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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节 ...

  •   乾和之是被一阵敲击声吵醒的。

      不过这声音并不刺耳,像早晨停在窗台上啾啾叫的麻雀,人即便因此醒来了,第一反应也不是烦躁,而是朝小鸟儿露出一个笑。

      这会儿的乾和之就是这样。

      他睁开眼就看见傅闻声,傅闻声的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手臂也在动,于是乾和之的目光跟着挪下去,他看见傅闻声食指曲起然后落在茶几上,很有节奏地轻轻弹动。

      乾和之朝傅闻声露出一个傻气的笑,眼神无辜得像只躺在冰面上晒太阳的海豹。

      傅闻声不说话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乾和之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蹬掉了,现在双腿蜷着,整个人窝在软沙发里。外面的雨还在下,屋里的光线比他闭眼前还要昏暗,乾和之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睛变得湿润。

      又过了两秒,他突然像枚炮弹一样原地弹起来,远离了沙发,“抱...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的!”他垂着脑袋,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惧不安。

      傅闻声的上身在乾和之蹦起来的瞬间向后仰了仰,这会儿他坐回去,面无表情地收回扣在茶几上的手,在胸前抱起手臂,没说“没关系”,只是平静地问道,“怎么在这儿睡了?”

      乾和之想起正事,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手心,回头找了找,在沙发缝隙里摸回自己的手机。手机没电了,乾和之又问傅闻声借用了一下充电器。

      乾和之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成功开机,打开相册,巴巴地凑到傅闻声跟前,给他看自己拍的几张照片,把店铺地址和报价一并说了。

      照片翻完,乾和之收回手机,低头戳了两下屏幕,脸皱着,小声为自己开解,“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傅闻声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视线落在乾和之的手机屏幕上,很随意地看了眼,然后给了个同样随意的答案,“就这个吧。”

      乾和之点点头,用手拂了拂充电器,好好地还给傅闻声,“时间不早了先生,那我就走了。”

      “嗯。”傅闻声答应了一声。

      乾和之穿上外套,又去找自己的伞,然后脚步忽地顿住。“其实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伞,不过下车的时候落在公交车上了,”他讨好地回头朝傅闻声笑笑,“您能借我一把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交会。

      一分钟后,傅闻声祭出了他的最后一把雨伞。自从他到东知大学教书以后,雨伞已经成了消耗品,这是他一年来买的第五把伞了。

      现在看来,第六把也快来了。

      傅闻声郑重地把伞交给了乾和之,乾和之带着伞风风火火地冲出屋,说是要赶末班车。傅闻声跟着看了眼屋外的大雨,然后想起今天的晚饭还没有着落。

      他打开手机,找到自己平时习惯订餐的那家餐厅,订了平时习惯点的餐点,完成任务。半分钟后,店家打电话来,说是店里的冷藏柜出了故障,很多食材不能用了,所以今明两天暂时不能营业。

      傅闻声只能按照店家说的去退单,然后又到别家下了单。结果第二家和第三家的店家也都打了电话来,说是雨天的订餐人数很多,可能要等上一个多小时才能做到他这份,让他最好可以看看别家。

      事不过三,傅闻声累了,他决定晚点再试。

      两分钟后,项齐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要不要来一场刺激的暴雨天之约,傅闻声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傅闻声顶着狂风和大雨,家门都差点没能推开,他看着眼前的雨幕,觉得发出邀请的项齐,和接受的自己都不太正常。

      他刚才回家的时候雨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密集得像是没有间隔的雨水砸在车挡风玻璃上,把视线晕成流动的一片,就连路况都很难看清。

      开出周密园后没两分钟,傅闻声的视野中出现了公交站台。天上落下的和地上溅起的雨水发生碰撞,模糊了银色的车站台。傅闻声离得近了,才看到有人举着把伞,缩在角落里。

      傅闻声认出来,那是他的第五把伞。

      雨伞和站台的双重保障看起来用处不大,乾和之的脑袋和上半身缩在伞后面,看不见,露出的下半身裤子被彻底打湿,变了颜色,贴在身上。

      傅闻声想了想,朝他按喇叭,似乎吓了他一跳。

      乾和之在伞后侧了侧身,然后把伞沿抬起来了些,立刻就有雨水打在他脸上,他再向后退了些,苦着脸,一副想说话但不敢张嘴的样子。

      傅闻声降下一点车窗,就一点,“你车还没来?”

