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尖起舞》王玧

2、电话

　　她以后再也不偷偷吃睡前“晚餐”了。

　　小姑娘大概怕许老师继续追问下去，听她说完就麻溜地离开讲台。

　　许雅意轻轻勾了下唇角，只当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等下课走出教室的时候，许雅意差点撞上从隔壁教室走出来的郑瑾瑜。

　　汇安对老师选拔要求的严格程度和它在业内出名的高工资完全成正比。

　　所以当年进汇安实习的有将近十个人，最后经过层层选拔留下来的却只有许雅意和郑瑾瑜两个人。

　　听了郑瑾瑜的经历后，许雅意更加感谢带她的讲师。

　　那时候，还是个职场新人的许雅意把助教在讲师正式上课时在后排听课涨经验当做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知道郑瑾瑜以及后面几个进来的新人遭遇后，才明白她自己已经幸运到了极点。

　　负责带她的李老师并没有因为竞争激烈而对她采取放养模式，反而尽心尽力地教她。

　　所以，眼看着和自己同一批进来的许雅意差不多年底就可以转讲师正式授课，郑瑾瑜内心焦灼到了极点。

　　郑瑾瑜挽着许雅意的手，一边上楼一边说：“雅意，我等这学期结束就要辞职回老家了。”

　　许雅意知道她一直有这个意思，可还是觉得很突然。

　　许雅意停下脚步，看向郑瑾瑜：“是因为转讲师的事吗？”

　　郑瑾瑜：“我不像你一样是个土生土长的燕京人，你没有房租压力，就算没有转正，光靠工资就可以过的很滋润。可是我不一样，每个月付完房租，工资只够日常开销，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累了。”

　　汇安助教的工资只有一万出头，还是税前。

　　燕京城寸土寸金，在学校附近租个普通的单身公寓就要四五千，眼看着转正毫无希望，郑瑾瑜逐渐动摇起来。

　　要是能够转成正式讲师，她的压力还不至于那么大，可是现在有人压着，压根转正无望。

　　负责带郑瑾瑜的是个叫吕磊的老教师，平时要求格外严苛，可是一遇到机遇，恨不得自个儿把好处全占了，压根不给别人机会。

　　“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去滨城，记得喊我，到时候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郑瑾瑜说。

　　回到工位上，许雅意问李老师要到段馨馨入学时填写的家庭座机号码。

　　之前听段馨馨提起过一嘴，段昱琪正在忙毕业答辩的事，最多就是在妹妹周末回家的时候陪她吃个晚饭，白天压根见不到他的影子。

　　所以，这个时间段他大概率不在家。
　　抱着侥幸的心理，许雅意忐忑着拨出电话。

　　过了将近一分钟才接通——
　　“喂，许老师，是你吗？”那边传来段馨馨元气满满的声音。

　　许雅意微微一笑，问她：“馨馨，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啦，哥哥说等到周一就可以回学校啦。”

　　然后又抱怨说：“许老师，我好无聊啊，他们不让我玩户外活动。哥哥和他的朋友们呆在楼上已经一个下午了，都没有人理我。”

　　猝不及防听到段昱琪的名字，许雅意短暂地愣了下神。

　　不过她很快调整过状态。
　　说：“馨馨现在身体刚刚恢复，你哥哥也是为你好啊，你在家里要乖乖的。”

　　挂断电话时，隐隐约约听到有道男声，许雅意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忍不住自嘲。

　　段昱琪只是她的追求者之一而已，这么怕他做什么，更过分的是她居然怕他到出现幻听。

　　而另一边，段馨馨猛一回头就看到身后的段昱琪。

　　“哥哥你偷听我讲电话！”

　　段昱琪弹弹她脑门，故作平静地说：“想什么呢，我听到楼下有声音才下来的，谁稀罕听你的事。”

　　事实上，他猜到是许雅意的来电，悄摸摸站在妹妹身后许久，就是为了听到那魂牵梦萦的人几句话。

　　不过段昱琪的表情实在太逼真，涉世未深的段馨馨很快就信了他的话。

　　段昱琪半蹲下身子，问：“你们许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你在学校又闯了祸？”

　　听到他的话，段馨馨果然上钩，抢着解释：“才没有，许老师只是打电话关心我而已。”

　　“那你们许老师没有说别的？”

　　段馨馨看着对面的段昱琪，有着显而易见的忸怩感。
　　“她……她还说，你们都是为了我好，让我在家好好听你的话。”

　　段昱琪听到这话，四舍五入就自动理解成她是在夸他了，忙问：“真的吗？她还说了什么？”

　　这时候，他的眼角眉梢都不自觉浮上笑意。

　　段馨馨：“就说了这些啊，再然后你就过来了。”

　　“哥哥，为什么我一说到许老师你就那么高兴？”

　　现在段昱琪的表情就好像她吃到奶糖的样子，只不过自从她开始换牙后哥哥告诉家里阿姨禁止她吃糖以后，她就再没有尝到过甜味儿了。

　　一想到这里，段馨馨连眼睛都暗了下去。

　　“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管。”段昱琪说。

　　走到楼梯口，他忍不住嘱咐说：“以后要是许老师再打电话，记得叫我。”

