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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彼得的少年十分年轻。
死的时候十分年轻。
站起来身量与白空一般高。
彼得有很少见的姜红色头发，据说这是一种逐年减少的隐性基因，世界上只有1%的人拥有这种颜色少见的头发。
与这红发相应的，他皮肤上的黑色素很少，呈现出的是一种相对病态的苍白，脸颊和鼻梁上也长着些雀斑，还有他的四肢，非常的纤细，像是保持着将死之前的样子一样，皮肤很好的将骨头的形状勾勒了出来。
但也不至于太过瘦弱，就是正常少年处于突然窜高的成长期的样子，喉结没凸出，连胡须都还没有长出来的样子。
他的人生太过短暂，一如他的故事十分简单。
在他听话懂事的时候，他就听自己的亲族说过红发的孩子是要献给死神的孩子，所以在他长得差不多大的时候，他们就将他丢弃在了森林里。
在分别之前，他们还与他挥手告别，说出诸如“记得把硬币交给冥河船夫”的话。
他们最后也是要去森林中收尸，再将他的尸骨燃成灰烬沃田用的。不过很可惜的是，在他们盘算着彼得的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在森林中找到他，只遭遇到了拥有老鹰翅膀、红鹿角的恶魔，就此不明不白地从世间消失了。
接着在后世的流传中，有传说说是他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魔，证据就是去森林砍柴的农夫有时会看到的佩利冬和水泽恶魔的奇怪组合。
那水泽恶魔的模样还十分美丽，只是腰间生的一小对蝙蝠翅膀让他看起来同样十分诡异。
当然并没什么人仔细端详过恶魔的腰肢，因为他们只是远远看着那趴在水边的恶魔，就忍不住将灵魂全部献上了。
这么想来彼得能把灵魂献给这样的恶魔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与一般的复仇故事不同，也与物种的本能无关，彼得对人类非常有好感。
让那几个来找他的人消失也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想碰一下他们而已，谁知道只是皮肤的接触就会让他们脱离人间呢？
噢，理查德是知道的。
理查德还提醒过他如果没有阻隔不要随便碰人，但他见到了活的人却还是会忍不住。
那些村里人将他从婴儿养大到现在，在吃穿方面也没怎么亏待他，他和那些人的孩子也是一起耕过田、爬树摘野果的好交情，那些人对他来说，都是待人和善，平日里也很亲切的叔叔们。
如果就因为他这种不明不白的触碰就不见了踪影，那还呆在家里的，他们的妻子和孩子要怎么办呢？那些年轻的还有父母，他们的父母不见了他们回去会怎么想呢？
反正村里人收养他也是为了这一天，如果他连死都不能给村里带来些好，还带来那么多遗憾的话，那未免也太让他伤心了。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只能暗自神伤，连哭都哭不出眼泪来。
那种将哭不哭的扭曲面容，时常会把理查德看得忍不住笑出来。
对了，理查德是夜魔的名字。
夜魔本来是没有名字的，但为了让彼得能方便称呼他，就随便取了个非常常见的“理查德”为名。
顺带一提，如果加上姓氏的话，就是“理查德·奥西里斯（Richard Osiris）”，非常有冒犯感的名字不是吗？
“这些消失的人，他们会怎么样？会平安接受审判吗？”
彼得这么问夜魔。
如果不明不白就成为世间幽魂，那他真的会过意不去的。
而夜魔给出的答案也不知道算好算坏。
“被佩利冬碰过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喽。”
夜魔大半的身体都没在水里，双手趴在水边的石头上，昂着头对他说。
他身后还有几位水泽精灵为他梳理头发，整理头发上亮闪闪的装饰，那结构复杂的头冠上镶嵌了芬芳的兰草与五彩的宝石，作为托底的是黄金样子的金属。
“那会是什么，鬼魂吗？”
“也不是，只有人才能变成人的鬼魂，他们已经不属于‘人’了，所以不会变成‘人的鬼魂’。”
很显然，以彼得浅薄的个人经历，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夜魔所说的话，于是他带着疑问再一次发问，“所以他们到底变成了什么呢？”
