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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孟亦桓 ...

  •   泽琛说错了,我是喜欢他的,从小便喜欢。
      那一日,是十五岁的生日——我想我已经长大了,足够的大,足够有勇气对他说,“泽琛哥哥,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你!”
      月光静谧地正好,森凉的凉意落到我的脚面上,我穿那件长及脚面的白色连衣裙,在落地窗前,久久地注视着喷泉下的少年。挺拔而修长的背影,那个宽阔的背脊,使我想起幼时夕阳下他背着我缓缓回家的情形。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轻轻地念,美好的回忆混合在这美好的句子中,我满口留香。

      客厅里,是为我举行的生日宴会,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宾客盈门,他们真心或假意地说,“千金出落地越来越漂亮了!”、“令千金真是大家闺秀。”……可我不想再理,或许吧,没有礼貌。

      我只想蹑手蹑脚来到后院,倾吐我许多许多年,便要说出口的心事。

      “泽……”话未出口,我心上便中了一拳!泽琛怀抱着一个女孩儿,呢喃细语,绵绵情话,我怔忡愕然,不明白,原来我已经迟了许多脚步,从小跟在泽琛哥哥后面的我,亦步亦趋的我,生怕迟了半步,而到如今,迟了终究是迟了!就在这晚风吹拂的夜晚,我听见心里柔软的东西碎裂的声音,而在那个刹那,他回过头来——

      他怀抱着一个女孩儿,回头,与我四目相对。

      “希韵,找哥哥有事儿?”他的声音和平日一样亲昵而宠爱,我的目光却只看着他身畔的女子——高挑苗条,娉娉婷婷。我懂了,他身边的位置,是永远不会给我的!

      十五岁的我,还太年轻,经不起打击,这个事实,像刀子一样钝且痛地伤了我。我一把推开站在我面前,询询低声问我的泽琛,把自己扔进房间里柔软的大床,肆意任眼泪流淌。

      我哭得泪流满面,我哭得几近窒息,我哭得双目通红……

      “山有木兮树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我错愕地把头从枕头间抬起,我愣住了——那男子,该是世界上最俊美的男子,年纪一点也不影响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儒雅气质。那男子,脸上有了然而洞悉了一切的笑意,穿着一身与夜一样漆黑的西装,站在我的门畔,声音轻而浅,落地无声。

      他转动着手中的葡萄酒杯,红色的液体散发出神秘的光泽,他目光回转,那酒杯在他手中轻轻转动,他轻笑,朗然道,“少女情怀总是春。”

      一股怨气油然而生,秘密被人窥见的恼怒使我脸孔变得通红,我大声地说,“你是谁?谁许你进我的房间?”

      那男子,但笑不答。在这温和得像春风一样的目光之下,我却只会觉得无所遁形。

      “我知道你,”他笑了,笑声轻扬,就像羽毛落在了心间,“你喜欢吃巧克力,八岁一盒巧克力便安抚了你,你吃过我的那么多巧克力,荷兰的、德国的、法国的;酒心巧克力、黑巧克力、白巧克力,我几乎养成习惯,到世界的一个角落,就找巧克力,我记得——泽琛总是在信里和我提,那个‘馋嘴的希韵妹妹,只爱巧克力’。”

      我蓦然瞪大了眼睛,从八岁,到十五岁,那么多那么多巧克力,是由一个游遍世界各地的孟叔叔寄来的。我知道,他是我养父傅叔叔的朋友,十余岁与父母移民德国,就读于墨尔本理工大学,而后白手起家,撑起一片属于孟亦桓的天空,他周游世界各地,是不羁的游子和轻松的商人。

      但,我以为他该是年逾四十肥肠满肚秃顶的中年男人啊……

      “你、你、你是孟叔叔?”我不可置信地问,这男子大约只三十岁,风度翩翩,有良好的修养和潇洒的举止,和我想象中的商人孟亦桓,大相径庭!

