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问》live

2、篇二

　　篇二：问酒

　　华山一战，五人齐名。

　　此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之名广扬天下。

　　然自古有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胜负晓天下，真经落谁家？

　　==============================================================================

　　华山下素来荒凉，只有一家挂着破旧酒旗子的小酒肆，与其说是酒肆，还不如说是个用木头撑起稻草遮头的破棚子。

　　平日光顾的人，大多是些贪杯的酒鬼，可今日，来了不一样的人。

　　一个青衣高雅，一个玄袍深沉。

　　他们未发一言，似同行之人，却又仿佛陌路。

　　酒肆里的桌椅破烂陈旧，那青衣人站在靠边的位置，脚一扫，缺腿的板凳立马散架。

　　他向来洒脱，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便就爽性席地而坐，招来酒肆老板吩咐上酒。

　　反而是那玄衣人面色阴沉，眼中戾气极重，入酒肆来却完全没有半点想来喝酒的神色，反而像是随时大开杀戒般凶厉。

　　老板战战兢兢地上了一壶酒，两只杯子，然后躲回灶后。

　　青衣人并不理会，挽袖，牵过酒壶斟了，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惜山野偏僻，只有烧春劣酒。”

　　玄衣人不说话，劈手取过其中一杯仰头饮下，那气势，倒像是坐在风沙喧嚣的大漠之上喝着最烈的烧刀子。

　　青衣人淡笑不语。

　　不错，他们都输了。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

　　王重阳不愧是一代宗师，他黄药师输得心服口服，九阴真经无缘得窥，确实可惜了些，不过落在天下第一的人手里，纵然武功练得再厉害，也不过还是天下第一。

　　他生性豁达，输了便输了，求不得也不愿失了身份。

　　不过眼前这个西域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从第一杯开始就直往肚里灌酒，酒壶很快就空了，不等他阴狠眼神扫过去，那酒肆的老板已战战兢兢地送上几个大坛。

　　“哼。”

　　冷哼一声，他甩手摔碎酒杯，抬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喝。

　　青衣人靠在栏边的梁柱上，手里的酒杯仍是半满，他不喜这般的驴饮，非因故作潇洒，只不过是觉得这般喝法实属浪费，想必这点，那好酒的乞丐定也认同。

　　此时有了闲暇，倒可以慢慢打量这个可称上对手、劲敌的男人。有传欧阳锋的武功源于五毒真人所留之五毒奇经，可惜仅得七页，习武之人皆晓，但凡修炼典籍记载之神功，最怕是残本断章，一旦练岔，极容易走火入魔毁于一旦。

　　但欧阳锋此人做事极为大胆且不拘于形，竟让他从五毒奇经的残本中悟出心法，另辟蹊径习得上乘武功。若非王重阳年长于他，蓄有数十年的先天功，又习得一阳指，只怕天下第一之名还得再掂量掂量。

　　与九阴真经失之交臂，欧阳锋岂会甘心？

　　可黄药师并不打算插手其中。

　　若欧阳锋愿为大鹜，去啄王重阳这只蚌，他又何劳不做个岸边垂钓而拾得蚌珠的渔人？

　　“昨日……”他拿了别的话题，“落雁峰上黄某言语得罪，这顿酒，就当是赔礼，交了锋兄这个朋友。”

　　欧阳锋手一顿，放下酒坛，比起中原人略见琉璃清褐的瞳孔转过来盯住黄药师。

　　有一瞬间，黄药师觉得自己被对方完全窥破。

　　“好。”

　　想不到他如此干脆，黄药师敛去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笑着拱手，而后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不过你要小心，我在你背后捅刀子。”

　　黄药师闻言挑眉，看那西域人的神色，却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倒也信，为了目的和利益，就算是朋友，欧阳锋也会毫不留情地下手。

　　不过，因为是朋友，所以他现在预先知会一声。

　　黄药师还是第一次这样交朋友，他这般武功人品，江湖上的朋友不缺也不少，两肋插刀，重情重义的誓言，听多了便觉索而无味，甚至虚伪做呕。

　　东邪性格乖张，闻言非但不恼，反而高兴：“好得很！那我们便做对各凭本事，生死天定的朋友！！”

　　“好说。”欧阳锋冷哼，但也无反驳。

　　就看那青衣人姿态狂放，捻了筷子敲起酒杯，兴之所至，竟引颈高吟起来。

　　他的声音时而婉转如流，时而激昂朗朗，击节之间曲调自生，妙不可言，欧阳锋虽然一直记挂如何重得九阴真经，可此时亦不禁被黄药师吸引。

　　欧阳锋忽然长臂一伸，把将酒坛举起，一口气饮尽半坛残酒，随即将空坛一翻，置于膝间，以掌击之，翁鸣震荡，声似缶音。缶乃古西戎之乐，他所奏之韵较之中原温婉曲调更闻异域风情，时而奔放热切，时而妖娆惑人。

　　黄药师也是好胜之人，不由得加快筷敲杯沿的节拍，吟唱之声更高。

　　但闻缶声越是嗡嗡震耳，吟哦越是响彻天际，到了后来，竟已是在比拼内力！

　　二人之前华山论剑消耗得厉害，黄药师斗了一阵便缓缓压下声来，欧阳锋也按掌缶上，不再敲打。

　　即便如此，那酒肆的老板也还是受不了当世两大高手蕴含内力的声音，震得五脏如颠，一头栽在灶下人事不省。

　　黄药师自负高手，与人比试音律从不注以内力，但这一回却能以内力催化音韵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不由心中生了比试之意，便与欧阳锋道：“此番不分胜负，锋兄不如到黄某桃花岛一趟，休养恢复，之后我等再比试音律如何？”

　　“桃花岛？你住的地方，想必也不寻常。”

　　说起桃花岛，黄药师自然大为得意，毕竟是他花费了大量心血，以五行生克、九宫之法建造的居地：“不错。岛上之道有九宫变化，每宫可化八卦，□□七十二数，以从一至七十二之数环绕九宫……”黄药师注意到欧阳锋凝神而听，不由心中惊醒，自知失言连忙转过话头，“不过锋兄想必对术数变化无甚兴趣。眼下正巧是碧桃盛尽，花落缤纷，美不胜收，锋兄若是有暇，大可上岛饱览一番！”

　　欧阳锋听出他话中隐瞒之意，冷哼一声，瞥开头去再取了一坛酒仰头痛饮。

　　场面登时冷了下来，黄药师不愿自讨没趣，便也不再邀约。

　　过了一阵，欧阳锋放下酒坛，以袖抹去唇边酒渍：“我明日启程回白陀山。”

　　黄药师何等聪睿，焉听不出欧阳锋言中不尽不实，九阴真经他志在必得，岂会甘心空手而回？

　　只不过他们之间或敌或友，彼此彼此，故黄药师亦无意拆穿，便就伸手取来另一酒坛，掌力一送，竟将那数十斤的坛子稳稳送出：“如此，黄某祝锋兄一路顺风！”

　　“好。”欧阳锋亦以同样手法推动酒坛，两个酒坛空中相碰，坛中两股内力互击弹开，两人几乎同时出手，稳稳接回，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一饮而尽，随手砸落地上声响四野。

　　山风吹动酒旗，眨眼间，破旧的酒肆内再无一人。

　　唯留下满室酒香，以及破旧桌子上一锭白银。

　　问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