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登记处》歪脖铁树

12、第 12 章

　　第12章

　　“你笑了。”

　　“我没笑。”

　　“你松开手，不要捂嘴。”

　　“哈哈哈，抱歉，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我忍不住。”

　　同样的对话早在十几年前就发生过，只不过说话的不是巨鹰和小老虎，而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孩。

　　年纪还小，只有五周岁的姬大梦捧着一幅画，站在全校师生面前，看着手下败将毫无礼貌的哈哈大笑。

　　她画了一直圆滚滚的麻雀站在冬日的树枝上，迎着朝阳，引吭高歌。

　　“你画风太潦草了，还给取了名字，叫土豆，麻雀叫土豆，哈哈哈。难道你靠搞笑得奖的吗？”

　　小小的姬大梦很伤心，但是并没有迁怒自己的画，她很认真地带回家，找姬常桦帮忙用木框裱起来，挂在他们家客厅，跟其他名贵的画挂在一起。

　　*

　　“上周大梦去动物园玩，让那头野虎瞧上了。”巨鹰的语气很不好，“那野虎有些神通，来了就要称王称霸，说看我极不顺眼，一定要让我俯首称臣。”

　　巨鹰表情很不屑，“我看不上野生野长的野虎，不爱跟他争辩，他便挑衅我，施展神通……大梦只是凡胎，我没护住她，叫她魂魄被震出体外……”

　　说到后面，巨鹰有些悲伤，说到底姬大梦的离魂遭遇都是因为他，那完全是无妄之灾。

　　“万物万事皆有缘法，你与姬大梦不但有缘，还有羁绊，又没做过恶事，这伤我有把握。”夏初心情很好，善良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存在，只要有余力，他都愿意帮一把。

　　赵棠棠召唤服务员再上一份拼盘，打算打包带走。

　　小老虎听到姬大梦说巨鹰来历的时候就不笑了，眼瞅着没人说话，便神神秘秘的跑到巨鹰旁边说悄悄话，“那个嘲笑你的人你还记得不？一定要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好报仇。”

　　“你也有嘲笑我。”巨鹰眼珠子微动，盯着小老虎看。

　　“哪有，我只有笑，没有嘲。”小老虎很认真，“我是真的觉得你有趣，但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不要侮辱我的虎品！”

　　“你笑了。”巨鹰又说。

　　小老虎：“……”

　　没完了这是。

　　“巫医之术施展要清晨旭日东升的时候，晚上我会做准备。”夏初喝掉最后一口茶站起来，“巨鹰……土豆最好留在我这里，这事需要他的配合。”

　　赵棠棠去柜台结账，夏初视线自然而然的追着他走。

　　“明早我再来。”姬大梦喃喃道，“我得提前订闹钟，现在就得回去睡觉。”

　　作为惯常熬夜党，早晨起来简直比要命还要恐怖。

　　巨鹰一言不发地跟着出来，站在路边目送姬大梦开车离开，一直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姬大梦的车彻底消失，这才回过神，又一言不发地到夏初身后跟着。

　　“要准备五色水，家里食材都够吧？”夏初开始琢磨为明天早晨施展巫医之术做准备了。

　　赵棠棠伸出手指头扒拉，“红萝卜，绿菠菜，白米，紫茄子，黄马铃薯。五样够了……”

　　“那就好。”夏初松了口气，如果家里食材不够的话，还得去菜市场挑选，选出来的还不一定好，毕竟家里的食材都是专门空运来定期补充的。

　　要说那些食材味道上，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但作为五色水来用差别却很大。

　　巫医之术要沟通自然之灵，需要用到的五色水越是接近纯天然，效果就越好，如果其中带一点微弱的灵气，那治疗效果就会直接拔尖。

　　回到家里夏初就开始准备。

　　黄符纸叠五个一模一样的碟子摆一圈，红萝卜榨汁，绿菠菜榨汁，白米磨碎，紫茄子只要皮磨碎，黄马铃薯同样榨汁。

　　五种汁液分别摆在东西南北中方位，其中中间的方位最为重要，既需要作为五色水之一来沟通自然之灵，又需要最后收拢其余四种五色水，而且还不能叫自身被吞没，最后完美混合，这才算有效果。

　　夏初走来走去的忙活，额头渐渐沁出汗。

　　“哥。”赵棠棠拿了软毛巾过来帮他擦汗，脸色有些不好看，如果不是五色水只能夏初自己一个人准备，他肯定不会让夏初动手，自己就帮忙准备好了。

　　“爸。”不远处小老虎蹲在巨鹰脚边，小声感慨，“平时总看爸爸从从容容的，还没见过他这么累的样子。到底是巫医派的，跟道家不一样，他这是越俎代庖，要偷巫医术法来用的……”

　　“对不起。”巨鹰微微低头，“我不懂道法，帮不上忙。”

　　巫医就更不懂了，他甚至是都没听说过，之前打架也都全靠本能。

　　“没非要让你帮忙。”小老虎声音闷闷的，不像平时咋咋呼呼的那么活泼，“就是看着我爸累了……”