      他笑,只是笑。

      我就这般,认识了孟亦桓——我的第二个梦。

      孟亦桓用车载着我,飞速地奔驰,我闭上眼,那感觉,像是在飞。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便笑盈盈看我,我羞赧地报以微笑,“孟叔叔。”“嘘——不要这样叫我。”他依旧微笑,微凉的手指按住了我的嘴唇。“遵命,亦桓。”我向他敬礼,他便“呵呵”地笑起来,眉梢眼角全是笑意,他揽着我的肩,徐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缓缓前行。

      泽琛哥哥的背脊,有阳光的暖香;而亦桓的怀抱,却隐约是男士香水的味道,和他本人一样令人愉悦。

      他对我说温庭筠与鱼幼薇,温庭筠喜爱小诗童的才华,怜她爱她,作她的师父,抚养她成人,倾尽毕生所学,教她琴棋书画。于是,他们相爱了。
      我问,“后来呢?”

      阳光给亦桓的侧脸镀上了金色的光芒,他转过了脸,拍着我的脸颊,“傻丫头,打破沙锅问到底。这就是结束,没有后来。”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温庭筠与鱼幼薇,不过是一场悲剧。他自卑于自己的年纪,终究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弟子另嫁,他默默地守护着这株幼小的蔷薇,却只局限于“知己”的身份,再无其他……

      傅家养母不无担忧地提醒我,远离孟亦桓,他有妻。有子。我神色微微一黯,何尝不知道,在大洋彼端,有他的娇妻,有他心爱的一双儿女,可我并不知道,爱情,是毒盅,中了毒的人,哪有清醒的头脑推开一切?

      孟亦桓带我去参加盛大的晚宴,我穿着对我这副身量来说还显得太大太长的晚礼服,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并不像别人一般挽着女伴,却只是搀——你可懂得这个动作的含义?“挽”,才是男女之情,“搀”,又是什么?

      衣香鬓影,花木扶疏,漫天的烟花绽放。女郎们言笑晏晏地与他交谈甚欢。亦桓的脸上,是那样彬彬有礼,翩翩风度的神采飞扬,她们,一定很喜欢他——我不无寥落的想。我看着他在万花丛中左拥右抱,与她们说笑,我闷闷地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脑海中便扑通、扑通地蹦出四字四字的成语:处处留情、自取其辱。不过,前者说的是他,后者说的是我。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用力过猛,“刺啦”一声,腿边开岔的晚礼服口子延伸越来越大,我一脚踩中后摆,“哗——”一声坐倒在地,我满脸燥热地看着人来人往,那些或惊或笑或不屑的神情。

      一双手拉了我起来,打横抱在怀里,“跟我回去。”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想,我是醉了。我看见隐隐黑暗中,香烟的火焰,“你是真的喜欢她们么?还是——逢场作戏?”我紧咬着下唇。
      “希韵——”他手中的烟熄灭了,眼里的光彩却点燃,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的。“希韵,你不是她们。”他顿了顿,微凉的手指拂过我在空中飞舞的头发,“我有过很多很多女朋友,然后又有一个妻子,然后又有许多情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想说的是,你并不是她们,一个也不是,你只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小丫头。我不会对你索取什么,却也不会对你承诺什么。”
      相逢是缘,离别时,也不必悔恨。我会一辈子记得你,却不贪图那句“天荒地老,白手偕老”
      我懂他的意思,他原本是个洒脱的人,我并没有能力改变他。
      错的,是我。三年后,他离开我的身边,他带给我无数快乐,我们之间,却连一个亲吻都没有。他们说,“他并没有对你索取什么。”我却说,不,他索取的,是我的心。

      一年后,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寄来一张信笺,那上面的字迹是如此熟悉: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这并不是,相逢恨晚的问题。是,孟亦桓明白地告诉过我,“你,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小丫头……”

      是我太贪心,是以,午夜梦回,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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