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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沈文安瞧得见隋意眼中的爱意迅速消散去,望向自己的眼神也不再坚定,而是柔弱内疚的。沈文安想不到她有利用自己的心思,只觉得自己整日浑浑噩噩,对她的处境一点帮助也没有,今日还险些害她遭了难,真是糟糕透了。

      将放在隋意头发上的手收回来,沈文安一并将心也收走了,原想再进一步的心思,终于在想起楚稚对隋意满意的眼神时收了回去。

      他虽是紫金光禄大夫的儿子,可论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燕京城中多得是权势滔天的人,他若娶了隋意,与家里断了来往,不说别的,只他父亲一只手,就能把他给捏死。

      要逃离生养他的家庭去自立门户,恐怕单得四品的官职是不够的。

      沈文安定下心神,将隋意的形象从自己心里·眼里都赶了出去,而后与她保持正常的距离,拿起桌上的茶花糕:“你吃完歇息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语毕就向外走去。

      隋意原本是心思动摇,若狠下心就能豁得出去,而今看到沈文安这一举一动却像是在拒绝她的意思,就从心底认为自己唐突了。

      他们之间不过钟的是脸,论情分,尚差着一截儿呢。而今她落难,沈文安要自保,要与她保持距离,都是正常抉择的结果,自己不必感到难过的。

      隋意如是安慰完自己,假做毫无察觉的样子拿起桌上的茶花糕填肚子,沈文安向她交代完长公主之事,顺带又嘱咐她,自己明日也许会来得晚,叫她一定要等自己,而后不等隋意挽留,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见他走得急,隋意知道他是计划着要躲自己了,只觉得心里万分疲累,放下那没吃完的糕点,随便地漱漱口,就又倒在床上思索往后该怎样办。

      她在心里一一盘点了隋家的人脉,不知是家中结交的人原本就少还是她两人不闻窗外事太久,脑子里想出来的人竟没有一个是能比上沈文安的。

      此桩贪腐之事不小,不单是她爹一个人死在狱中,就拿这祭酒来说,日常行事如此荒唐,却仍稳坐高台,这就预示着,朝中作奸犯科的官员,被律法制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隋意是极少对一见事情有如此见地的,但这事一想开些,她心底就又多一分绝望。要治贪腐的人是皇帝,而在她认识的所有人当中,能接触皇帝的,只有沈文安。

      如今沈文安对待自己只差避之不及,也许这条路也就此断了,事到如今,除了入宫,还有别的办法能查明真相吗?她深知,自己的时间不能够再浪费。若把此事拖成一桩经年旧案,那再查起来,可就难了。

      仔细盘算着自己的优势,除去美貌与沈文安,再无其它了。

      隋意倒在床上,止不住地叹息。

      翌日午后,楚稚奉旨入宫陪太后听戏,适逢沈文安换岗巡视,两人在长安宫殿前打了个照面,沈文安念及楚稚对隋意浓厚的兴趣,只道自己若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将隋意救出织局,还她一个自由身,或许她往后飞上枝头去还能记得自己一个好字。

      楚稚走起路来身姿柔软,简直到了摇曳生风的程度,两个面容姣好的大宫女穿红戴绿地跟在身旁,就衬出她浑然天成的娇蛮气度,那是与天底下别的女子都不一样的。

      沈文安迎上去请安,楚稚酥手一抬,脸上单是笑:“下午是将军当值那?”眼神望向长安宫内,只见一抹黑影从殿中出来:“听说前些天将军和皇帝哥哥去看了番邦美人,可有隋意姑娘美?”

      沈文安猜她定是对隋意保持着好感,立时计上心头,回道:“殿下真是开门见山啊。”在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之前,他是不愿先将话放出去的,只这么敷衍着,等楚稚透露真实意图再作回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不成将军瞒着番邦美人的美貌,是不想叫本宫瞧见?”楚稚一面向前走一面笑:“美貌本是天赐的东西,有这等福气,自然要留给天子享用。”她漫不经心地走到长安宫外围的廊柱前,那正是沈文安换岗的地方。用眼角瞥沈文安一眼:“我想将军还不至于做个不开窍的石头脑袋吧。”

      二人立在檐角之下,那是长安宫内外视野最开阔的地方,望向远处,总会让人油然而生渺小之感。

      沈文安被如此敲打,当即在心里断了对隋意的好感,并且庆幸自己前些日子还算有点远见,没有越雷池半步。

      在这宫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大凡民间貌美如花的女子,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只等皇帝钦点不要才能够再次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去过自己的生活。

