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辈 [排球]》青山疏影

52、天才接应

　　“这场馆可真够大的……”楚茗喃喃自语道。

　　陆琦揪揪新球衣的领子，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
　　头顶的空间宽阔深邃，在巨大照明灯上方的死角区域一片黑暗，盯久了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一种眩晕感。

　　当地时间下午两点整，本届世青赛第一场比赛正式开场。
　　华国队首发队员为：主攻梵雨晴、陆琦，二传许玥，接应楚茗，副攻季萍、杜晓娟、自由人白苏。
　　队长为梵雨晴。

　　意国队首发队员为：主攻7号、6号，二传3号切里西纳，接应2号，副攻4号、9号，自由人5号。
　　其中7号主攻格雷塔是队长，2号接应是安蒂亚。

　　哨声响起，意国队安蒂亚发球。
　　她颇为从容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球，在地上拍了几下熟悉球感。之后立刻发出一个宛如教科书一般的大力发球。

　　“嘭！”
　　球撞在白苏手臂上发出一声闷响，一传接飞。
　　陆琦赶忙跑过去挽救，只见排球拐了一个直角后像是一道橘色的火箭直直升空没入一片黑暗。

　　“呼——”
　　金发碧眼的裁判阿姨吹哨示意意国队得分。
　　排球比赛里对于室内的球的高度是有要求的，接球方接起的球超过限定高度直接算进攻方得分。

　　陆琦停下追赶的动作双手叉腰呼了一口气。

　　“再来再来，下一球！”
　　同在后排的梵雨晴拍拍白苏肩膀鼓励道。

　　安蒂亚继续发球。
　　第二球，“砰。”——一传接飞。
　　第三球，白苏一传半到位，许玥长传调整把球交给楚茗。
　　球有些矮，楚茗起跳空间不够，扣球被对方直接拦下。
　　3—0。

　　球场的空调温度是舒适的24度，白苏却感觉一阵不可抑制的燥热。
　　她们在队里看过各个国家队伍队员的比赛分析、风格分析、线路分析、战术分析。
　　其他不在参赛名单内的队员以及陪练员还会模拟对手的发球、扣球风格让大家进行适应性训练。

　　白苏接过无数次模拟的对面发球，她的一传到位率是百分之五十。但现在面对真人却连丢三球。
　　那与众不同的力道、速度让她这才真实感受到对方被称为“天才接应”的原因。

　　白苏轻轻呼气放松紧绷的神经，准备迎接对面的第四个发球。

　　“意队——加油！意队——加油！”
　　沐浴在观众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喝彩声里，安蒂亚看起来自信极了。
　　她微微抬起头，白色的照明灯打在她金色的发丝上像是粼粼波光一般闪烁。

　　抛球、起跳、助跑，安蒂亚动作流畅姿势连贯，每一道肌肉里都蕴藏着无尽的能量。
　　“嘭！”

　　“呼——”裁判吹哨。

　　“啊啊啊啊安蒂亚！安蒂亚！安蒂亚——”
　　4—0，这是本场比赛开局安蒂亚第四个发球直接得分，意国队的球迷起立兴奋高呼她的名字，不约而同形成人浪。提华纳体育馆好似变成了意国队的主场。

　　见状游静抬手叫了一个暂停，她拍手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在喧闹的场地里沉声道：“都打起精神来，我们练了那么多接发球不是白练的。好好回忆平时接球的动作，手怎么摆、怎么卸力，脚上怎么移动、怎么卡位，相信自己可以的！”

　　时间到，两队重新回到赛场，意国队继续发球。

　　“砰！”这是安蒂亚大力跳发时球手掌击中球面的声音。
　　明明相隔十几米的距离，白苏却觉得那震天一样的轰响近在耳边，往日灵活的四肢变得僵硬使不上力。
　　她忍不住微微闭眼，模糊安蒂亚起跳时身后那刺眼的照明光亮。

　　“有！”
　　一道身影挡在白苏面前，大声喊道。
　　陆琦一传到位，许玥和杜晓娟配合快攻得分。

　　“好一传！”杜晓娟笑着对白苏说。
　　白苏抿嘴，“不是我。”

　　“加油，下一球。”
　　换轮换发，陆琦走到一号位拍了一下白苏的肩膀简单说道。

　　等待发球的第五秒，陆琦抛球助跑，在空中舒展身体，而后倏地紧绷，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射出锋利的一箭。

　　“Out！”意队五号自由人根据球速预判球的轨迹喊道。
　　边裁站在端线外弯腰紧盯球，在它落地一瞬间挥旗指向界内。——自由人判断失误。
　　主裁见状将这一份判给华国队。