　　大约是心情好的缘故，段昱琪罕见地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扔给她，段馨馨满脸惊喜地接住。

　　段昱琪离开之后，段馨馨走到柜子边，结果却一无所获。

　　她失落地垂下头。

　　然后段馨馨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纸，舔了舔好不容易得来的棒棒糖。

　　要知道，自从她开始换牙，在家里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糖果了，今天这个纯粹是意外之喜。

　　而段昱琪上楼后就被赵飞扬搂住脖子。

　　还不等他拍开他的手，那厢就先发制人问：“刚刚溜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一脸荡漾，老段，你这是有情况啊。 ”

　　刚刚他们可都听到电话响了。

　　就算段昱琪平时再稳重，可到底没太多感情经验，看到屋子里另外三个人都在看自己，不知不觉耳尖都泛了红。

　　“都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干活。”段昱琪掩饰性地咳嗽一声，然后若无其事般走到自己电脑旁边坐下。

　　他们在外面租下一间复式做工作室，结果房东因为要送女儿出国留学，临时决定卖掉房子，留下他们一行人无处可去。

　　刚毕业的大学生本来就没有多少启动资金，他们工作室的运营基本都靠段昱琪和赵飞扬两个人手里攒下的那点钱撑着，而董文心跟徐卓家境并不好，单是跟着段昱琪创业就已经够冒险了，工作室被收回后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父母跟段馨馨都住三楼，整个二楼基本被他一个人占着，加上段修晏跟秦颂平时不是出差就是住公司附近的房产，看着账面上越来越少的资金，段昱琪干脆咬咬牙把办公地点转移到自己家里。

　　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本来还在做事的董文心忍不住插嘴：“谁不知道我们段大帅哥清心寡欲，要是真有，我就……”

　　赵飞扬接着问：“你就什么？”
　　“我就让我家老徐围着城墙裸奔。”

　　谁不知道段昱琪就是朵高岭之花，大一大二时还有源源不断的学姐学妹们往他身边凑，后来发现这货对代码比对女人有兴趣多了。

　　大家也就歇了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做同学做朋友。

　　反正董文心不信这棵铁树会开花，说他跟代码相爱都比这靠谱点。

　　没想到正主真发话了：“那你让徐卓做好心理准备吧，改天出去溜一圈。”

　　“我靠，老段你还真有情况啊！”

　　段昱琪的话就像颗炸/弹，直接把大伙给打懵了。

　　“来，老老实实交代了。”

　　“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

　　段昱琪微微一笑，直接低头打代码，深藏功与名。

　　只有楼下的段馨馨，听到楼上魔性的声音，直接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也出了问题。

　　那群哥哥姐姐们都好稳重，断断不可能发出快要把楼板都戳穿的声音。

　　所以，真的是她耳朵生病了吗？

　　段馨馨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听不到声音，就忍不住掉下金豆豆。

　　刚挂断电话，许雅意还没来得及细思段昱琪是不是真的出现在那头，就看到吕磊的视线落在她的办公桌上。

　　吕磊还不到40岁，可偏偏带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平时备课批改作业都爱使唤年轻老师，遇到领导接着又能给你变个脸色上去献媚。

　　当时许雅意刚毕业过来还不懂事儿，帮他做了许多职责范围之外的事，没得个好脸色不说，对方还变本加厉使唤人。

　　到后来忍不可忍明说了才好过点，只不过因为这个免不了被吕磊穿小鞋。

　　好在吕磊不算领导，转正评职称之类的大事插不了手，只能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给她上眼药。

　　许雅意被他看的咯噔一下，恨不得自个儿能隐身。

　　“小许是给你们班那个段馨馨打家访电话呢？要我说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他们家里再有钱也不是咱们的。”

　　虽然汇安工资比同行业高得多，但是比起金融业或者外企来说，仍旧逊色好多，许雅意之所以投身汇安，到底有那么些情怀在。

　　因此，最听不得吕磊的歪道理。

　　结果吕磊仿佛看不到她的抗拒。
　　自顾自在那说：“你们班那个段馨馨的哥哥，我还记得叫段昱琪来着。当初就是我班里的学生，你看看，把人家教出来了，人家可不一定领你的情。”

　　听到段昱琪的名字，许雅意下意识集中注意力。

　　或许，潜意识去做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因由。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年轻男人的清俊的面庞。

　　许雅意下意识开口问：“您教过段昱琪？”

　　吕磊说：“那当然，不过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这小子毕业后就再也没联系我，可见是个忘恩负义的。”

　　旁边有个老师看不过去，放下教案往他们这头走了两步。

　　“吕磊你可别误导人家新老师。段昱琪他们为什么不联系你你心里没几个数？自个儿理亏还把帽子扣给别人，你可真是好大的脸。”

　　要是搁从前，吕磊准会跟人吵得面红耳赤，这次出乎意料没有反驳。

　　等人都散了，许雅意还对着办公桌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对个没什么关系的人投入过分的关注。

　　别想了，你不能对不起李旻。
　　许雅意在心里想道。

　　于是专心把段昱琪抛到脑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