      “末班车没了!”乾和之歪着头朝空气喊,是在避免雨水直接刮进嘴里,“我在看还有别的什么车能转乘回去!”

      傅闻声皱眉,看了眼自己的车子停靠的位置,对乾和之说,“上车!”

      乾和之犹豫了,他举着把伞,风雨飘摇地艰难走到了车窗边上,用伞兜着后面,不让风雨吹进傅闻声的车里,“我身上湿光了!”他还在喊。

      “先上来。”傅闻声关上车窗。

      乾和之又站在路边纠结了一会儿,才咬牙收了伞,然后一鼓作气上了傅闻声的车。乾和之从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纸巾,结果纸巾全都浸了水,用不了。

      傅闻声打开中间的储物箱,把一盒纸巾丢过去。

      乾和之小声说“谢谢”,吸了吸鼻子,开始擦身上的水,擦着擦着又去擦身下的座椅,“先生怎么跑出来了?外面在下这么大的雨。”

      傅闻声开到路口掉头,“我出来吃晚饭。”

      乾和之很惊讶,眼睛睁大了,看起来没法理解但还是努力在赞同傅闻声的话,“这样啊,是的,吃饭很重要的。”

      傅闻声没法解释。

      空气中湿度大,温度低,近地面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经过的几辆车都打起了双跳灯,傅闻声直接把车开回了小区。

      于是十分钟后,傅闻声没能吃上晚饭,乾和之也没能回家,两个淋湿程度不太一样的人在111栋玄关的位置大眼瞪小眼。

      “先去洗个澡吧,”傅闻声低头看了眼粘在身上的衣服,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你用客卧的浴室吧,跟我来拿衣服。”

      “好的。”被淋傻了的乾和之机械点头。

      傅闻声从衣帽间找干净衣服拿给乾和之,不是很顺利,还要反过来靠乾和之找到正确的位置,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怎么不打车回去?”

      乾和之老老实实,“太远了,打车很贵。”要他从周密园打车到蔷薇小区,那简直是剖他的心剐他的肉,他做不到啊。

      傅闻声倒是没说什么,把衣服拿给乾和之之后,就到主卧的浴室去洗热水澡,洗了个干净清爽,终于焕发了生机,顺便给项齐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路上做了件好事,来不了了。

      他出房间的时候,乾和之已经坐在客厅捣鼓手机了。傅闻声边擦头发边走近,看到乾和之似乎在手机上买东西。

      乾和之注意到了傅闻声的视线,主动解释道,“我问过徐阿姨,她说可以在手机上买菜,但我不太会,要摸索一下。”他补了一句,“您不是还没吃晚饭吗?我帮您做。”

      傅闻声点点头,觉得可以,又想到乾和之不舍得打车回家,也摸出手机来,“你买,我转你钱。”他转了一千过去,“够吗?”

      乾和之手机差点惊掉,“太多了!”他嚷完才想起来,这不是给自己买晚饭吃,自己平时吃的那些傅闻声大概也不会想吃,又犹豫了,“那我给您买好点的东西?”

      傅闻声矜持地点头,“可以。”

      乾和之的订单下了大约半小时,食材就送上了门,乾和之立刻风风火火地收拾起来。他惦记着时间已经不早了而傅闻声还饿着,动作就有些急,感觉没有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

      但傅闻声表示已经可以了,还说作为晚餐的对价,客房可以借乾和之睡一晚,不过乾和之明天早上得自己把房间收拾好。

      乾和之感恩戴德地答应下来。

      他把换下来的湿衣服洗了,然后挂在床头,觉得吹一晚上应该都能干。一次性的洗漱用具备在柜子里,乾和之几乎没见到它们少过,没想到自己居然用上了。

      他乱糟糟地想着,然后穿着傅闻声借给他的一身新衣服爬上床,躺平,盖上被子,安详地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虽然打扫过很多次了,算上今天的一次他还用过两次淋浴间,但这还是乾和之第一次睡在这间卧室里。被子凉飕飕的,很舒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颤,伸着两条腿在被子里快活地划了划。

      刚才乾和之进房间的时候,看到傅闻声也回到了主卧,现在外面恐怕是一片漆黑。乾和之想象了一下,但没觉得多害怕。

      乾和之拽着被子,半盖到脸上,下意识嗅了嗅。洗涤剂的味道是很淡的清香,挺好闻的,但乾和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很快就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毫无征兆地想起来,是少了点杏仁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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