娘也说的上是来历不明，光靠她有好模样和好手艺，郑福多少是不放心的。
　　林凤却极力想要促成这门亲事，理由是他们的儿子郑礼宾喜欢，郑福任林凤说破天，还是没有很认同这门亲事，当朝男女婚姻自由，男女合则成亲，不合则分开，男婚女嫁，旁人说也没用，最后扛不住林凤的纠缠，郑福只能留一句，一切听儿子的。
　　林凤觉得郑福是同意了，欢欢喜喜又跑去找儿子，把自己的想法和郑礼宾一说，郑礼宾欣然同意，至少哑娘模样真的是长乐坊未婚的姑娘里出挑的，于是，两母子又是买东西，又是找说亲的媒人，有模有样的忙活起来。

　　郑老头和郑大娘看到林凤母子提着大包小包，带着媒人上门时无比吃惊，都忘喊他们进门，直到梧桐闻声来见三人，郑老头和郑大娘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对母子真是来提亲的。
　　屋里坐着郑礼宾母子和媒人，郑大娘夫妇还有梧桐，一共六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从何说起。
　　梧桐张望为提亲而来的三人，心理有自己的盘算，想自己如今也是真落魄了，以前她可是公主府众人眼中要嫁给四殿下，做侧王妃的人，如今物是人非，来给自己提亲的不过是一个小城中的普通人家，其实梧桐嫁给郑礼宾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今非昔比，如今无依无靠，只身漂泊于此处，翩落凋零，若是能寻一处依靠，也是不错，这桩亲事这日并没有敲定下来，因为郑大娘心里始终存着诸多顾虑，所以先打发郑礼宾母子回去。
　　梧桐坐在院子里，望着清晨朦朦亮的天空发呆，她在自己屋里坐了一夜，脑海里来来回回想的都是四殿下与自己曾经与自己的点点滴滴，那个清冷俊逸的四殿下，占据了自己前面人生的很大的部分，他们并没有很多你侬我侬时刻，多数时候，四殿下是克制隐忍的，生在帝王家，即便不是长子嫡孙，他身上也背负很多重担，有很多不能推卸的责任，同时也有很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负担，他们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少男少女一样，简简单单的相知相爱，无忧无虑的牵手，梧桐深知自己与四殿下的一举一动都看在有心人的眼里，曾经知道彼此在一起，今后的人生也会困难重重，梧桐也做好准备，愿意陪伴四殿下左右，他们都在等待彼此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的时刻，然而，梧桐清楚的知道，那个时刻再也不会有，七公主府散了，她被迫离开长安，如果四殿下回到长安有心想寻找她，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四殿下应该能够找到她的，既然时光流逝不复返，曾经故人无处寻，梧桐决定自己也该好好为自己的以后认真做打算，嫁给一个普通人，踏踏实实过完之后的人生。
　　郑大娘见梧桐坐在院子里发呆，知道她心里在想着郑礼宾提亲的事，于是与梧桐一同坐下，梧桐见是郑大娘，脸上扬起笑容，心想自己是真遇到好人了，郑大娘夫妇救了自己，也一直在照顾自己，为难郑大娘夫妇为一个和他们两位本就毫不相关的梧桐来来回回的操心，特别是梧桐一开始还出于防备之心，选择欺骗他们。
　　“哑娘，你不要怪大娘多嘴，林凤那个人女人，长乐坊的人都知道她就是个精打细算的女人，如果不是有她的算盘，全然是不会舍得让她的宝贝儿子娶你做媳妇的，你一定要考虑清楚的。”不是说梧桐不好，而是对长乐坊的人来讲，梧桐始终是有不会说话的缺陷，林凤那样厉害，郑大娘怕梧桐到她家受欺负，郑大娘心里多多少少知道林凤是冲着梧桐眼前牡丹阁的收益来的，明眼人都清楚，就郑福开的小酒楼，挣不了几个钱。
　　梧桐知道郑大娘的心思，对梧桐来讲，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林凤，只是对郑礼宾还有一点犹豫，觉得郑礼宾几个月来对自己的千依百顺，也许是个还能依靠的男人。
　　“你虽然来我们家时日尚短，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你不言不语，可是你的心思我和大爷明白，不要觉得怕连累我跟大爷，就着急找依靠就轻易的把自己嫁出去，这姑娘嫁人好比第二次投胎嫁人，你一定要认认真真寻个好人家再嫁。”这段日子的相处，郑大娘是真把梧桐当女儿看待，他们夫妇多年来和郑福家打交道，林凤真的不是个好相处的。
　　梧桐点头，比划着手势，对郑大娘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不会因为顾虑太多而轻易将自己托付给别人。
　　梧桐心里记挂着不会再有机会见面的四殿下，所以觉得嫁谁都是一样，都要嫁人，那就选个条件相对过的去的嫁，郑礼宾如果能够疼她爱她敬她，也不失是个好归宿，至于他的母亲林凤，如果郑礼宾够好，那梧桐到他们家，忍她让她一些，又何妨？
　　在林凤一再主张下，梧桐提出按照当朝的婚俗文化，先由梧桐住到郑礼宾家试婚，对他们家进行近距离的观察接触，对这个提议，林凤欣然同意。
　　当朝女性地位比较高,婚姻上呈现历史上 少有的开放特点,为了让未出嫁的女子能更深入的了解自己所嫁男人的品行，男女双方经父母同意建立协议后，女方可对男方家进行试婚，试婚的形式有两种，一是有钱人家嫁女儿，先派人去男子家干活，然后详细考察男子在家的衣食住行，言谈举止，记录在案，回去禀报女子家男方在家的一切情况，二是穷人家的女子，就比较吃亏，需要自己到男方家去住上一段时间，亲自观察男子与其家人的相处，也少有不成亲的状况出现。
　　梧桐的情况属于后者，所以是在郑大娘夫妇出面，和林凤夫妇商量后，拟定试婚书，择日，梧桐搬去郑礼宾家住着，虽然和林凤计划的成亲相差甚远，可是能先把梧桐从郑大娘家弄到自己家，对林凤来讲，倒还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