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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独自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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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上,藏花才和少年分开,独自回城。刚到城门,她便被南郡王府的侍卫夜强行带上车,不顾她的反对,带她进了南郡王府。
藏花一看到南郡王爷和戴天,立刻大怒,道:“你们还有脸来抓我!舞语呢?”
戴天微笑道:“回小郡主,舞语姑娘已经认祖归宗,现在是东郡的郡主了。”
“哦……什么!你喝多了吧?”藏花不能消化她刚听到的消息。
“大胆。还不快跪下叫爹。”皇甫擎天道。
藏花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们二人,道:“又想怎么骗我呀?我再也不上当了。特别是你。”她指住戴天,狠狠地强调自己还在记仇。
皇甫擎天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把医谷的往事大略讲了一下。那一段往事,于皇甫擎天,还是第一次讲述,他也似乎有些感慨。
谁知道藏花听完毫不动容,依旧吊儿郎当的坐在一边的桌上吃茶点。临了,她一抹嘴边的点心渣,道:“讲完了没?完了我走。”
皇甫擎天不禁怒目。戴天微笑,及时打断他的呵斥,道:“小郡主突遭变故,一时难以接受,也可以理解,不如待我请花阁主加以解释。”
便在此时,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走进来皇甫谦和皇甫恭俩兄弟。兄弟俩故意鄙视藏花,疾步走前,行礼道:“父亲,孩儿听说父亲认了个女儿。可是真的?”兄弟俩一向畏惧其父如狼如虎,今日情急,顾不得许多了。
皇甫擎天一见这俩儿子,脸色登时冷下来,道:“是。你俩莫非敢有意见?”
兄弟俩相视一眼,皇甫谦不得不硬着头皮嗫嚅道:“此是大喜事。孩儿向父亲道贺。……嗯……这个……只是,这个女子出身低贱,品行不端,野蛮粗俗,大损王府体面,还望父亲三思。”
没等皇甫擎天三思,藏花已经暴跳起来:“你骂谁呢你!谁低贱了?谁野蛮了!”她三两步已经窜到皇甫谦面前,拎住他的衣领。皇甫谦被她暴打过,强自镇定,向父亲求助:“父亲,你看她!她竟敢当着你的面如此放肆无礼。”
皇甫擎天摆摆手,居然笑了起来:“小孩子打架,自己解决。”
藏花回头恶狠狠地盯着皇甫擎天,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皇甫擎天居然笑嘻嘻地点头道:“说得是一点也不错,有其父必有其子。”
藏花知道皇甫擎天和戴天都很厉害,她怎么也打不过,也不想惹事,便松开手,转身离去。不想皇甫恭却趁她不注意,突然出手袭击。
藏花回手捉住他的手,制住他,二话不说,劈头便打。她几个巴掌将皇甫恭打翻在地,又上脚狠狠踹了几脚。打得皇甫恭唉唉直叫。旁边皇甫谦有心相帮,却不敢出手。待藏花一脚踩在皇甫恭身上,一边掳着袖子,向他看来,嘴边带着畅快的恶狠狠的笑容,皇甫谦匆匆告退,迅速溜走。
“哼。”藏花挑衅地望了微笑看热闹的皇甫擎天和看不出表情的戴天一眼,见二人似乎无意栏她,便转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一路大门敞开:无论她接受与否,南郡王府上下已经以郡主之礼相待。
藏□□直跑回红袖招。依旧灯红酒绿,迎出来的却是翠柳。她告诉藏花:花漫雪母女如今已经搬入东郡王府——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藏花茫然的回到后院花园中的小屋,才不过几日光景,竟然就是物是人非了。藏花独自在小屋中躺下,思忖了片刻。起床来开始打包。她把自己有限的几件替换衣服和几样珍爱的宝贝打成一个小包袱。
她把小包袱背背好,哼着小曲便要出门。却不料门外被翠柳和其他姐妹堵住。翠柳拽住她道:“小藏花,就算阁主走了,我们一样是姐妹,这里还是你的家。你这样跑了,岂不是说我们不讲义气。”
