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野火》木槿木鱼

7、7

　　正午，顾语枝吃过饭，回到教室时正看到佟川在啃面包，他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这货已经连吃了三天的面包，早上也吃，中午也吃，难道还没吃吐吗。

　　顾语枝大步走来，望向佟川，问：“怎么不去食堂吃饭啊？”

　　佟川抬眸，嘴角还沾着面包屑，他漫不经心地回道：“钱都拿去给我妹充饭卡了，身上没钱只好啃面包了。”

　　“你对你妹这么好啊？”

　　“那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不对她好，该对谁好。” 说完，佟川有些激动，他用手重拍了下桌子，表情十分严肃，又道：“所以有人敢搞我妹，我一定手撕了他。”

　　这幅模样，顾语枝差点被吓到，还好没有被他看破，其实他就是想搞他妹。

　　顾语枝缓了一口气，他双撑着课桌，又道：“你打算啃多久面包。”

　　“啃到我爸寄生活费。”

　　“那你爸什么时候寄生活费？”

　　“据说这个月底吧，行了，我的事你也不用操心太多。”佟川起身，拍了拍顾语枝的肩膀。

　　他穷归穷，但穷的有尊严，有底气。

　　面包太干，他去饮水机处接水，刚走两步，便被顾语枝叫住：“佟川，我的饭卡先借你用。”

　　佟川转身，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真不用。”

　　顾语枝从课桌上下来，走到他跟前，把饭卡掏给他，很认真地说道：“要是你把我当兄弟，就别那么见外，饭卡好好拿着。”

　　佟川接过那张写了顾语枝名字的饭卡，忽然间有一丝感动，长这么大，还从没人对他这么照顾过。

　　“你把饭卡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我用桑驰的饭卡就好。”顾语枝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哥们儿。”

　　这一刻，佟川对顾语枝万分感激，也真把他当成了最好的哥们儿。

　　午休过后，佟川又被班主任叫进了办公室，原由是他没有交校服钱。

　　班主任没好气地问他：“佟川，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校服钱交上来？”

　　“月底。”

　　“今天已经算是月底了。”

　　“不知道，我爸寄生活费了就交。”

　　“我说你，该不会是拿着交校服的钱去打游戏了吧，一天就不读书，还到处惹事，能不能让老师省点心。”

　　佟川没有解释，解释个屁啊，在老师心里，他早已是问题学生，根本看不到他好的一面，他站在办公室，任由老师训，训完了也就没事了。

　　就在这时，顾语枝进办公室交班主任日志，他是班长，日志都由他来写。

　　看到佟川被老师训，他心里被揪起，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而佟川出生在那样的家庭，连啃了三天面包，连校服钱也凑不上，还真是无奈。

　　训完佟川后，班主任便去改作业了，顾语枝再次进了一趟办公室，讲着关于佟川的事情。

　　“老师，佟川他其实并不是故意不交校服钱，他家里状况似乎不太好，据我所知，他已经连啃三天面包了。”

　　班主任怔住，一向爱挑事、成绩又差的佟川家境不好，怎么她一点也不知道啊，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佟川的妈妈，她打扮很时髦，保养的也很好，一点也看不出他家境不好。

　　但顾语枝这样说，该不会是他爸妈感情不和，都不管佟川了吧。

　　“是这样啊，老师了解了。”

　　“然后，佟川的校服钱我先帮他垫上。”

　　说完，他掏出五百块递给了班主任。

　　班主任看在眼里，这同学间这么友爱，竟然有些感动。

　　关于顾语枝跟佟川来往的事情，她这个当班主任的也听说了些，反正懵的很，两人不大像是会来往的，有些忧心，于是便问：“顾语枝，同学之间团结友爱是好事，但我希望你不要被某些行为带坏了。”

　　“老师，我有判断力，不会被带坏。”

　　“那就好。”

　　课外活动的时候，班主任又把佟川叫进了办公室。

　　佟川莫名的恼火，不就是没交校服钱，老师到底要叫他进多少回办公室。

　　本来想抬杠的，哪知，老师将那套新校服递到顾语枝手里，神情温柔：“佟川同学，你的校服钱顾语枝已经帮你垫上了，要是有什么困难，要跟老师说，我想老师跟同学都会帮助你的。”

　　佟川眸中的怒气消散，心里感动的稀里哗啦，这他妈破天荒的第一次，老师这么温柔地跟他说话，顾语枝那家伙，帮了忙却声都不吱。

　　“谢谢老师。”他鞠了个躬，眼神诚恳。

　　班主任也是怔住了，佟川这样的问题学生，也会有这么礼貌的一面，看样子，是她平时没有走进这些学生的内心。

　　“你们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啊，上次见到你妈妈，她还很关心你。”

　　“别提了，他们俩个都在忙工作，人也不回来。”

　　“那你们家——”

　　“就我跟妹妹。”

　　“这样啊，要是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的话，跟老师说，老师会帮助你。”

　　“谢谢老师。”说到这里，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佟川领完校服，便回到教室，背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刷着帖子。