　　4—2。
　　“好球！”候场区里的迟小涵忍不住喊道。

　　“华国队——加油！华国队——加油！”
　　“华国队加油，你们是最棒的！”

　　陆琦蓦地回头，循着英语、西语、意语等等各色外语交杂的声音中那微弱的几句汉语发声处望去，看见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手上挥舞着红色小旗子兴奋大喊。

　　陆琦心里一热，转身面对球场继续准备发球。
　　“加油！”
　　“ACE！”
　　耳边是队友抱着后脑勺背对自己发出的鼓励声，身后是各种混乱的语言，偶尔夹杂着几个听得懂的单词。
　　陆琦在这样的环境中放空思绪，开始自己的第二个发球。

　　“砰！”
　　又一个发球得分，意国队5号自由人面色沉重和队友拍手道歉——这次是她飞一传了。

　　漂亮！
　　游静忍不住握拳以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呼——
　　陆琦深呼吸，准备第三个发球。

　　“砰！”
　　“Out！”
　　“Yes！”意国队自由人兴奋地朝空中挥了一拳。

　　陆琦未能延续前面的优势，大力跳发出界，这一份判给意国队。
　　两队比分5—3。

　　换轮换发，华国队前排变为副攻季萍、主攻梵雨晴、接应楚茗，三点攻。后排是二传许玥、主攻陆琦、副攻杜晓娟。
　　意国队前排有副攻9号、队长格雷塔、二传切里西纳，后排是接应安蒂亚、主攻6号、副攻4号。

　　意国队副攻发球——跳飘。
　　陆琦后排平稳过渡。

　　许玥跑到前区等待球落下来。
　　虽然排球场的场地大小都是一样的18米乘9米，但是这里四周的无障碍区要远远大于省队、国青队的训练场。
　　灯光也更明亮，屋顶更高、更深。
　　空调的温度适宜，和集训地的闷热躁动完全不同。

　　许玥忍不住搓搓指尖缓解内心莫名的情绪。
　　球来了，前排梵雨晴、楚茗起跳掩护她和副攻季萍的短平快。

　　——糟糕，球给矮了！
　　许玥心里一惊。

　　但季萍已经挥臂扣球。
　　这一球被对面跳起的拦网高墙完全罩住，扣球弹回，近乎垂直一般下落。

　　“有！救一下！”
　　陆琦从后排六号位附近径直鱼跃扑救，及时将手背铲在球和地面之间防守成功。

　　“过渡！”
　　许玥后仰跳起右臂竭力向外伸，手腕成功垫起球，楚茗推攻过渡。

　　华国队这边救球救得人仰马翻，意国队却丝毫不乱。
　　二传切里西纳看准机会果断将球传给安蒂亚，安蒂亚后排起跳，三米线后重扣得分，华国队前排拦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球落地。
　　6—3。
　　意国队继续发球。

　　第一局以众人从未设想过的速度快速结束，几乎没有超过两个来回的拉锯。

　　第二局安蒂亚的重扣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开华国队的前排拦网，直指后排空档。
　　陆琦接满六轮一传和各种防守起球，两局下来防守数据竟然比两队的自由人还精彩。
　　游静用完两次暂停机会都没能破坏对面的节奏，眼睁睁看着己方副攻线上两名副攻像梦游一般，让对面的各种进攻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游静忍得住暴脾气的魏海却忍不住。
　　暂停指导时，他手背不停地在手心里捣药一样快速捶打，着急地说道：“干嘛呢干嘛呢？副攻的任务是什么，拦网、进攻，你们俩可倒好，上去体验氛围了是吧？当这是什么地方，过家家呢？拦网是让你要不封住对面的线路，要不直接拦下进攻拦网得分。你们两不沾是要干嘛，还想不想打了？”

　　一番话把季萍和李晓娟训得恨不得掀开地板把头钻进去。

　　游静给了魏海一个眼神示意他冷静，沉声说道：“都清醒一些，对面还没强到你们一个球都拦不住。把思路捋顺、手型摆好，坚持一点、自信一点，手上绷住了！对面来的球给它挡回去，别球一用力就被拨开了。我知道对面的重扣力道很大，但再大你也得坚持住，这是你的职责，这是你之所以能用‘副攻’的身份站在场上的原因！”

　　第三局，华国队前排队员为：主攻梵雨晴、接应楚茗、副攻杜晓娟。后排为自由人白苏、二传许玥、主攻陆琦。
　　意国队前排队员为：接应安蒂亚、副攻4号、主攻6号。后排为：主攻格雷塔、自由人5号、二传切里西纳。

