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辈 [排球]》青山疏影

80、决战

　　哨响，第三局比赛开始，卡国队副攻卡米拉发球。
　　一个跳飘球——白苏起球，一传到位。

　　曹薇接到球直接斜抛和孟芳打快攻。
　　卡队自由人洛琳迅速移动，毫不犹豫重心下移，用近乎劈叉的姿势将双手并起抵在地上成功起球。

　　在一传不到位的情况下，二传阿丽贝尔只能将球传给前排主攻米尔。
　　这一球无论是高度还是速度对米尔来说都不顺手，她不好强攻，打算吊球。

　　然而米尔的假动作并不精湛，早早守在网前的陆琦敏锐地观察到对方的动作幅度变小。
　　她没急着起跳拦网，反而掐准时机等球快到网前的位置时才起跳。

　　陆琦这一跃比起跳不充分的米尔高出近半个头，她细长的手指微微张开像是密不透风的铁掌一样牢牢罩住了对手的扣球。
　　球落地，0-1，华队直接拦网得分。

　　yes！
　　陆琦自然垂放在大腿两侧的双手猛地握拳，在心里默默喊道。

　　换轮换发，卡国队前排队员轮转为主攻让·考特、副攻凯瑟琳、二传阿丽贝尔，后排是接应杰西卡、副攻卡米拉、主攻米尔，自由人洛琳代替杰西卡上场。
　　在对面的半场上，华国队前排有主攻冯易遥、副攻孟芳、二传曹薇，后排有接应边牧瑶、副攻边芮、主攻陆琦，自由人白苏依然替代边芮上场。

　　在裁判的示意下，陆琦走到一号位发球。
　　她抬眼分辨了一下卡队的站位，快速瞄准目标挥臂大力跳发。

　　因为卡国队后排一左一右的自由人和主攻的防守基本功都不错，加之华国队的目的是依靠发球打开局势，所以陆琦并没有选择破坏对方一传的保守战术，而是直接瞄准一号位和六号位之间靠后的底线位置发球进攻。

　　果然，后排的米尔和卡米拉同时捕捉到球的线路，但因为球速太快她们只来得及倒地交错划过，眼睁睁地看着球在身后落地。
　　0-2，华国队再下一分。

　　陆琦扭扭脖子，十指在空中虚握几下，尽可能让紧张的肌肉快速放松。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起身跳发时又是一副沉稳的模样。

　　然而幸运女神并不总是关照一个人，第一个发球直接得分后，陆琦的第二个大力跳发被对面自由人洛琳精确卡位起球。
　　二传阿丽贝尔快速组织反攻，在主攻让·考特的掩护下成功给副攻卡米拉晃出了无人拦防的空网，卡队快攻得分。

　　换轮换发，曹薇退至一号位和陆琦在空中击掌安慰道：“没事，下一轮继续！”
　　陆琦点点头，神色不变走到六号位紧盯对面的发球员，重心下移躬身防守。

　　卡队阿丽贝尔发球，白苏一传到位。
　　曹薇将球传给跑到四号位的前排主攻，冯易遥斜线暴扣将球打中，二人的时间配合得严丝合缝。

　　然而卡队自由人洛琳早已通过赛前的比赛分析以及前两场的表现，看出这一球二传必会传给主攻。因此她早早活动在冯易遥擅长的线路上，一个俯身鱼跃成功起球。
　　一传半到位，二传阿丽贝尔上手传给大主攻。

　　见状，冯易遥舔了舔嘴唇，迅速和边牧瑶、孟芳并在一起准备拦网。

　　面对经验丰富的副攻孟芳领衔的三人拦网，让·考特没有选择打手，而是凭借自己扎实的技术侧身朝着边线切了一个小斜线。
　　五号位的白苏飞快朝左侧外场跑去倒地救球，但因为卡位靠后没来得及起球。
　　2-2，卡队扳平比分，阿丽贝尔继续发球。

　　第三局前半段，两队你来我往比分咬得很紧。
　　再次轮完六轮时比分已经来到14-12，卡国队领先。

　　曹薇退到一号位发球，卡队自由人洛琳再次一传到位。
　　二传阿丽贝尔将球传给前排二号位的接应杰西卡，后者从标志杆外起跳，瞄准华队半场对角线三米处暴扣。

　　曹薇站在边线附近毫不犹豫朝外一跃，在空中伸长右臂半握拳将球垫回场内，落地后滚了一圈才止住惯性起身。
　　陆琦在后排迅速跟进，双手长距离垫调给前排主攻。
　　冯易遥助跑充分，高高跃起一个轻拍，球沿着直线落在端线上，压线得分。

　　“漂亮！”
　　“好球！”
　　14-13，华国队已经连追两分。
　　大家跳着围到场中间互相加油打气，忽然发现曹薇抓着左手腕不停地颤抖。

　　付元山见她直到这一板球打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伤痛，心里忍不住叹息。
　　比赛再重要也没有队员的身体重要。
　　他立刻叫暂停让曹薇下来治疗，换替补二传段意涵上场。

