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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春风 ...

  •   翠微殿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只是与以往不同,这次圣上格外低调,免了宫内道士龛前诵经的夜课,也不过问丹房炼丹的进度。

      内侍将圣上批好的奏折一摞一摞放入匣中捧走,又取来新的放在案上。一个偌大的国家,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军政要务等待皇帝处理,西有吐蕃犯边,东有高句丽掣肘,黄河泛滥决堤,朝中官员擢选,没有一件是能耽搁的。

      好风如水,吹皱一室烛光,珠帘摇曳作响,敏德忙让左右掩好门窗,奏疏运走了几次,唯独温晟道那封请恩的折子静静地躺在红漆匣里,与下面压着的军情奏报格格不入。

      本来敏德还有几分犹疑,温家娘子是佯装不知,得了长公主的授意,故意来同圣上偶遇,现下倒觉得,她可能真的只是将天子当成了可以调戏的寻常道士。

      长公主身边的婢女说殿下原是有意撮合温氏女与韩王,只是天公不作美,温家的娘子雨夜走错了房间,这事儿也就暂且搁下了。

      “郴州刺史是没有别的要奏上的吗,一月请了安,二月上表称贺祥瑞,三月又上了一封?”

      连着两天看到郴州传来的废话,圣上已经连一句“朕安”都懒得批复,“差人告诉郴州刺史,朕以后不用他恭贺祥瑞的折子!”

      地方官为了在圣上面前露脸,常常会弄些祥瑞报喜,什么五彩灵芝、天赐石碑,都是天子看腻了的手段,左右山高皇帝远,圣上不会追究其中真伪,再不喜也顶多回一句“朕已阅”,昨日他存了私意,瞧见了奏疏中的嘉禾字样,便没做什么计较,如今翻找出来,心情自是大不相同。

      敏德应了一声诺,正要再为圣上磨些朱批墨的时候,却瞥见圣上重新拾起了温司空的折子,饮了一杯春酿,对灯细观,心瞬时又提了起来。

      “探花郎人品贵重,年及弱冠而未曾娶妻,臣独女嘉姝十又有七,愿乞圣上恩旨,得为萧氏妇。”

      温晟道写这折子的时候,想必也是满心欢喜,将“飞白体”写得骨气洞达,胜平日百倍。

      萧琛,在圣上的记忆里确实是个少年才俊,遣句用词极为大胆,殿试考校策论,他直陈时弊,连上皇时期的得失都敢议论一二,放榜谢恩时又得了许多赞许,萧郎美名传遍京师,连一向倔脾气的郑御史都难得恭贺皇帝,又得了一个可用之才,前几日还举荐他出任外职,先历练一番再回京擢升。

      现在再想起这些,皇帝已然失去了当时的兴致,甚至生出些许妒意。

      二十岁便冠盖满京华,占尽风流,这样的郎君,即使是出身微贱,也未必就配不上高门绣户的女儿。

      她今年不过十七,他却已经二十有六,论年纪已是暂落了下风,萧琛的过往一目了然,粗茶淡饭、安贫乐道,自己这身道袍下,竟不知藏了多少杀.戮血.腥。

      圣上大约是嫌烛火有些昏暗,将折子又凑近了些,呼吸之间,烛影摇动,灯花爆开,不经意在纸页上燃了一处洞。

      “可惜。”

      圣上合上了折子,丢到了桌上一角,不知道是可惜烛火燎到了温司空的字,还是可惜这火星微末,没有将整本字迹全烧了去。

      小吉子看着自己师父取了烛剪,站在那里呆愣片刻,随后上前剪断了灯芯,但敏德似乎剪得有些太过,一不留神,那带着余火的灯芯正巧落在了奏折之上,火舌吞噬了纸上正宗的王右军行书,上好的竹纸转瞬化作了灰烬。

      “奴婢该死!”

      奏折被敏德及时掷在地上踏灭,殿内伺候的内侍见了总管失态,连忙一齐伏地请罪,虽然他们不晓得这是什么奏折,但无论里头写了什么,内侍的命都不会比一封奏折更值钱,小吉子抖得牙齿有些发颤,除了师父,他在圣上身边根本无人可以倚仗,师父要是被圣上罚离身边,自己岂不是也得受牵连?