      隋意自然也在商品这一行列。

      楚稚的话说得足够直白,沈文安也无须多问,只说:“末将先替隋意姑娘谢过殿下。”不知为何,说话时心里竟然酸酸涩涩,面上也再挤不出笑了,可他很明白,正因这一刻的酸涩,他的前程才在父母安排之外另有了奔头。

      楚稚一向很清楚沈文安的个性,虽则规规矩矩不苟言笑,但并不算是个淡泊名利的人,要从他手里抢走一个美人,甚至不需要做出承诺,只要让他看到希望,就能让他心甘情愿拱手奉上。

      想到这一节,楚稚不禁冷笑起来。

      待到太后的高泉宫内,戏台戏班早已就绪,只等角儿登台献唱。

      穿一身黑袍常服的皇帝敛了周身冷冽之气,毕恭毕敬地引着太后向后殿院子里走去,一举一动,就像这世间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孝顺孩子。

      在世人眼中,当今天子绝非圣贤之人,好色之名举国皆知不说,处理政事更加昏聩无能,只偶尔眼清目明地处理好一两桩事,就能让他心安理得地躺在功劳簿上享受多年。但不论皇帝多荒唐,在楚稚眼中,他都是一位好兄长,好家人,好过世间许多人。

      楚稚脸上盈着笑意,上前蹲身做福:“楚稚给皇上、母后请安。”

      太后辛氏,年轻时是个铁血手腕的野心家,让儿子顺利继承大统后却就忽然收了心,开始信佛茹素抄经,年深日久,已然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喜怒不形于色,不为琐事而动,是担得起泼天富贵的样子。

      在生下当今天子后,她曾坐过几年的冷板凳,后来稳坐中宫之位,才老来得女有了楚稚,这母子三人素来感情好,也有一同吃过苦的缘故。

      太后填满心里眼里的欢喜,上前把楚稚扶起:“你倒会挑时候,我和你秋哥哥刚散步回来呢。”她将楚稚的手握起来,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拍了拍,而后望向皇帝。

      皇帝名唤霍栩,表字崇秋,是个集父母美貌于一身的俊俏男人。皮肤白皙,一对剑眉之下是微微凹陷的眼窝,其中缀着一双明亮有神的狮子眼,高而窄的鼻梁似乎给人先入为主的薄情之感,然而奇怪的是,他那两片心唇,单是笑,就会令人忽略他的薄情,转而相信他是一个深情之人。

      霍崇秋知道楚稚平时在长公主府中无聊得紧,成日里除了捧角儿还是捧角儿,念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这个名声传出去,那可不得了,便常安排戏班入宫献艺。正因如此,他的贪图享乐兼昏聩之名就越发不得了了。但他这人即便性情暴戾,好在有一点好,从不为谣言所动,只从心而为,一条道走到黑。

      “今儿又去捧哪个角儿了?”霍崇秋走到楚稚跟前,满含笑意地揶揄道:“是万老板还是刘老板啊?”

      楚稚并未被说得脸红,只自然而然地退到太后身旁撒娇:“母后,你瞧秋哥哥。”

      “秋儿啊。”太后左边被女儿揽着,右边又揽着儿子,心里当真无比欢喜,觉着自己终于过上了儿女双双承欢膝下的日子,自己终于是一个正常的老太太了,便也极为慈母地一瞪眼:“这宫里人多耳杂的,你总这么取笑你妹妹,被人听去传出宫去,她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自打霍崇秋知道楚稚在宫外捧角儿后,这一幕就时常在宫中上演,横竖他是止不住要多说几句的,而太后的话也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名不名声的,他不在乎。可若这些话传出宫去,那当值的宫人太监们自然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霍崇秋顿了顿,脸上的笑不知何时已消散不见,只听他寒声道:“阿楚的名声自然是最要紧的。”宫人太监门立时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楚稚见氛围陡然变了,连忙托着太后走向提前备好的座位,母子三人将将落座,台上就打起鼓点。

      身着戏服,盛装打扮过的燕京名伶们依次登了场,太后被唱词吸引着,步入故事之中,而楚稚不一样,但盯着角儿们的身段瞧,那眼神几乎是要放光了。霍崇秋很怕她将口水流得一地,当即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回神。

      楚稚缓缓对上他的双眼,几不可闻的轻声道:“哥哥可记得前些日子在狱中惨死的朝散大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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