　　#热帖，关于全优生跟社会哥是好哥们儿的不解之谜。

　　佟川逛了一下帖子，然后回了帖子。

　　goldensk：
　　【真不知道顾语枝怎么想的，就不怕被带坏；怎么不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社会哥会被顾语枝带上正途。
　　谢谢各位的操心，顾语枝不会被我带坏，我决定洗心革面。】

　　然后，这张帖子成为本周no.1的热门贴，回复数达八百多条。

　　【我去，社会哥竟然回帖了。】

　　【社会哥要洗心革面，我天，感觉这话好励志。】

　　【不过我还是没搞明白，全优生为什么会跟社会哥成为好朋友，动机呢？】

　　【社会哥决定改过自新，这个画风转的正他妈快。】

　　【到底是什么让社会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别告诉我是因为顾语枝的魅力。】

　　……

　　顾语枝正在楼下买水，超市结账要排队，他拿起手机逛了下论坛，正好看到那张热帖，佟川竟然回帖要洗心革面，那一刻，顾语枝心里不知被什么堵了一下，竟然好感动。

　　滑到后面的回帖：【全优生为什么会跟社会哥成为好朋友，动机呢？】

　　看到这里，他轻笑，至于动机，当然是看上他妹了，不过，他现在是真的打算跟佟川成为好哥们儿了，那家伙有点意思，至少几次回帖，他觉得佟川混归混，但很有人情味。

　　顾语枝顺手给佟川带了一瓶水，回到教室，他把水递给了佟川，笑着说：“洗心革面是什么意思？”

　　佟川接过水，拍着顾语枝的肩膀，回应着：“就是从今天起，当一个好学生，跟兄弟你成为同道中人。”

　　顾语枝有些受宠若惊：“其实你不必做到这样—”

　　“当个好学生，以后一起学习，难道不好吗？”

　　顾语枝点头“好。”但问题是，他基本不怎么学习啊，上课听一遍记一遍就都会了，课后都在打酱油。

　　“那就行了。”

　　佟川大口抿着水，心想着顾语枝千万别太感动，其实他想说的是，顾语枝他这么讲义气，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愿意的。

　　对了，校服的事情，他望向顾语枝，眼神真切：“谢谢你帮我垫上校服钱，等我爸寄来生活费，第一时间还给你。”

　　“这件事小意思了，不用那么客气。”顾语枝笑，又问：“对了，你妹的校服钱不也没交？”

　　佟川点头：“嗯。”

　　高一二班

　　班主任今天将校服发了下来，佟瑶也领到了校服，她觉得很纳闷，她的校服钱还没有交上去，怎么也领到校服了，而且，彭老师说好要大家早些交校服钱的，她都拖了一周了，可是却从来没有问过她。

　　放完学，佟瑶背着书包，拧着发的新校服，缓缓往办公室走去。

　　彭老师在批改今天的作业，佟瑶走过来，打断了她。

　　“佟瑶，你找老师有事？”

　　佟瑶点了点头：“彭老师，我的校服钱还没有交。”

　　“原来是这件事，没有关系的，你哥哥已经跟我说清楚了，家里的生活费还没有到，要过几天才能交上来。”

　　佟瑶抽了一口气，原来她哥早就跟彭老师打过招呼了。

　　“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

　　彭老师望着这小姑娘，长得乖巧，各方面都很优秀，可却生在那样的家庭，她感到有一丝惋惜。

　　“佟瑶，你家里的情况老师都知道了，这次的特困生名额，老师会把你考虑进去。”

　　特困生？？

　　佟瑶愣住，她家里的情况怎么了，佟川跟彭老师说了什么，怎么就成了特困生了。

　　“彭老师，我哥他怎么跟你说的？”

　　“你哥说，你爸妈感情不和，也没有人管你们，别说校服钱了，连生活费都没有着落，他还说，他平日里表现不好，特困生资格就不考虑了，但是你不一样，是优秀学生，家里困难，让我帮你申请贫困资格。”

　　彭老师抽了一口气，还真是想不到，一中出了名的问题学生，会这么关心他妹妹，有些难得。

　　佟瑶听后，愣了半天，才缓缓道：“我知道了，谢谢彭老师。”

　　从办公室里出来，佟瑶情绪奔溃，径直上了天台，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

　　高二六班放学后，顾语枝和佟川邀伴一起回家，佟川要去接他妹，两人便去了二班教室。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走出了教室，可是放眼望去，却没有见到佟瑶的影子。

　　顾语枝手插进裤兜，问他：“你妹会不会先回去了？”

　　“不可能，我们每天都会一起回家。”

　　“那给她打个电话。”说完，顾语枝就觉得自己欠揍，他妹没有手机啊。

　　佟川一怔，回道：“我去问下她班上同学。”

　　说完，佟川大步走进教室，这会儿舒晴不在，他只好问了华烨。

　　之前，华烨跟佟瑶表白，差点被佟川揍，这会儿见到佟川就躲。

　　佟川一把揪住他，目光也柔和了些，他问：“我不是来找茬儿的，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妹？”

　　“她——她刚去了办公室，然后出来的时候情绪有些不对，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佟川松了手：“谢谢。”