　　华国电视台演播室内，解说员看着走出屏幕的曹薇低声说道：“看样子是刚才翻滚的时候杵到手腕了。向来坚毅的曹薇如果不是疼得受不了，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情绪外露。希望她的伤情不严重，让我们祝愿曹薇尽早康复……”

　　“现在球场上作为球队战术中心的队长离开，替补二传段意涵上场。在此前的比赛中段意涵出场次数并不多，且寥寥几次出场表现都只是将将差强人意。正值华队和卡队比赛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希望段意涵可以带领队伍保持住势头，紧追比分不松懈……”

　　比赛现场，曹薇坐到替补席的长椅上和身边的程桂娜对视一眼，苦笑道：“咱俩可真是难兄难弟了。”

　　华队半场上，队长突如其来的下场让众人的心飘荡了一瞬。不过很快段意涵和冯易遥就组织大家重新站回位置，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战术正常比赛。
　　哨声响起，段意涵在一号位发球。
　　卡队自由人洛琳一传到位，二传阿丽贝尔再次和接应杰西卡配合平拉开，迅速拿下一分。

　　换轮换发，两队自由人双双离场，卡队副攻凯瑟琳退到后排发球。
　　陆琦一传到位，段意涵在三米线附近组织进攻。
　　她瞟了一眼场上敌我双方的站位，保守起见决定还是传给主攻。

　　冯易遥用余光看看对面的双人拦网，咬牙挥臂打手出界，成功追回一分。
　　再次轮换，她退到一号位发球。

　　卡队主攻让·卡特成功起球，阿丽贝尔将球传给前排主攻，米尔找准时机起跳扣球。

　　这一球虽然线路精彩，但力度不够，孟芳得以在后排顺利起球。
　　一传到位，段意涵稍微调整了一下快攻的原计划，将三号位的进攻改为二、三号位之间的半高进攻。

　　边芮没有听清段意涵喊的暗号，仍然跑到三号位进攻。
　　她手臂将将擦过横向飞去的排球，正好挥空。
　　球落地，华队半场上鸦雀无声，众人盯着落地弹起的球面面相觑。段意涵懊恼地暗骂了一声——早知道就不临时改计划了。

　　边芮连忙拍拍胸口说：“我的错，我没听清你的话。”
　　刚才段意涵临时改变战术正好将对面晃出了空网，如果不是因为两人没配上，她们早就拿下当前这一分。

　　这一个失误直接导致后面段意涵传球越来越谨慎，生怕自己失误继续给对面送分。
　　然而这种心态并不利于积极应战，卡队的二传和主攻抓住华队进攻死板的漏洞，联手接应杰西卡提速进攻，一鼓作气强攻赢得第三局。

　　第三局后半段，华队的表现像是决堤的大坝一泻千里。
　　拦网方面，副攻孟芳已经拿下四分，陆琦也有两分进账，表现还算不错。
　　发球上，陆琦两个大力跳发得分，冯易遥一个发球直接得分，发球破坏对面一传数次，成效可观。

　　但进攻端的边芮因为后半局和段意涵的配合频频失配，连向来拿手的快攻都没能下球，一整局下来面临着零拦网、零快攻得分的窘迫境地。
　　虽然冯易遥和边牧瑶在四号位、二号位的强攻表现依然稳定，但没能挽救己方失误送分的颓势，华队以26-24的比分负于卡国队。

　　教练付元山在后半局用完了暂停机会也没能让队员振奋起来，看她们打得畏畏缩缩的，他有时甚至恨不得自己上场。
　　唉。
　　付元山在心里长叹一声，没有浪费时间懊恼，而是抓紧局间休息的每一分一秒指导队员。

　　“刚才小陆那几个垫调不错，下一局继续保持。前排主攻进攻的时候，你在后排的保护要再灵活点……”
　　“意涵传球大胆一点，错了没关系，你要试过才知道哪不好、要怎么改。把几个进攻点都灵活的调动起来，根据情况也可以给冯易遥传后三试试，都是可行的……”
　　“边芮你刚才后边打得太毛躁了，在场上不集中注意力专心打比赛想什么呢？一会儿下来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打……”

　　短暂的几分钟被付元山充分利用起来，把每个队员的表现都说了一遍。
　　休息结束，众人上场各就各位，第四局比赛开始。

　　曹薇坐在替补席上冰敷，手腕的疼痛渐渐被冰凉的触感代替。
　　她仔细观察场上的比赛形势，担忧地说道： “这一局更难打了。”

　　连输两局，这对于队员们来说是一种不小的心理压力。

　　“嗯，上一局我们的弱轮里，陆琦被对面三个人的拦网卡死，前排她和边芮两个进攻点根本活动不开。意涵也有些紧张，刚刚传球失误太多了，你看她现在根本不敢给边芮传快攻。”
　　程桂娜抬起手臂绕肩转动，一点点活动开僵硬酸痛的肩膀，随时为上场比赛做准备。

