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鸟(GL)》夜苍茫

9、第9章

　　距树林不到一里远处，便是雪粱城了。残破不堪的城楼勉强围合，古旧的城门已经无法关牢，索性大开着。城门口没有守卫，一丝人影都没有，而城楼上方堆积着滚滚黑云，竟然连阳光都射不透这层黑云。

　　整座城池笼罩在阴云之下，显得格外阴森。

　　“好重的妖气！罪过，罪过！”

　　酥酥双手合什，低头念了句佛。她的身边是小奇与云儿，两个小姑娘手牵手并肩站着，神色都极紧张。她们三个在小溪里头净过脸，就急匆匆赶来雪粱城，走到城门口时，见到艳阳之下这座阴城，异象诡异，让小奇不由得紧紧握住了云儿的手。

　　听到酥酥这句评语，小奇立时接口道：

　　“小师父，你也觉得这城子不对劲是不是？！”

　　啧了啧舌，她又说道：

　　“昨天晚上我穿过树林到这里，看到城子也吓了一跳，这地方简直不可能有人住啊，给鬼住还比较适合……”

　　她就是觉得这雪粱城阴森叵测，是以昨夜并不曾进城，而是在外城墙一个墙根子底下凑合了半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记得公冶短的“天机之言”，又加上不敢一个人进城，便返回林子里寻云儿二人去了。

　　“你们知道不知道昨天我来的时候，发现最古怪的一点是什么？”

　　云儿好奇，接口问道：

　　“有什么古怪？”

　　小奇手指向城门，那里头黑魆魆的一团，真的有点像鬼城，回想起昨天见到的那幅画面，小奇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脱口道：

　　“昨天晚上我到城门口……往里头张望过几眼……可是……我竟然发现……发现……”

　　酥酥急道：

　　“你发现了什么？快说啊！”

　　小奇咽了口唾沫，费力挤出几个字来：

　　“没有光……这城里头……一丝光线都没有……”

　　如果城里有人居住，夜间点灯是必然之事，何况昨日小奇离开二人到达城门口时，正是晚饭时辰，也就是掌灯时分，那种时候如果都没有人燃灯照明的话，这城里恐怕——八成是没有人烟的。

　　酥酥听了这一句话，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募地，她抬起脚步，快速走到城门口。这城门连个守备都没有，城门也破损了，写着城名的台匾也掉落在城门口的泥地上。

　　酥酥走近前来，便发现了地上的台匾，上门三个大字，写着“雪粱城”字样，虽然灰尘蒙蔽，但字迹仍然清晰。酥酥看得分明，禁不住心下大震，呼道：

　　“雪粱城？！原来这里就是雪粱城？！”

　　云儿拖着不肯迈步的小奇，也赶上前来，听见酥酥如此惊呼，因问道：

　　“是啊，小师父，原来你还不知道么？这里就是北仇池山脚下第一重镇，雪粱城啊。”

　　酥酥摇摇头，粉嫩的脸蛋有些发青，似乎得知此处名号之后，受惊不小。隔了半顷功夫，她才恢复了面色，缓缓道：

　　“倘若这里便是雪粱城，那麽，贫尼便略知其一二……”

　　接着，她开始对二人讲述雪粱城的来历。

　　原来在数百年前，上古年间，这雪粱城有一别称——“神鸟之城”。因为地处陆地与雪山之间，陆地暖气与雪山寒气对冲于此城，令得该城气候异于平常，晨时清爽、午时酷热、日落则风萧、昼间则严寒，也就是说，一天之中，便有春、夏、秋、冬四季变化。

　　这种奇异的气候，大多数生物尚可以调整适应，但鸟类对于气候格外挑剔，寻常的鸟类根本经不起一天的折腾。但，某些天赋异禀的奇鸟，却偏偏喜爱此地，是以但凡奇鸟神鸟，都定居于此城，而城中百姓无不贡献谷物，虔心奉之，久而久之，来此城的奇鸟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于是很自然的，这座城有了个响亮的名号——“神鸟之城”。

　　那时，这座城得到神鸟庇佑，从无妖孽敢在此地作祟，特别是僵尸类，它们最惧鸟，别说进入神鸟之城，单只越入神鸟之城十里范围之内，僵尸们便会闻风而逃。

　　可是不知为何，某一天，这神鸟之城之内，所有鸟儿都不见了踪影，除了留下的各种鸟儿雕像和壁画，再寻不着任何活生生的鸟儿痕迹，“神鸟之城”这个名号，便也慢慢被人淡忘了。

　　酥酥淡然讲述完这段古老的历史，默然不语。小奇有些不解，问道：

　　“我说小师父，这么偏门的古史，连我们都不知晓，你怎么会知道？”

　　酥酥念了声佛，答道：

　　“实不相瞒，贫尼主修降妖法门，对于古史知之甚少，但此城与贫尼有莫大的干系，是以贫尼才会悉心研究其间古史，以求知根知底。”

　　小奇一听这里头还藏着暗话，爱打听的毛病犯了，追问道：

　　“哦？这城跟小师父你有何干系？说来听听嘛。”