　　华烨听到‘谢谢’二字，有些顶不住。

　　顾语枝抽了一口气，说道：“这家伙知道的还挺清楚的嘛。”

　　华烨听到顾语枝这么一说连忙开溜。

　　“不过他到底怕什么啊。”

　　佟川回道：“他就是上次跟我妹告白的男生。”

　　顾语枝暗地里想，难怪的，对佟瑶的行踪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样子还是挺喜欢她的，就是胆子也忒小了点。

　　这时，佟川手握成拳头，他真是彻底急了，佟瑶从来不会这样，这么叫人担心的。

　　“我妹她到底去哪儿了？”话刚落音，佟川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脸色难看。

　　顾语枝沉眸，回想了一下，佟瑶喜欢去的地方，操场还有天台。

　　“佟川，跟我来。”

　　说完，顾语枝手插进裤兜，大步天台走去。

　　佟川有些懵，但没说话，而是安静地跟在后面。

　　夕阳的余晖洒在天台上，一片绯红，乌咽的哭声传来，走过去一看，佟瑶坐在地上，背靠着墙，一直埋头在哭。

　　顾语枝抽了一口气，果然在这儿。

　　“佟瑶——”佟川大声唤着她的名字，但是她没有抬头，继续哭着。

　　顾语枝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大步走过去，来到佟瑶的跟前。

　　这好闻的气息有些熟悉，她很确定，站在跟前的人不是她哥，而是顾—语—枝。

　　佟瑶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泪，一双亮眸望向他，声音细柔：“顾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可爱的瑶瑶会不会在天台呢。”

　　她怔住，顾语枝在说她可爱啊，而且这声音，只要一听便会觉得把持不住。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天台。”

　　顾语枝俯下身子，从裤兜里拿过纸巾，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我跟你心有灵犀啊。”

　　心—有—灵—犀。

　　佟瑶被逗乐了，阴霾的情绪似是被赶走了，她笑了起来。

　　“再哭的话就不好看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

　　佟瑶怔住了，顾语枝的话好有力量，还有他的笑，似是有魔力一样，能让她开心起来。

　　佟川沉着脸走了过来，训斥道：“佟瑶，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天台来了，不知道我找不到你会担心吗。”

　　佟瑶望向他哥，情绪激动了起来，她哗地起身，找他哥问清楚：“哥，你为什么要跟彭老师说，要帮我申请特困生资格？”

　　“帮你申请怎么了。”

　　“我觉得很丢脸，我们爸妈感情不好吗，我们家很贫困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感情很好吗，一回来就吵架，平常连人影儿都见不到，我们爸那点工资，难道不贫困吗。”

　　佟瑶捂住耳朵，她不想听这些，爸妈只是工作忙，还有，他们只是喜欢吵，但并不代表感情不好。

　　“瑶瑶，有时候要学会接受现实。”

　　佟瑶听到这些，情绪又崩溃了起来，她希望哥说的这些都不是真的。

　　佟川拿开她的手，想要告诉她的是，这些就是真的，但是佟瑶又乌咽地哭了起来。

　　顾语枝看不下去，推开了佟川，说道：“佟川，你这样对你妹，是不是过分了些？”

　　佟川缓过神来，看到他妹又哭了起来，的确是有些过分，但是他就是心里燥。

　　“我跟她说几句。”

　　佟川搭了搭他的肩膀，回道：“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佟川大步往楼梯口走去，背对着他们。

　　有风拂过，吹散了少年的头发，他懒散的站在那里，仿佛看到他，就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

　　“佟瑶，我不懂，你在纠结些什么？”

　　“就是觉得当特困生很丢人。”她明明可以不用申请特困生，妈妈的工作那么好，一回来就会买很多礼物，价值不菲，还有，爸爸跟妈妈只是喜欢吵架，这并不代表关系不好。

　　她怔了怔，又道：“让顾学长看笑话了。”

　　顾语枝一愣，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什么看不看笑话的，你这样说很见外。”

　　“可是——”她说着又哭出来了。

　　顾语枝懒的掏纸巾，直接用手擦拭她脸颊的泪，甚至想把她摁在怀里，但憋住了，他柔声道：“怎么这么爱哭啊，以后你的他可是难哄哦。”

　　她一怔，心里想着，要是以后的他可以像顾语枝这样，又温柔又有耐心，那该多好。

　　他顿了顿，接着说：“没有可是，当特困生不丢人，大家也不会看不起你。”

　　“顾学长——”

　　“好了，快点回家，已经晚了。”

　　她乖乖点着头。

　　顾语枝走在前面，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了后面，来到楼梯口，佟川见到他妹，果然跟没事了一眼。

　　佟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谢的话难以言说，简单的就说了一句：“谢谢你，我妹似乎很听你的话。”

　　顾语枝闷着没说话，他心里暗暗道，是你太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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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语枝——怎么这么爱哭又难哄。
其实不用哄，把可爱的瑶瑶直接摁在怀里她就不哭了。
么么哒，又是粗长的一章，小可爱们在评论区多多留言啊，这样我才会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