　　曹薇移开冰袋，谨慎地朝前后左右各个方向转转手腕，自言自语道：“我去和付指导说说，一会儿还是二换三吧。”
　　话音刚落，她转头看着程桂娜的肩膀问：“怎么样，肩膀还疼得厉害吗？”

　　“疼，”程桂娜短促坚定地说：“但能坚持。”

　　曹薇笑笑，没再问。
　　第四局很重要，堪称是决定命运的一局。赢了她们可以打第五场，拼一拼季军。输了就无缘奖牌，抱憾而归。
　　能不能暌违十二年再次站上世锦赛的领奖台，就看这最后一哆嗦了。

　　说话间，场上的比分已经来到8—5，二传段意涵上到前排，接应边牧瑶退至一号位。
　　付元山叫暂停二换三，前排的二传由接应程桂娜替下，后排的接应由二传曹薇代替。
　　这样一来华队前排就有接应、主攻、副攻三个进攻点，二传不至于捉襟见肘只能逮住陆琦一只羊薅。

　　卡国队接应杰西卡大力跳发，冯易遥后排一传到位。
　　曹薇放缓速度传球，给她充分的助跑时间。
　　加上前排程桂娜和边芮在四号位、二号位起跳遮挡视线，冯易遥在六号位的后三进攻成功下球。

　　换轮换发，副攻边芮退到一号位发球，卡国队后排自由人洛琳一传到位。
　　二传阿丽贝尔直接在前排三号位中间和副攻凯瑟琳配合背错快攻，立刻扳回一分。

　　再次轮换位置，华队自由人白苏代替边芮上场在后排防守。
　　卡队主攻米尔发球，白苏一传半到位，曹薇选择将球传给前排主攻冯易遥。

　　这一球有些近网，冯易遥来不及调整位置只能生扣。
　　卡队网前的主攻让·考特和副攻凯瑟琳联手拦死这一球。
　　电光火石之间，紧贴在冯易遥身后保护的陆琦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压低重心，直接跪在地上侧身救球。

　　球擦过陆琦的手腕飞向后场，白苏向后狂奔，背对球场双手合十大力垫调，却不慎直接将球垫到卡队半场的边线外。
　　望着记分牌上卡队新鲜增加的一分，付元山一时无言。

　　“抱歉抱歉，我的错！”
　　白苏心里愧疚得要命，立刻跑回场中心和队友们道歉。
　　她心知大力垫调直接垫到对面还能说一句失误，但直接垫到场外就有些离谱了。这谜一样的空间感绝不是一个合格的自由人应该有的。

　　“没事，还有机会！大家不要太紧张，下一球正常发挥就好！”
　　曹薇没有责怪白苏，而是抓紧时间赶在对手发球前说了两句话鼓舞士气。

　　不知不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记分牌上的数字不停地跳动，场上的比分来到24—22，卡国队率先达到局点。
　　——还有一分，她们就能拿下近在咫尺的本届世锦赛的季军。

　　陆琦退到一号位发球，心脏因为剧烈运动飞快跳动，她甚至感觉自己听见了血管内滚烫的血液沸腾奔涌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激烈的心跳，在脑海中反复回忆日常的发球训练。

　　按理说她们刚刚追回一分，乘胜追击的大力跳发更能鼓舞士气并压迫对方的神经。
　　可是偏偏场上的比分又是危险的“24”分，万一她发球失误，那就是亲手将对手送上领奖台了。

　　富贵险中求的大力跳发还是平稳的上手发球？
　　两个矛盾的选项在陆琦脑海中不断碰撞，短短的几秒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陆琦走到发球区转身面对球网，开始起跳助跑，精瘦有力的小臂在空中飞快滑过一道弧线，排球像是一枚上膛的子弹一样沿着既定轨道朝卡队接应杰西卡弹射。

　　“嘭！”
　　本就一传薄弱的杰西卡面对陆琦的大力跳发更是无力招架，直接一传接飞。
　　华队得分。

　　“好球！”
　　“再来一个！”

　　替补席上队友们声嘶力竭的呐喊传入陆琦的耳朵，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手指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颤抖着。
　　再来！

　　抛球、助跑、起跳、挥臂，每一个动作都像往日千千万万次练习一样流畅。
　　但偏偏在扣球的那一刹那，陆琦惊觉这次抛球抛低了，扣球点也打低了，原本瞄准边界的底线球落地会比预期更加靠外。

　　边裁站在场外死死盯着球，一见它落地立刻挥动红色的旗子，宣告这一球界外，卡国队得分。

　　排球在地上大力弹了几下又咕噜噜落地，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橘色的阴影。
　　卡国队的教练和替补队员第一时间冲上赛场和队友拥抱欢呼，响彻天际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体育馆内。

　　然而仅隔着一张薄网的另外半场的华队球员却笑不出来。
　　她们沉默地站在原地，充满对突如其来的失败的无措。

　　陆琦直矗矗立在发球区目不转睛盯着远处地板上的排球，亦久久不能回神。

　　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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