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舞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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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园祭的舞会穆颜夕只和仁王雅治跳舞。
立海大学生活动室装扮的精巧别致。屋顶吊灯上的流苏微微颤动，配合着低低垂下的墨蓝色帷幔给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通常，舞会中都应由男生上前邀请女生做自己的舞伴。女生明眸顾盼，芊芊玉手搭上男生的肩膀，在暗淡温柔的光线中和着温婉流淌的音乐翩翩起舞，衣裙随着旋转的身姿轻轻飞扬，优雅灵秀如同一片轻盈的花瓣。
穆颜夕却是自己贴过去的。“仁王同学，我想和你跳舞。”她说。
仁王雅治楞了一下，不羁的眼神落定在她身上，略微思索片刻才想起眼前的女生大概是隔壁班的学生，只是名字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出于礼貌没有拒绝。
穆颜夕独霸仁王雅治跳了大半场。直到他借口上厕所出了会场大门就没再回来。
其实穆颜夕不过是个万年路人甲的角色，放在人堆里马上就找不到了。墨黑色的头发柔顺的贴在耳后，碎刘海梳的整整齐齐，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左边的脸颊上绽开一个浅浅的酒窝。
体育课，200米障碍跑穆颜夕表现的勇猛异常，连续踹飞四个障碍，然后惨不忍睹的于第5个障碍上跌了个嘴啃泥。仁王雅治连忙收回视线以单手扶额的姿势维持了好久，在柳生比吕士的注视下心虚的嘀咕一声，“我真的不认识她。”
穆颜夕避开众人目光，独自躲进医务室里往伤口上涂碘酒，疼的龇牙咧嘴表情异常扭曲。窗外的阳光炽烈浓郁，洒遍整个房间，浓的化不开。看着横陈一地的阳光，穆颜夕的心境却是异常凄凉。她知道仁王雅治的班级也在操场上活动，所以才卖力的跑自己最不擅长的项目。结果却是出尽了洋相。
一直以来，穆颜夕偷偷的，一点一滴的收集着仁王雅治有关的一切。仁王雅治的笑容，仁王雅治在网球场上的拼搏，仁王雅治对胜利的坚持，仁王雅治藏匿在桀骜背后的真诚。只是她从不靠近。
神城夏实问：“那你舞会上怎么就跑上去邀请他了呢？”
穆颜夕嘿嘿的笑，挠挠后脑勺说：“因为舞池里灯光比较暗，他不会发现我的手足无措。”
“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对。红的像猴子屁股。”
每次提及仁王雅治，穆颜夕的眼里都透出一股不惜毁灭般的狂热。到底要有多爱，才会拥有那样滚烫的眼神。
圣诞晚会，仁王雅治代表网球社演出节目。一首HIP-POP歌曲尽管没有一个字唱在调上，台下女生们的呼声尖叫仍然震耳欲聋。穆颜夕照例逮到空子便拽住仁王雅治不松手，“仁王同学，我想和你跳舞。”一曲又一曲，仁王雅治在不停的旋转中觉得有点头晕。
直到曲终人散。穆颜夕的鼻尖上冒出晶莹的汗珠，面庞因刚才接连不断的持续舞步泛起微微潮红，眼睛由于兴奋而闪闪发亮，“今天我和仁王同学跳了整场。”
神城夏实从提包里拿出围巾严严实实的裹在穆颜夕的头上，包的像个粽子，“出了那么多汗就不要出来吹风么！快回宿舍去吧！”
“可是，今天我和仁王同学跳了整场。”女生的声音被清凛的夜风噎回去一半，始终掩盖不住喜悦。
“是是是，我知道了，整场。颜夕，我现在要是告诉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听得进去么？”神城夏实撇撇嘴，在穆颜夕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我没有奢望过他会喜欢我。”穆颜夕挽起神城夏实的手臂，微微牵起嘴角，笑容好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的到处都是。
切的大小均匀、薄厚恰到好处的肉片在铁篦上吱吱作响，肉汁滴进炭火中腾起一阵白烟。被强拉着跳到脚软的仁王雅治不停的往碟子里填肉，大块朵颐。仁王雅治偏食偏的很厉害，对于普通的食物总是草草应付两口了事，只有遇见合乎口味的食物才会露出这幅难得一见的吃相。
“那姑娘喜欢你。”柳生比吕士喝一口果汁说道。这句话是明显的陈述句口吻，语调平缓，波澜不惊相当肯定。
仁王雅治狡黠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犹豫。柳生比吕士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不再做声。
