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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公子小谢 ...

  •   湖南菜格外辣口,据说本地人,就是吃上一盘素菜,也要往里面加上一把碎了的朝天小红干椒。想到这里谭潭心一狠,有些自虐地点了一大碗水煮鱼。菜很快地端上来,汤碗里上面厚厚的覆着一层红油,辣椒、鱼片在红油间浮浮沉沉,他筷子猛地落下,精准地夹起一大块鱼肉,连着汤汁、花椒、碎椒一起,吞进了口。
      还没有嚼,辣意就像火油刺啦一声在口腔内爆裂开,他恨不得一口把舌头都给咬掉。可他忍住了,硬吞了进肚子。眼眶挣得通红,淡青眼白内迸出了血丝,他扬声叫着店小二:“再给我来一斤酒。”他辣得说话的声音都含混不清了。
      店是小店,酒是劣酒,好不烈口。他狠狠心,视死如归般灌了一大口进去,哗,感觉整个口腔都已经“脱胎换骨”,口腔内的一层嫩皮都烫了下来,麻麻地不觉得疼痛了。
      杀手堂出来的人,忍耐力都好。他想,今天就该把吃水煮鱼当成耐力训练。他总共吃了三大碗水煮鱼,十斤酒。等这些东西都吃完的时候,他等的人也来了,来的人是个年轻剑客。
      三湘翘楚、一剑风流。
      店面狭小,又在二楼,陡陡的楼梯上,但见俊士风流,身临污秽之地依旧裙屐如云。谭潭抬起眼睛,随手抓了抓头皮,有些红肿的嘴唇怪模怪样地撇着:“公子小谢。”
      公子小谢上前,姿态闲雅地坐下。他坐下前,还轻轻荡了荡衣袖,一股柔和却不失霸气的内力如风飘出,将凳子上的几缕微尘拂去。
      他温雅无害地微笑,拱手:“有礼了,谭公子。不才公子小谢。”说话文绉绉的,标准风轻云淡的世家子弟作风。
      谭潭觉得有些好笑,这些所谓的狗屁名门,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屁话。心里嘀咕着,早已百无禁忌,哈哈两声笑出声来,随意指了指桌上风卷残云的残局,“知道你是小谢,还说个屁啊。兄弟,要不要也来一碗?”他指了指桌上的汤碗,不等公子小谢拒绝就大喊:“小二,再来一碗水煮鱼!顺道再来十斤酒!”
      小二爽快地答应着,好咧。
      公子小谢果然温和的拒绝:“谭公子,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鱼。”
      可小二早就奔下去了,他显得有些尴尬。
      温和,温和的话,速度就慢啰。谭潭眼皮一翻,哈哈两声,“啊,对,不是来吃鱼的。”说完就闭口不言了。但见他懒洋洋地靠在桌边,随手用一只筷子挑着吃剩的鱼骨玩,手脚很快,白森森的几十根鱼骨被筷子轻轻一挑,于空中繁复穿插,却始终不落。有几根往外飘去,他筷子这么一挡,又斜斜一挑,迅即回到面前。
      看着谭潭满脸轻视之态,饶是公子小谢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他低声地问:“谭公子约我到此,有何见教?”手已搭在了剑柄上。
      谭潭长着一双桃花眼,眼神很妩媚,也毒。他敏锐地发现公子小谢一双如玉雕成的手上,青筋微微迸出。他害怕了,谭潭有些恶毒地想。
      谭潭继续保持懒散姿态,嗤笑:“急什么?”
      小二手脚快,伶俐地端上水煮鱼、白酒,还有干净的碗筷。
      看着这些,公子小谢动也不动,一双眼睛死死看着谭潭,谭潭的桃花眼真和潭水一样,深深的让人看不清楚,他再也忍耐不住:“那一夜为什么要救我?”
      前些日子的那一幕立即回到了眼前:他提早知道了相思教的追杀计划,这三个月来一直闭门不出,安全的呆在密室里。他其实不太喜欢这样,可所有的朋友们都劝,相思教在武林中的地位大部分都是靠暗杀来的,忍得一时之气,将来什么不能做?他只能忍。
      可三个月堪堪过去时,何倾杯毕竟找到了这个密室。
      那是在夜里,不过是不是夜都不重要,这个密室还是父亲当年在的时候修的,不透光,黑乎乎的一片,要经过好长好长的一条暗道才能到达。
      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因为他们家练剑伊始,都是蒙上眼睛练的,要考究个听力。
      这在密室里,他们独特的练剑方式,倒是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对手未必习惯黑暗,而自己早已驾轻就熟。
      狭小的密室里,只有两个人压低的呼吸声。
      他安慰自己,不怕,何倾杯看不见,一点也看不见。他只要等,等她心慌,等她出剑。她一出剑,就暴露了行踪,自己就可以斩杀她于无形中了。
      可他等到的是滴溜溜的一片轻响。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是红豆。
      那些东西噼里啪啦的滚了一地,他一个吃惊,当下退了一步——上面没毒药吧?