　　酥酥又念声佛，方道：

　　“施主既然想知道，贫尼不妨告诉施主，昔日在庵中，方丈师姐曾对贫尼告法，师姐说，贫尼是如来座下第十七位迦叶尊者投胎转世，只需往西北方向历经劫难，拯救苍生，命数注定之时，若能在神鸟之城中渡过生死之劫数，便能脱胎换骨，立地成佛。”

　　小奇听得直乐，脱口便道：

　　“啊呀，小师父，依我看来，你们家方丈姐姐同你一定有仇。”

　　酥酥闻言一怔，不知她言下何意。云儿也奇怪了，扭头盯着她瞧，只见小奇咧咧嘴，笑道：

　　“她若是跟你无仇，又怎会拿这番鬼话来诓你？把你骗来这座鬼城，不是送死是什么？”

　　云儿听得一跌，赶紧扯着她衣袖，道：

　　“恩人莫要顽笑，使不得的。”

　　酥酥这才明白她在插诨打科，此时她心事重重，也不再跟她混闹，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定，阔步行入城内。见她入城，小奇也壮着胆子跟上，故意在后面叫着：

　　“小师父，这不是你的死劫之城么？还走这么快作甚么？赶着投胎啊？”

　　云儿无可奈何道：“恩人哪！你——”

　　小奇捂住她嘴，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就别唠叨了。咱们赶紧跟着小师父，她有法力，咱们紧紧跟着她，万一有个什么妖魔鬼怪的，也不至于吃亏。”

　　酥酥听她这话，顿下脚步，回头道：

　　“两位施主，实不相瞒，贫尼体内的先天罡气，在与血蔘精激战之中，业已消耗了七八成，贫尼现在的法力，恐怕连低等妖魔都无法应付。”

　　小奇脸色一变，马上又想起什么，即刻道：

　　“不怕不怕，小师父你不是还有符咒么？那啥…你们方丈姐姐加持过的符咒，那个也很厉害吧！”

　　酥酥脸色有点暗淡，低声道：

　　“那些降妖符，方才布结界的时候，也用得差不多了，剩下几张，在最后保护结界时，也用光了。”

　　小奇倒吸一口凉气，怔怔道：

　　“所以……你现在……除了光头之外、什么法力都没有了？”

　　旋即恼将起来，叫道：

　　“那你还领我们进城作甚么？！你是想找死么！何苦连累我们两个！”

　　云儿见她无理取闹，忙出声阻拦，又见酥酥法师神色有愧，忙道：

　　“小师父，你莫要听她胡说，既然咱们三个一起进了城，就一定要一起出城，云儿有预感，咱们三个都会没事的！”

　　酥酥闻言大振，欣然道：

　　“是么！云儿施主和贫尼所想一模一样！”

　　小奇在旁边冷哼一声，觉得这两个丫头自我感觉良好得可以！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入城里，阴云蔽日，天色虽然暗，但还是能看得清楚周遭物事。
　　一条宽阔长街直穿半座城池，两边建筑都是断壁残垣，没什么完整的房屋，引人注意的是，这里到处都是鸟儿雕像，屋檐上、房顶上、街道旁……甚至连内城墙墙壁上，都有硕大的大鸟壁画。

　　小奇瞟了一眼，顿时被壁画吸引了眼球，惊呼道：

　　“那是大鹏……不，是三眼金翅蔽云鹏！”

　　果然，那壁画虽然模糊，但仍能看出大鹏鸟的轮廓，两边城墙，一边一只大鹏鸟，体型巨大，每只大鹏头颅正中天眼竖开，果然有三眼！而翅膀的边缘部分也依稀是用金粉涂抹，大抵就是金翅了。

　　这三眼金翅蔽云鹏可是上古有名的神禽，难道也曾来雪粱城定居不成？小奇在沉冤洞里习辨鸟之术时，便对这蔽云鹏印象深刻，不禁遐想着：倘若这不是壁画是真大鹏，我小奇骑在大鹏背上翱翔九天，岂不是比神仙还威风？！

　　正想得呵呵傻笑，有人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问：

　　“小娃娃，你是来城里找人的么？”

　　小奇想也没想，顺口答道：

　　“是啊，我是来——咦，你是谁？”

　　旁边站着一位七旬老太，驼着背拄着拐杖，仰头望着小奇，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眼珠子发着绿光，盯着小奇直瞧。

　　“哇啊——鬼啊——”小奇骇得跳将起来，往云儿身后直躲。云儿却冲她丢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四周看看。酥酥已经在转动念珠，似乎要祭起法阵抗敌。

　　小奇见到酥酥那幅严阵以待的模样，心头咯噔一下，抬眼往四周望去，只见街道四周的破屋里，不知何时竟钻出诸多衣衫褴褛的人来，一个一个干瘦如柴，两眼发着绿光，滴溜溜盯着自己三人，有的人竟然还淌出了口水，似乎见到了何等美味一般。

　　小奇的脑袋嗡地一声轰响，满心只得一个恐怖至极的念头：

　　这些人，不会……全部……都……是——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