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女排向）》尔青阳

46、加练

　　廖春风到办公室的时候，梅松华她们三个人刚走，岳良已经在画对阵淮昌的轮次图了。看到廖春风过来，岳良颇觉意外。

　　“主任那边何书记去汇报了。我寻思，小水的事儿咱们得解决一下。”

　　“就今晚，去球馆看她有没有加练，如果还加练，那就没事儿。小姑娘闹闹脾气不是正常的嘛。”与淮昌国手云集的牌面不相称的是，淮昌的副攻常年形同虚设，岳良现在手里有了倪思兰，也是发狠要从淮昌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但是岳良给牛小楼设定的目标是打进国家队，给倪思兰只是做好自己。因为倪思兰太挑二传，越春时不可能再回到国家队了，她的身体很难再承受国家队那种大强度的训练。至于水丹，国家队是打仗的，不是奶孩子的，不可能花时间给一个基本功都不过关的小队员。

　　“你说你，总跟人小姑娘那么凶干嘛，我看方天天和姜宝琳一样皮的很，日常不少犯错，也不见你见天儿板着个脸。”廖春风自己给自己泡了杯茶。

　　“二传不可以错。”岳良抬起头来，很认真的回答了廖春风的问题。“二传错了，全队就都错了，全队都错了，比赛就结束了。”

　　“小水才多大，才打了几场比赛？春时在她这么大的时候，那不是也很辣眼睛嘛。”廖春风当运动员的时候战绩煊赫，因而她说越春时辣眼睛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反驳，当然她从不会在人前这么说。“你不怕揠苗助长啊？”

　　“小水和春时的情况一样吗？基本功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我现在就是要逼她，她如果不突破心里的天花板，四年后的全运会她是没法站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上哪儿找内外援去？”廖春风听过这话，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全运会的成绩，体育局怎么会加大投入，五华集团这个样子，你看明年经费能增加多少？就秦山眼下这个球市，我们不还是要仰仗财政拨款？”岳良是向往国外职业化的氛围的，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因为这些队员要吃饭，要康复，还有她们承载着自己对中国排球的最后一个期望。

　　“小水有灵气，天赋很好。但目前，无论是作为一个专业运动员，还是职业运动员，她都不合格。首先缺乏自律，管不住自己的嘴。其次没有把自己作为一个完整体系里一个零件的觉悟。我为什么让她和思兰住在一起，思兰做了那么多年的替补，已经习惯于自己只是整个体系里的一环了。”

　　“所以她要在这四年里，走完别人十几年的经历，我需要她尽快的成长，尽快的弥补基本功的不足，尽快的真正适应进我的战术体系。”岳良叹了口气。“这也是弥补她之前欠下的功课，职业体育的路哪里那么好走，少一步都不行。”

　　“行，我原本想着你要是不好开口，我去给她做思想工作。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先不管了，再看看。”廖春风喝完了茶，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往基地医务室去看看梅松华和越春时情况。

　　下午虽然放了半天假，但是水丹在屋里扭捏到了四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拎着护具去了球馆。从岳良办公室回来的倪思兰见屋里没人，打电话也没人接，自然而然的也就找到了球馆。水丹正在对墙传球，岳良在训练馆的墙上用彩色胶带给她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无论垫球还是传球，都要进这个圈里才算。至于数量，岳良给的建议是按时间算，比如十分钟里所有的球都传进这个圈里，那么下一阶段目标就是二十分钟，再下一阶段就是三十分钟，以此类推。这是很基本的技术了，别说一个正牌二传，倪思兰这个老副攻传上二十分钟不失误都没什么问题。而越春时，据说当年纪录是传了两个小时，球的落点几乎都没变过，更别说挨着那个圈的边儿了。但是水丹的基本功差的太多，到联赛开始前，她也只是偶尔能坚持十分钟，大部分时候会在五六分钟左右出现失误，然后继续重新计时。

　　现在，她倒是能突破十分钟了，但是体校里随便拉一个二传出来，都可以做到，这不是一个可以打联赛的专业运动员可以满足的水准。但是联赛赛程太紧，留给水丹巩固基本功的时间太少，她再扛练也不能毫无顾忌，因为她有上场比赛的任务，她还要学会分配体力。

