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面》墨未浓

1、镜子里面

　　指甲上刷了一层深色的蓝，那是海的颜色。喜欢专注地看它，我仿佛可以感觉到时间在这些深邃的蓝色里平静地流动。

　　闲暇时，找了大群朋友上街购物，以一种疯狂的姿势。四年了，工作了四年，毫无积蓄。只剩下，人群里，留下的曾经路过的痕迹。

　　每每下班时，已是月亮高挂的夜晚，召集了部门的男男女女，随便猫进一家饭店喝酒。
　　一个同事有话说，“你啊，女孩子一个，喝什么酒。”我微笑，不做声。又有话说，“记得你刚来时，多单纯啊，一只束得高高的马尾，手上，拿只纸扇，扇啊扇的，就想让人多看几眼。”我再笑，半眯的眼芽里似有醉意。
　　那时，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是了，那时，刚来到这个地方，还是夏天吧，总喜欢摇曳一把薄薄的纸扇，妄想扇出一袭清凉。
　　单纯？是啊，多单纯啊，当时的一抹笑容，几乎笑出了整个季节的灿烂。
　　呵。
　　仰头。抿唇。
　　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夜空，深邃得迷离。

　　酒罢。散场。饭局过处，只剩一片狼籍。
　　歪晃着爬上同事的摩托车，长发流泻在整片背部。轻轻招手。媚媚地笑。
　　“坐稳。”女骑手潇洒地跨坐上来。
　　摩托车瞬间划出，像闪过的星子。

　　路景，灯火，一闪而过，然后灰飞湮灭了去。
　　闭上眼睛，就可以感受到风扫过耳垂的湿凉。
　　希望速度可以更快一些。
　　身前的女人笑嘻嘻地回头，“有没有飞起来的感觉？”她的柔发打在嘴上，粘黏了湿濡的液体。
　　伸手。拨开。捏住。
　　深蓝的指甲。漆黑的长发。微眯眼，我看见了海洋深邃的眼神。
　　张开五指，过顶。
　　肆意地笑。
　　这是飞起来的感觉吗？
　　眩晕。

　　美丽的日子。美丽的天气。阳光并不刺眼，清风淡淡吹拂。
　　车上，靠着背椅，微笑地透过蓝色镜片看拥挤的车厢。
　　最近爱上了蓝色。忧郁的蓝色。BLUE。舌尖一个轻巧的转动从中跳跃出来的单音符。
　　在眼睛上搽深色的蓝，妖媚地银粉。
　　已经认不出自己的模样。
　　做一个妩媚的表情，做作的姿态。镜子里的人影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泪水泼洒。
　　放下一头被涂染得红红黄黄的断了几次的发，任它披挂肩上。微笑一下，再梳理得一丝不苟。端庄的淑女模样。搭配了一个全然不符的妖艳化妆。

　　车厢剧烈震动一下，车停了，到了途中的一站。
　　一些人下了。一些人上来。像鼠标拖动的滚动条，上上下下着。转头，与身旁的朋友闲聊几句，无视车上的老、弱、病、残。是冷漠吗？呵。或许是。

　　抬头，望去，呼吸，猛窒。
　　那是一个身着休闲装的男人。清秀。嘴角挂了一丝淡笑。
　　心脏，攥紧。痛。
　　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被拥抱的温暖，你一直都知道，知道我一直缺少这种温度。所以你总是紧紧抱我。即使炎热的夏天。
　　你可还记得？
　　我们明明如此相爱，明明如此相爱……

　　“喂——”耳畔是朋友的声音。猛然清醒。
　　好像，做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梦吧？
　　淡笑。视线里，是那个勾起我的回忆的男人。他浑然不觉地隐在人潮中，不动声色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我死死盯住他的侧脸。
　　他突然转头，视线对上我。
　　拳头，握紧。

　　叮——车又停。
　　拥挤的人群里，我和他逐渐接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视线，交缠在一起，在几乎只1厘米之差，停顿，交错，视线收回。
　　身后，还可以感觉到对方不解的眼神。
　　为什么……
　　为什么你竟会如此像他？
　　我松开拳。
　　现在的他，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
　　清秀地、英俊地、年轻地……
　　是的，我几乎快忘记了，忘记了，曾经的他，小我四岁……
　　你还这般年轻，而我，已经老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呵。
　　手指碰触到干枯的黄发。那时，是一头柔滑的黑发吧？他很喜欢的那头黑发，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呢。
　　呵。
　　下了车，仰头望天。载着那个像他的男人的车自身边呼啸而过。卷起一片硝烟，又渐渐淡去。
　　阳光，真好。
　　摘下蓝色墨镜，我几乎想笑了。我几乎又陷入了那个可以笑出一季灿烂的过去。
　　我，终究还是变了……吧？
　　呵。

　　夜。
　　浴室。橘色灯光。
　　镜子里，模糊的人影，冷漠的眼神。
　　手指接触冰冷镜面，我竟似感觉到柔软的发丝服帖地从掌心滑落，欲捕，已然是空。
　　什么都没有了。
　　空空的掌心。空空的表情。
　　什么都不剩了。
　　我早已碎在这一片狼狈的镜内。
　　镜子里，那个有着蓝色眼影的妩媚女子摇曳着她那满头黄发放肆地笑着，蓝色光影让人刺眼。

　　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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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