“他们变成了山川河流的一部分，又一次进入了地球的循环。”
“噢，”年轻的佩利冬沮丧地将头埋进了自己新生的羽翼中，“那不就是消失了吗……”
“呵呵，小孩，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一位水泽精灵看他可爱，伸手拨弄起他翅膀上的羽毛来，“你对‘消失’的理解可能要更改一下喽。”
“这没什么，他只是像个人一样不知道‘死亡’的真谛而已，这很正常。”夜魔亲昵地摸摸精灵的头发，像个贴心的长辈一样对彼得解释起了“死亡”的真谛。
“你知道吗？其实人也好，鬼也好，树也好，水也好，一切都是循环而已，存在的永远存在，不存在的也有可能从不存在变成存在。
“只是状态改变了而已，不会消失的。”
“真的吗？”
“就是这样的，也许你知道虫子是一种胚胎。”
“胚胎？”
“就是你还在妈妈肚子里时的样子一样，它只是在地上爬的胚胎而已。
“它有一天会变成‘蝴蝶’或者‘蛾子’，或者其他什么带翅膀的东西，但也有很多就只保持着蠕虫的姿态直到死亡也不改变，它们当然也会有自己的繁殖方法。
“你要说他们是同一种东西那必然是不同的，但你要说他们不是同一种东西，到往后的某一刻便也会是相同的，人和树的区别，某种意义上只是拉长了虫子和蝴蝶的差距。
“当然你也可以把‘人’理解成一种胚胎，死亡之后变成的‘人的鬼魂’只是‘人’的一种成熟方式而已。当然这种‘成熟’也只是阶段性的，往后可以重新成为新的‘人的胚胎’或者‘树的种子’，又或者像你一样变成佩利冬，一切都是守恒能量的转变。”
“可那不是变得完全和自己不一样了吗？”佩利冬将脑袋探出了翅膀的掩盖。
“那你觉得你还是原来的自己吗？”夜魔反问。
佩利冬看着自己羽翼丰满的翅膀，那看起来像是大人们曾警告过他们看见了要躲得远远的的金雕的翅膀，一时间情绪更加低落了。
“很显然，我不是了。”
“是啊，你已经不是‘你’了，但你还是能和我交流不是吗？所以‘原来的你’还是存在着的。”
“好吧，谢谢您的安慰。
“我想我只是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胚胎而已。
“而被我碰过的人变成了不会说话的胚胎。”
“当然，你可以这么理解。”夜魔将身体又沉下了水些，下巴架在了交叠在岩石上的双臂上，“我把我的冠冕送给你可好？”
水泽精灵们很配合地做出了惊讶的表情。
“您的冠冕？”长着鹿角的孩子将目光投向了那金闪闪的，散发着美妙气味的头饰，“这对我并无用处，还是不要了吧。”
虽然那冠冕确实非常引人注目，他甚至不能用语言来描述它的复杂与精妙，想必任何人看到了都会忍不住想将它据为己有，放在暗室里陪伴着直到生命的终结。
但很可惜的是，他在不久之前就结束了“人的一生”，所以内心并不会存在这种欲望。
“我只是觉得它会很配你的鹿角，所以戴上看看吧，我想欣赏那种和谐的美丽。”
说完，他就直接让水泽精灵摘下了那顶头冠，举到了佩利冬面前。
“……那好吧。”
见推辞不了，彼得只得低头接下了头冠。
“这可是能让矮人直接变成巨龙的黄金，非常有意思。”为他戴上头冠的精灵在整理他头发与头冠的链接处时，如此解说到。
“其实只是无聊的争端而已，也没啥大故事。”另一位精灵接着说。
“是啊，抛弃了爱情的无聊矮人。”
“是啊，爱情多么美妙，何苦抛弃。”
“是啊，伤害有情人者会遭受应有的报应的。”
“是啊，爱情总是一切的起始。”
“是啊，爱情总是埋下祸根。”
“是啊，一如被爱情所困扰的我们。”
“是啊，我们终日为爱情所忧郁。”
听着面前两位精灵你一言我一语的兀自倾诉起爱情的苦恼，她们似乎一聊起这个话题就能有说不完的话一样，搞得未曾体会过“爱情”的彼得都有点受到精神污染，不自觉恐惧起“爱情”的存在来。
但正如总有一天白空会理解“魅力”为何物一般，也许到时候依旧会不屑一顾并感到恐惧，他总有一天也会理解“爱情”是什么，并阶段性的为此而苦恼，当然这也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嗯，可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戴上它的样子就像是我的王子。”夜魔满意地点点头，“它以后就是你的了，你随意处置吧！”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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