　　倪思兰并没有打断水丹的节奏，只是坐在一边默默掐表。水丹又一个球垫出了那个圈，于是重新开始计时。倪思兰的出现让水丹一直焦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这个赛季还没有结束，她还有机会，如果剩下的比赛表现足够好，也许还有留下来的机会。也许王静也好张继祖也罢，他们没有办法一周之内配上倪思兰的节奏，自己就还有希望。

　　十分钟了。

　　十五分钟了。

　　二十分钟了。

　　倪思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水丹不断或传或垫落在那个圈里的球，偶尔看一下手机上的计时器。这是她记忆里水丹坚持最久的一次，而随着那个球每次落在那个圈里，现在的水丹每一次传球都是在突破自己。

　　水丹的脸上开出冒出汗珠，接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场馆里虽然有集中供暖，但是因为过度空旷，有和没有的区别并不大，尤其是这会儿没有人气。水丹的肌肉和她的神经一样高度紧张，所以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她，才会大汗淋漓。

　　三十分钟了，水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稳，虽然大汗淋漓，却不见一点体力不支的样子。突然一个球的落点蹭到了岳良贴的胶带边上。平时水丹会耍赖认为这不算失误，压线当然是判界内了。

　　但是水丹接住了球，倪思兰只能停止计时。三十一分五十秒。

　　倪思兰将准备好的毛巾扔给水丹，然后拎着拖布过来把地上的汗渍擦干净，一边干活，一边又少不了抱怨。“你也收着点儿，别累着自己了。”

　　“我再不抓紧，说不定下个赛季你就看不到我了。”水丹一边擦汗，一边找水。倪思兰听了这话，愣了一愣。

　　“你瞎说什么呢？”

　　“和天天一拨的青年队二传就快上来了。我听说岳指点名要了清原的孟可言，明年说不定队里就没我的位置了。”水丹不知道从哪儿听得小道消息。“你记不记得咱们在清原第一次场地适应训练，那天岳指和清原的张指谈了很久，我原先也以为是谣言。”水丹咬了咬嘴唇。她这一提，倪思兰也想起来了，当时她也看到了但是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好像是有鼻子有眼的。

　　“不会吧，现在能配上我节奏的二传，哪那么好找啊。”倪思兰说这话有些没底气。

　　“岳指都知道怎么传你了，再教一个出来对他也不难。”水丹眼里飘过一丝怅然，倪思兰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虽然平时不管队内的对抗还是正式的比赛水丹算是祸害过所有攻手了，但是相处久了一块石头也焐热了，何况人非草木。

　　“我还是觉得你想多了。岳指要是真的不要你了，还骂你干什么，把这个赛季混过去就算了，骂你不是还白落埋怨嘛。”倪思兰接过水丹的水杯，杯壁很凉，顺手帮她把盖子重新拧好的同时去把场馆饮水机的热水打开。

　　“他用得着在乎我埋怨不埋怨吗？”嘴上依然在抱怨的水丹，还是重新拿起了球。倪思兰则默默坐在一边给她计时。

　　岳良从教练员食堂出来，本打算直接回公寓，但还是走到了灯火通明的训练馆。下午让廖春风念叨的他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但看到训练馆的灯亮着，不免松了一口气。

　　晚上，训练馆里不止有水丹，梅松华直接从食堂打了饭送过来。越春时和奚鹏程也来了，梅松华本来不想吃狗粮，但是鉴于自己腰伤严重，队内目前只有付彤彤一个用跳发的，要帮牛小楼适应大力乱抡女的跳发，还确实奚鹏程学的最像。于是奚鹏程和付彤彤站在网对面轮流开炮，牛小楼接受炮火的洗礼后，越春时站在场边不厌其烦的矫正水丹每一个动作。倪思兰就是矫正效果的检验者。姜宝琳和方天天满场跑着捡球，张桂妹站在底线后盯着牛小楼每一次动作。花蕊蕊和况嘉江则提着拖把站在场边，随时准备冲进去擦掉地板上的汗渍。

　　这热闹劲儿，比平时训练还要热乎几分，呐喊声不断传来，岳良没有再进去打断，而是站在球馆外面，拍了一张球馆灯火通明的外景发给廖春风。

　　“放心吧，小姑娘们还是一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