其他姐妹一起七嘴八舌得说了起来。藏花登时头大,赶紧大喝一声,压住势头,道:“大家不要吵了!我是要去闯荡江湖,逍遥自在啦。等我成了江湖闻名的女大侠,再回来看你们。”说完了她一步窜出房门,拔腿便跑。
藏花一路跑出了泉州,向海边冲去。
忽然间似乎天地格外广阔。她突然停下脚步,自言自语:“妈妈和舞语就算得了好归宿。我也不该这么高兴吧?按说怎么也得伤一会离别呀?我呸,原来我是个天性冷漠的人呢。花藏花,我鄙视你。”鄙视完自己,算是丢开了一桩心事。
性子那么野的藏花,从来都是在南郡内撒野,而白天少年说要和她一起畅游四海,忽然激发了她的豪情逸志。她们有了归宿,意味着红袖招再不算是她的家,没有了牵绊,她从此可以自由自在。
她一路跑向海边,那里是他与她订下约定的地方,她要等他来,一起离开。
那一处海边,远离尘嚣,有细白滑腻的沙滩,有光滑圆整的岩礁,有高大悠闲的椰子树,还有无边的海。
藏花踢掉鞋子,爬上岩礁,手枕着头,望见漫天的星星。夏夜柔和的晚风轻轻呢喃,似乎情人吹在耳边的温热笑语。
藏花想起少年闪闪的眼眸和温柔得让人摸不到心跳的笑容。她不知道她在微笑,像所有十八岁的少女一样简单幸福的微笑。
耳边大海在轻轻叹息,岩礁似乎在海的怀抱中即将入睡。头顶的椰子树哗哗的私语。星星一眨一眨,宛如无数的他,把她看进心去。
从来没有一刻让她如此沉静,静静地沉入思绪深处,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记得认识他以来的每一个小小细节:那夜小巷馄饨摊上,第一次彼此对视;他牵手住她手时,细滑温暖的手心的触感……每一丝细节,回想起来,都似乎浸满了甜蜜的幸福。
藏花微笑着睡去又微笑着醒来。
海面上跃起灿烂的红日,染红了大海。金色的太阳滚滚,那是注定统御天下的君王出行,万民参拜的气势。
藏花目眩神迷,不禁仰天长啸!
他许下约定:今日太阳升起时,他们会在这里相会,携手傲游天下。
那一刻,期待未知却必定幸福的未来,那种心情,她永生永世,不再有。
太阳跃出了海面,越来越高。他还没有来。
太阳走到西面了,渐渐沉入海面。他还没有来。
夜晚的星空依旧闪闪。她想,他一定会来,他不会失约。椰子树依旧在呢喃。星星依旧闪亮。她想,如果他的眼睛像星星,那么满天的星星,不是都可以当作是他在看她吗?可是她依然无法微笑。
太阳再次升起。
她再次燃起希望:他一定会来的,来赴他许下的约定。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从她第一次见他,他那纯真明朗的笑容就是她的信仰。她怎么会怀疑?她怎么可以怀疑?
又是一天,过去了。
第三天,似乎连太阳都没有了激情。慢慢从云层中爬出,慢慢走过固定的轨迹。
漫天的云彩聚集着,酝酿着风暴。风起了,椰子树在风中苦苦支持,大海变了颜色,高高的浪头拍击着岩礁,打湿了她的衣服。
藏花只是抱膝坐着,愣愣地望着远方。
第三天了。他还是没有来。
藏花忽然露出嘲讽的笑容:其实,她根本就是个孤儿,养母并不宠爱她。没有人真正需要她。她会自己找快乐,那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如果你不快乐,也没有谁在意。
是的,只是没有人在意而已。她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人。没有人在意她。或者是因为这个,当他望着她的时候,她感觉他真正“看见”了她。他的目光仿佛在说:我在意你。
只是为了那一丝在意吧,她便放肆的爱上了他。“感君昔年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她忽然想起了这首诗。曾经有被抛弃的姐妹反复吟唱的诗句,让她当笑话来嘲笑——“女人真是可怜,别人多看了一眼就拿性命去托付吗?太不值得。我永远不会如此。”言犹在耳,她却忽然明白了诗句的悲伤——茫茫人世,只有你,把我看在了眼里。所以就算是误会,就算是妄想,我也以为你把我放在了心上。
后悔吗?不。
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压住心痛。她茫然的低头,心口真的在痛,宛如用铁丝穿过柔软的心尖,然后骤然抽出的那种痛。
她又笑了——姐妹们说故事时,总说“心碎而死”,似乎也是真的。
她,怎么才懂,如此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