      “你是做事做惯了的,怎么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圣上瞧了自己这个内侍监一眼,有些无奈。

      “罢了,你今晚不必伺候朕了,明日再去温司空居处赔罪,让他再写一份呈上来。”

      内侍烧了奏折,是要挨板子的,但如果皇帝不追究,这件事也可以轻轻放过。

      敏德满脸羞愧地谢恩,收拾好地上残灰便依言退下,小吉子有些不大放心,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值,立马去了师父休息的庑房,甫一进门就闻到了浓厚的焦香味。

      “你这小子倒有口福,”敏德正卷了袖子,把一罐牛乳倒进小吊炉,见到徒弟哭丧着脸进来,忍不住骂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拿笊篱过来!”

      “师父,您今天怎么……”在圣上身边呆了许多年,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小吉子本来以为师父就算强忍着不掉眼泪,心里头怎么也该是不好受的,没想到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煮茶喝。

      “话这么多,我瞧你是不想喝牛乳茶了。”

      敏德微微一笑:“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一封奏折而已,圣上都不计较,你瞎操哪门子心。”

      于他们这些内侍而言,探花郎的婚事有什么要紧的,真正该去琢磨的,是圣上的心意。

      ……

      远在长安的萧琛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圣上的御案上停留了许久,长公主府上的盛景已经摄去了他全部的心神,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旁的了。

      “殿下不是说阿姝有书信要给臣吗?”屏风后的白衣郎君羞红了薄面,说出口的话也无以前那般词意坚决:“怎么……将臣约到了此处,要是让驸马看见,臣当如何自处?”

      月色撩人,春意无边,纱屏染了湿意后尤见轻薄,根本遮不住浴池内的旖旎风光,反倒显出了半遮半掩的情.趣。

      “萧郎可真是木讷,怎么口中只有阿姝阿姝,却舍不得唤我一声纨素呢?”

      沐浴过后的长公主随手披了一件薄衫,斜倚在美人榻上,娇慵无力。

      “君臣尊卑,臣实不敢忘!”

      萧琛的心口一阵起伏,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就这样躺在他的对面,对他像青楼女子一样媚笑,那是阿姝从没有过的风情万种。

      阿姝是被人当凤凰一样捧着长大的,从来都是自己来求着她,哄着她,想碰一碰美人的衣袖都怕惹了自己未婚妻的厌烦,而公主比臣女尊贵万分,却肯自甘下.贱,费尽心思,只为同他春风一度,这种反差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也让他有了借口。

      从咸安长公主瞧他的第一眼,萧琛就知道这位素以好.色闻名京师的公主看中了他,而他也很清楚,今夜到她的府上,将会发生些什么,又能从她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他不想被外放做一个小官,也不想留在兵马司做文书,像他这样的男子,圣上合该让他做宰执才对!

      公主是上皇最宠爱的女儿,只要有她的举荐,自己将来未必不能取代温司空的位置,到那时候,自己今夜为了荣华折腰的往事也可以说成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有谁会笑话自己?

      “驸马今夜宿在外头。”长公主轻笑了一声,大约是知道她回府,自己那个驸马还特地遣人回来告知今夜要宿在官署。“你要论尊卑,那好,本宫要你把这一壶酒都喝下去,你敢不听么?”

      “只要喝完了这酒,我就把阿姝的信给你。”她拿了酒壶放在他手边,附耳蛊惑:“我怎么忘了,探花郎好像不会饮酒呢!”

      “君要臣死,臣也不敢不从命。”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掩袖饮尽了一壶,顺势向口中倒了一颗药丸。

      坊间传闻长公主能夜御数人,自己是初次,即使是事先看过了秘戏图,恐怕也不能叫人满意,他要勾住长公主的心,床笫上的这点事万万不能落了下风。

      长公主瞧他饮完了一壶,却迟迟不肯将书信交出,只望着他吃吃地笑。

      “纨素……”他的眼神迷离起来,一把揽过了长公主,极为爱怜地亲了亲她的眉心。

      “萧郎,我在这里。”

      长公主不防他酒后亦如此温柔,脸上难得飞起两抹女儿的娇羞。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名动京城的少年才子就这样一脸虔诚地看着自己,像一个小孩子那般絮絮诉说自己的喜欢。

      从游宴初见,到后来的思之如狂,哪怕已经起了反应,也不肯再进一步。直到她有些不忍,率先开了口,那郎君才更进了一步,遂了她的心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圣上:为什么男二一出场就是这种戏?
    来自亲妈的凝视:因为好饭不怕晚
    我改文一般是改排版和提要,大家如果已经看过了,就可以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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