仁王雅治对于所有人都是看似友善实则有些疏远。虽然在学校里属于异常耀眼的人物，可是他并不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凡事始终遵循着自己的原则。对于女孩子，若是不喜欢，也应该好好告诉人家呢。明确郑重的拒绝或许是另一种温柔。
穆颜夕与仁王雅治选了相同的公共课程，上课的时候坐在与他相隔三排之外的位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课，多数时间目光纠缠在仁王雅治身上，痴迷陶醉。
“穆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穆颜夕同学！”
老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穆颜夕才慌慌张张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嗫嚅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神城夏实连忙将题目答案写成小条子传递给她。穆颜夕定了定神，照着条子读，却还是读错了两处。
“怎么回事啊，读还读不对！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课间，神城夏实恨铁不成钢的哀叹一声，只想敲开好友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养满了金鱼。
“刚才他回头在看我呀……”穆颜夕抿抿嘴唇，一脸无辜的茫然，“我紧张的手一直在抖呢。”
“谁？”
“恩……仁王同学。”
仁王雅治是心思缜密细致的人，穆颜夕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除了邀请过跳舞之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可他全部知道的清清楚楚。
仁王雅治知道自己在教学楼屋顶的天台上发呆的时候，有个姑娘总静悄悄的呆在天台另一侧的角落里读书；知道自己在图书馆温习功课的时候，那个姑娘会在图书馆值日，耐心细致的把自己要用的参考书分门别类的放好，将不甚卷起的书角轻轻压平。后来也渐渐注意到自己参加网球部的训练的时候，那个姑娘——应该叫做他的舞伴吧——必然在场，没心没肺的混在人群里大喊着“王者立海大”，“立海大加油”的口号。只是，她真的很不起眼，仁王雅治经常看着看着便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柳生比吕士极其文艺的说，暧昧无疑是最毒的毒药，你还是快点告诉人家结果比较好。仁王雅治觉得他说的很对。所以，他决定拒绝。
穆颜夕老远看着仁王雅治向自己走过来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手脚发凉，一颗心纠结成一团，扑通扑通的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恩，那个……”仁王雅治开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到现在还是叫不出女生的名字。
“穆颜夕。我叫穆颜夕。”
“穆同学，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说，请到这边来一下。”
穆颜夕将目光移开一旁，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带着一身视死如归的高尚觉悟跟在仁王雅治身后穿越大半个校园来到海边。
此时正值寒冬，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眼前只看见灰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是水还是天。苍白的日光肆无忌惮的再海面上跳跃，风在耳边“呼啦啦”的吹着，混合了海水咸腥的味道。
仁王雅治说对不起，穆颜夕同学，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能和你交往。仁王雅治说辜负了你的好意，希望你不要难过。仁王雅治说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风萧萧兮“海水”寒。穆颜夕盯着沙滩上一枚破碎的贝壳看了好久，脸颊冻的麻木僵硬。直到仁王雅治说完离开，她才搞明白原来他是特意来拒绝她的。混蛋仁王！我又没有和你告白，你自作主张的跑过来拒绝我做什么？
穆颜夕躺在宿舍的床铺上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不吃不喝，脱力的像是被抽尽了空气的气球。
“我的暗恋被掐死在萌芽之中了。”她说。
神城夏实耸耸肩，拿起一只苹果放在嘴边咬的“咔嚓、咔嚓”作响，“看开点吧，世界上的男人还是很多的。”