　　小老虎低头看自己毛乎乎的爪子，家里地板干干净净的泛着光，他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小小的个头，很小，连帮忙拿萝卜都做不到。魂魄才刚凝实没多久，也没有神通，有的只有一张没什么卵用的嘴。

　　巨鹰转头看向小老虎，瞳孔中倒映着小老虎沮丧的身影，“你很好。”

　　“我哪好？”小老虎仰脸看巨鹰。

　　巨鹰却没解释，而是转头走向厨房。

　　厨房有一袋土豆，是今天刚送来还没来得及规制的，就那么四仰八叉的放在角落，巨鹰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些土豆还带着泥巴，个头也不算很大，看着没那么好的样子。

　　但是当这些土豆在巨鹰的翅膀里变换形态之后，就瞬间母猪变貂蝉，绝对的秀色可餐。

　　拔丝土豆、狼牙土豆、土豆炖排骨、土豆烧麦……

　　林林总总一桌子，有一些甚至是看不出来土豆就是食材，但小老虎一直盯着看，知道这是土豆做的，他目瞪口呆，简直要怀疑虎生，看看桌上的饭菜，再看看巨鹰的翅膀，颤颤巍巍地问：“土豆，这是你施展的幻术吧？”

　　“不是哦。”夏初刚好忙完过来吃饭，夹了一块拔丝土豆吃，“味道刚刚好，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拔丝土豆。”

　　“比家里的大厨厉害。”赵棠棠紧跟着夏初尝了拔丝土豆。

　　小老虎蹦上来挂在赵棠棠身上跟着闻味道，“土豆，是因为你叫土豆，所以觉醒了土豆烹饪技能？”

　　“你笑了。”巨鹰面无表情。

　　小老虎赶紧捂嘴，“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是这样。”夏初夹排骨里面的土豆吃，土豆块烧的很入味，占了肉味却又不腻，绵绵沙沙的口感十分好，“土豆是他的灵，有灵他才能开智变成精怪一般的存在，有灵才能成长修行，这是根本。”

　　而土豆并不是空洞的存在，是现实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任何人都能够具象化的存在。

　　巨鹰的根本也就是灵，具象化就是土豆，便也跟现实的土豆挂钩，所以说他虽然形象是巨鹰，但本质上跟土豆还要更接近一些的。

　　“原来是这样。”小老虎猛点头，见着巨鹰看过来，赶忙捂嘴，他没笑！

　　*

　　旭日东升伊始，一辆限量版跑车歪歪扭扭地驶进虎翔小区。

　　“这边。”黄三早就伸长脖子等着了，眼瞅着姬大梦睡眼迷离的下车，赶紧领着她走，“老板让我带你上去，上面早就准备好了。”

　　“土豆还好吗？”姬大梦还没睡醒，全靠意志力支撑着来到这里。

　　熬夜党清晨爬起来，血槽已经完全空了。

　　黄三一大早来帮忙，也开了天眼，知道土豆是谁，想到夏初的叮嘱，说的时候有点犹豫，“说不上好不好，等会儿你自己看看吧。”

　　上了三楼，又顺着多出来的楼梯上了楼顶，澎湃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姬大梦瞬间清醒。

　　“五色水来引灵，一色引悲，一色引怒，一色引哀，一色引乐，一色引喜。”

　　“一色酸，一色甜，一色苦，一色辣，一色咸。”

　　“灵来灵来……”

　　姬大梦使劲揉了揉眼睛，就看到夏初明明脸上喜怒哀乐悲轮换，可等她再看过去就只看到夏初很柔和的微笑着，他赤着脚，就那么踩着地面翻转、跳跃，跳着她不认识的舞。

　　她看到夏初的身体缓缓离开地面，看到他脚下出现绿油油的草地，大片大片鲜花铺设其上。

　　夏初周围好像有灵动的精灵在跳舞，姬大梦努力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些一圈一圈的反着太阳七彩光芒的小圆球进入夏初的身体。

　　是这些小球存在让他看上去轻盈无比，以至于一步一步脚下无物地走向天空。

　　“灵来灵来。”

　　夏初的声音愈发柔和，带着让人舒服的韵律，像是心跳都在逐渐跟他同步。

　　姬大梦微微张大嘴，看着这个仿佛完全变成精灵的夏初，她想，这或许就是最美的存在。

　　“灵……”夏初忽然拉长音调，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去！”

　　极为短促的一声轻斥，夏初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砸下来。

　　“啊。”姬大梦赶忙捂住嘴，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情况这般急转急下，她甚至是想上前接住落下来的夏初，却被黄三一把抓住。

　　“别去。”黄三低声说。

　　“可是夏哥他……”姬大梦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嘘。”黄三示意姬大梦再看。

　　摔下来的夏初倾泻方才吸收的所有自然之力，把巨鹰翅膀上的伤治好，随即同样巨大严重的伤口出现在夏初自己身上。

　　“棠棠，喊救护车来。”

　　“喊好了。”

　　“姬大梦，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陪着他去医院，等医生抢救完，再带着他出来。”

　　姬大梦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失去一切力量，伤痕累累的夏初，对耳边的声音充耳不闻。

　　“姬大梦！棠棠，用杀威棒，她魔怔了，迷了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