　　比赛开始，意国队二传切里西纳发球。
　　华国队自由人白苏平稳过渡，许玥将球快速传给楚茗，楚茗强攻得分。

　　好球。
　　看着这一球重扣落地，许玥心中的大石头也消失不见，表情变得轻松起来。
　　通过整整两局的调整试错，此时她的身体和大脑已经彻底适应这个场地，可以拿出平时训练的战术灵活运用了。

　　换轮换发，华国队副攻杜晓娟发球，意国队自由人一传到位。
　　二传切里西纳再次将球传给前排已经到位蓄势待发的接应安蒂亚。

　　这一轮华国队的自由人已经下场，换到前排的季萍和梵雨晴并在一起形成双人拦网，拦死安蒂亚的斜线。
　　正后方陆琦目不转睛盯着安蒂亚。

　　安蒂亚咬牙重扣。

　　“砰！”
　　“有！”
　　陆琦一传到位。

　　Shit！
　　安蒂亚心里暗骂。
　　不敢说刚才这一球的时速到了一百，但九十多还是有的。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瘦弱女生竟然稳稳接起这一球，她是自由人吗？

　　许玥抽空瞄了一眼对面的拦网，选择和主攻配合打一个冲进。
　　梵雨晴跑到三、四号位之间打了一个短球，华国队得分。

　　依靠状态回升的二传加上逐渐适应节奏的主攻、副攻的进攻，华国队率先达到25分，成功拿下第三局。

　　第四局比赛开始，华国队陆琦发球。

　　楚茗站在网前胸膛起伏明显，额头布满汗珠。她揪起球衣领子擦了一把下颌上的汗水，双手抱头目光在球网对面的队员身上梭巡。
　　最终，她的眼神停留在2号接应安蒂亚的身上。

　　“天才接应”安蒂亚，15岁加入国青队。今年是她在青年队的第三个年头，世青赛之后就会转到国家队。
　　虽然年纪轻轻，但职业生涯的履历上堪称辉煌：最佳接应、最佳扣球、最佳得分手、MVP……

　　这个金色头发、皮肤白皙、笑容灿烂的女孩拥有官方报出的一米九一的身高，扣球高度三米二一，在意国内打联赛时最高扣球时速曾经达到100km/h。
　　对于前排的到位进攻、大部分的调整攻、不好打的球，二传都会首先考虑传给她，是意国队当之无愧的主力得分手。

　　我呢？
　　看着对面阳光自信的“天才接应”，楚茗的脑海中情不自禁产生这个问题。

　　我又是一个怎样的接应？
　　从体校起就是一个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容易满足的普通学生。靠着还算优越的天赋、中等偏上的喜爱、小伙伴们强制的加训一路顺风顺水进入国青队，从体校的舞台来到世界的舞台。

　　一路以来，后排的防守有自由人、有陆琦，二传有经验丰富的队长卫虹、有天赋绝佳的许玥，她似乎很少担心来到自己手边的球是个难打的烂球。
　　优秀同伴的技术加持，加上自己八十分的扣球能力，她也逐渐得到省队的主力、国青队的首发。
　　但这样吊儿郎当的自己，似乎和对面光芒万丈的安蒂亚相差甚远。

　　接应，应该是那样的存在吗？

　　“ACE！”
　　陆琦发球得分的声响打断了楚茗的思考，她回头看了一眼神态冷静的陆琦，笑着大声说：“好球！再来一球！”
　　陆琦朝她抿嘴笑笑，当做回应。

　　转过头，陆琦又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

　　尽管这一局华国队的众人状态回升，但对面手感上来的安蒂亚和保障主攻格雷塔兼队长同样毫不逊色，双方你一分我一分紧紧攀咬着，最终还是意国队更胜一筹。

　　随着主攻格雷塔出其不意的一个吊球，意国队成功拿下最后一个局点。

　　球在地上弹了一下，裁判一声哨响，一切尘埃落地。
　　第四局，意国队26—24华国队，华国队首战出师不利，局分以3—1落败。

　　比赛结束，意国队在隔壁半场欢呼雀跃，观众们跟着她们一起发出各种喜悦的叫喊，衬得一旁沉默的华国队愈发寂寥。

　　陆琦把散落在额头边的碎发往耳后一掖，顺便抹了一把汗湿的头发，最后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头上漆黑的屋顶。
　　她转身拉住旁边愣在一边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楚茗下场列队准备握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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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是我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