穆颜夕侧过身去沉默数十秒，用力吞了吞口水，“……喂，我说，没良心的丫头。你就不能劝我吃个苹果么？”
“要吃吗？”神城夏实一脸坏笑相当讨打，将拿着苹果的手伸去穆颜夕眼前晃了晃，又迅速收回来，“要吃自己去洗。”
穆颜夕悻悻的翻身坐起，从桌上捡一个最大的苹果出门左转，一面为自己不慎结交了损友扼腕叹息。
仁王雅治是在参加网球部训练的时候听说穆颜夕想不开要跳楼的。心下一沉，三分愤怒七分惊恐一起涌上心头，于是连忙丢下球拍，还未来及与幸村精市告假便拔腿就跑。
女生宿舍楼下乱哄哄的已经围了不少学生，穆颜夕坐在阳台边沿上，将两只脚探出围栏，眼里风淡云轻仿佛参透世事再无依恋。
所谓立海大冷静睿智的欺诈师，在这般的危机情况面前也不过如此。仁王雅治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子,“穆同学，快下来！你疯了吗！”
神城夏实惊慌失措的从宿舍楼里冲下来，拨开人群拉住仁王雅治的袖子用力撕扯，“我跟你说，颜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绝对和你没完！”
“我也没有想到拒绝她会变成这样……”仁王雅治恨不得代她跳下去。此刻，唯独希望她能平安就好。
跳楼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太强烈，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穆颜夕的宿舍在2楼的问题。这个高度，就算真的跳下来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大碍。
寝室里挤满了前来劝说的同学，看见当事人到场便纷纷让道。仁王雅治急切的说，“有什么话好商量，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天边的夕阳热烈的燃烧着，将少女静止的轮廓笼罩上一层漂亮的橙红。穆颜夕回眸一笑，那笑容竟出乎意料的妖娆。
“你快把脚收回来，多危险。” 仁王雅治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试图说服她，又不敢贸然上前，双眉紧锁，进退两难。
穆颜夕换了个姿势依旧坐在原地发愣。其实她并不打算跳楼，就想吓唬一下他罢了。只是没料到会闹的这么大，可谓骑虎难下，难道真要跳下去才能收场？
“快，快把她拉回来！”
察觉到穆颜夕一瞬间的犹豫，也不知是谁下了这道命令。两旁的男生便七手八脚扑上去抢人。混乱中，穆颜夕只觉得被谁狠狠的撞了一下，坐在阳台边沿上的屁股一下子被挤了出去。
神城夏实，我恨你。这是穆颜夕掉下2楼时脑海中划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
………………
穆颜夕费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周身不适，又酸又痛。环顾四周，是干净到有些刺目的白。神城夏实正趴在一边打盹。看样子这应该是在医院里面。穆颜夕略微动一动身体，神城夏实便马上醒了过来。
穆颜夕说，“我这次是丢光所有的脸了。”
神城夏实动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跳楼事件的始作俑者正是她。
那晚，穆颜夕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轮清月照的她心里格外郁闷。神城夏实睡在她上铺，探下头来说，“你要心里堵得慌不如吓唬他一次，就算扯平咯。”原本是句玩笑话，谁知穆颜夕这丫头如此脱线。
穆颜夕说，“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仁王同学和学校里其他的学生了。”
“傻丫头你怎么那么傻呢。我随便讲讲的话你也会当真……”神城夏实垂下眼睑，眼里晶莹欲滴勉强没有落下，“颜夕，对不起……”
“仁王同学呢？他要恨我一辈子了吧。”穆颜夕抬手遮住眼睛，脑子里阵阵麻木空白。
仁王雅治掏光了身上全部的钱，又将之前存起来的钱一并拿出，为穆颜夕垫付了在医院检查外加住院的大部分费用。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对自己“零用钱用途”这个问题讳莫如深，视为绝对禁区拒绝谈论。学校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大事化小，只当是场意外来处理，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凛冽的风打击着玻璃窗，发出决裂般的声音。咖啡店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暖色的灯光倾泻而下，店里放着钢琴演奏的轻柔飘渺的音乐，音质干净柔和。