      他身子就那么一动,何倾杯的剑就抵在了他的咽喉上,他几乎没有还手的功夫。
      她声音俏俏的在耳边回旋:“不过是几颗红豆,就把你吓到了!呵呵……”
      看他一脸的出神,谭潭醒了醒鼻子,又呸了一口,口内呛出了口浓痰,痰里还带着辣椒渣,啪的落在地上。
      听到声音,公子小谢反应过来,他看了看那口痰,嫌恶地蹙眉,他实在忍受不了自己被当猴儿耍一般,声音抖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当时他本来以为自己非死不可了,一脸绝望,不想何倾杯的剑又退了回去。受伤了她。
      暗室内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耳边只能听见红豆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的声音,很快身边又传来剑器相接的声音,非常短促,两个人好像是认识的,招来招往,熟极而流,倒像是同门师兄弟喂招。只是,他隐约感觉到何倾杯呼吸声越来越粗。
      她一定是一开始就受伤了。几滴温热的东西滴在自己面上,浓烈的血腥味传来,他喉头一干。
      这一场战没打很久,两个人就且战且出,他心一横也跟了出去。院子浸在月光中,透着许多年前的昏暗似的,他这才看见何倾杯肩上挂了一道口子,口子还很深,鲜血潸潸而下。
      她没有恋战,只是微笑着:“原来是你呀。”她冲着谭潭笑,手一指,“师弟你很能干。这位公子小谢就交给你吧。”
      谭潭大笑:“师姐,我不和你抢这家伙。我今天来,算是给你个小提醒。注意,我出道的第一个任务,选中你了。”
      她没有接话,只是笑,笑着笑着,她身子突然一拔,如一只燕子般轻巧地飞过墙头,只留下了院子里的几滴鲜血。
      知道他又回忆起那一夜了,谭潭眯起眼睛,脚架在凳子上,他挑眉:“为什么?我还当你知道呢!”
      公子小谢难得鼓起的怒气软下来,有些茫然:“何倾杯要杀我。”
      谭潭摇了摇头:“不是她。”他忍不住好笑,这个三湘名剑,完全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也是,这种武林名门,多靠的是传下来的声名、一代代混下来的交情。这小子剑术如此,也算难得了。不过、真是没什么江湖经验。那天晚上要不是他的目标是何倾杯,哼哼。他残酷地想:十个公子小谢也被他解决了。
      公子小谢突然恼羞成怒,他咬住牙狠狠地说:“对,不是她!是相思教!我知道你们相思教有意谋划三湘武林,想把这里也纳入你们的势力范围了。你们甚至不屑于拉拢,但凡看着碍眼的,都是一个字——杀!”
      谭潭有些可怜地打量着公子小谢,他竟然还会发他的公子哥脾气:“你、知、道、就、好!”他慢吞吞地说。
      公子小谢真的要爆发了,腾地站起来:“杀就杀!为什么要耍人!难道你不是相思教的吗?难道你会帮我!那个晚上……那个晚上……”他声音抖得厉害,“为什么你会帮我?”他颤抖着抓住酒壶,也不用杯子,呼哧呼哧地灌了半壶下去。
      他的一双眼睛都红了。
      他其实心知肚明,什么救不救?什么这个人归你了,归我了?敢情这帮人在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呢。他就是那只老鼠,被他们耍着。要是他就这么跑了,又如何?可他又不能不来,他要讨一个说法,一个能支持他世家门楣的说法。
      腰间的剑贴着身体,他喉头里满满的涨着怒气,可怒气消失了,他觉得他整个人都在抖,一点力气也没有。
      谭潭也站了起来,悠然道:“你来见我,真是件愚蠢的事情。我是相思教的没错,教内也确实是要除掉你。何倾杯是负责这个任务的人。我没有帮你,我只是喜欢凑热闹。今天你过来,按道理我解决掉你也不错。可是,我看今天实在没杀你的必要了。老子我剑下从来不沾你这样的人。三湘名剑,哈哈,三湘名剑。我说小谢,你回去洗洗睡吧,江湖不适合你。毛还没出齐!哈哈……”
      他大踏步走下楼梯,楼梯在他的脚下吱吱呀呀的叫唤,他心情很好。
      公子小谢没有追下来,谭潭想:这小子!啐!那个晚上他所有的雄心和肝胆都被他和何倾杯解决掉了,杀了他?杀了脏手。自己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
      何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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