“到这里，游戏结束了。”柳生比吕士眼镜片上折射出的反光将其笑容衬托的高深莫测，“我就说你应该给人家一个结果的么，只是简单拒绝然后转身走掉可是会让女孩子伤心的。”
仁王雅治“噗”的一声将喝到一半的咖啡喷了一桌子。
“噗哩。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有问我呀。” 柳生比吕士用手中的小勺子轻轻搅动杯中的液体，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
“柳生比吕士！你你你，你愧对绅士这个称号！”仁王雅治瘫坐在靠椅上泄下气来，“你骨子里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的吧……”
“仁王雅治，她不是理所当然要爱上你的，更不会理所当然的接受你做出的决定。”
仁王雅治的眼神忽然黯淡一下，想要掀桌痛扁柳生比吕士的冲动被逐渐被越来越强烈的内疚代替，“我以前也用这种方法拒绝过女孩子的……可是为什么对她不行。”
“因为她是认认真真的喜欢你的。另外，仁王你不觉得被人关注、或者多交个朋友其实也挺好的么？”
穆颜夕身体无恙，只在医院躺了两天就出院了。闹剧之后不久，寒假来临。穆颜夕老老实实的留在家中闭门思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在情人节那天收到仁王雅治传来的简讯。
“对不起。还有，情人节快乐。”
穆颜夕捧着手机出了半天的神。
我就是这么喜欢他。是的，没有办法。我只能认命。她想。
于是，穆颜夕还是穆颜夕。屋顶，图书馆，网球场边，依旧能看到她固执坚持的身影。公共课上也照例坐在三排开外的位置，偶尔被老师点起来发言，回答经常是结结巴巴的所答非所问。仁王雅治觉得，被关注似乎真的不能算是什么坏事，并且她始终安静，丝毫没有打扰到自己。
穆颜夕仍然只邀请仁王雅治跳舞，在学校所有举办了舞会的活动上，拉着仁王雅治满场旋转，步履轻盈欢快，宛若飞扬的花瓣。
仁王雅治说：“其实我不会跳舞。”
穆颜夕吐吐舌头，歪起头来“嗤嗤”的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呀。第一次和你跳舞你就狠狠的踩了我十几脚。”
仁王雅治无语。
穆颜夕说：“仁王同学你知道么，我只会跳舞呢，只有在舞池里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像个高贵的公主。真可惜你不会。”
仁王雅治说：“我要去厕所。”
“不——行——哟。”
穆颜夕眯起眼睛微微牵起嘴角，在舞池梦幻飘渺的灯光照射下笑靥如花。和着音乐，接连几个转身便将仁王雅治带到离礼堂门口更远的方向去了。
除此之外，便无交集。
国中毕业典礼上，由于未成年的缘故不能光明正大的喝啤酒，大家便买了果汁汽酒代替。那种饮料度数很低，喝起来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尽管如此，仁王雅治还是有点喝高了，举着杯子到处喊干杯。柳生比吕士捶胸顿足，说仁王你维持多年的形象全没了。仁王雅治邪魅一笑说彼此彼此。
仪式之后是惯例的舞会。仁王雅治等了很久，也不见穆颜夕过来请他跳舞。神城夏实在仁王雅治肩膀上轻拍一下说，“颜夕她家搬去东京了，大概会到青学去读高等部。我这里有她的地址，你有空去找她玩吧。”
仁王雅治拉着神城夏实响亮的碰一下杯子，然后大着舌头说不必了。
升入高等部的生活其实相较先前也没什么变化，无非是增添了一些新学科，课程也复杂了一些。仁王雅治想都没想便报名参加网球社。网球社里幸村精市任部长，真田弦一郎任副部长。柳生比吕士说，“再过一年切原赤也也就该来了。”
有一次，仁王雅治被派到图书馆值日，对着一本本卷了边角的图书叹息半晌，给柳生比吕士传了简讯叫他过来帮忙。
“柳生你可来了。我宁愿去缝纫绣花也不愿意做这工作了。”仁王雅治狭长的凤眼里闪亮闪亮饱含期待，好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柳生比吕士拉开椅子坐下，嘴角隐约抽搐几下，一言不发。
图书馆里寂寞安静，只能听见翻书时发出微微的细小声响。仁王雅治沉默许久，直到工作即将结束的时候，才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她当年的工作还真是辛苦呢。”
“谁啊？”柳生比吕士瞥他一眼，明知故问。
仁王雅治耸耸肩膀没有回答。
新年，国中同学聚会，穆颜夕从东京赶回来参加。仁王雅治走到她面前郑重其事的邀请，“穆小姐，我想和你跳舞。”穆颜夕优雅的伸出手来轻轻搭在仁王雅治掌心，点头微笑，幸福高贵宛若一位真正的公主。
仁王雅治和穆颜夕跳了整场。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舞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