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鸟(GL)》夜苍茫

39、第39章

　　先不说一叶羽这要人命的缺陷，郁闷的事多了去。小奇和这一窝蝙蝠沿着河一直潜游至落水洞里头，白毛蝠王才下令，停军休整。眼看着蝙蝠一个个倒过头来往河底淤泥中一钻，浑水扬过，一窝蝙蝠全都“入土为安”，小奇呆住，直到被白毛蝠王拉着，也要以相同的姿势往淤泥里钻洞时，才反应过来，挣扎着叫道：
　　“我说大姐，咱们不是蝙蝠么？怎么不是吊在落水洞顶上睡觉，反而钻水里头去了？”

　　白毛蝠王啧啧尖嘴，一付“你好歹是本王近亲不要问这么丢脸的问题好不好”的表情，不过仍是答道：
　　“三妹，你是不是方才被缶声震坏头壳了？咱们自从进化成毛僵之后，就一直受令在落水洞水底看守幽冥圣殿入口，已半年多了！”

　　说完就瞪着小奇，打算一旦她再问出什么白目问题，就一口咬下去、大义灭亲。幸好这时候小奇被她方才那句话吸引了神思，暂且没顾上问下一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侥幸一劫，只在心中琢磨起来：幽冥圣殿？难道是那个在八方幽冥结界里看到的宫殿么？它的入口在这里？断头河底？

　　那万金那小子扎进河里，是不是跑宫殿里头去避难去了？

　　等等，那姓万的暂且先搁下——话说这河底下既然是宫殿，那么一定、肯定、绝对、差不了——囤积着不少财宝吖！

　　想到关键处，小奇一个激灵，紧紧抱住白毛蝠王，颤抖着声音央求道：
　　“大姐！三妹这辈子再没啥事可求你了，就这么一回，您就让三妹进殿吧！”

　　白毛蝠王青筋暴起，扬翼、举爪、欲重击一记下勾拳，但出人意料的，下勾拳划到一半，变成软绵绵的一拂，不知情的还以为蝠王在爱溺地揉着妹妹的头颅。

　　蝠王突然叹气：
　　“本王知道，你想入殿想很久了。”

　　小奇愕然抬起头来：“咦，你知道？”

　　蝠王点了点小尖脑袋：“本王当然知道，自从二妹不甚坠入幽冥圣殿之后，你就天天死命要往圣殿里冲，要不是本王派人天天守着你，你早就跟二妹一样，凶多吉少了。”

　　这话里延生开去的故事太曲折并晦涩，小奇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蝠王又开始拍她的脑袋，一面语重心长地说：
　　“三妹，你要知道，幽冥圣殿不是咱们毛僵能进去的地方，里面的绿僵、紫僵、白僵最喜欢拿咱们蝙蝠打牙祭，一旦被它们逮着，恐怕连根骨头都不能剩下。二妹已经……那个了，你现在还要拼死进去，那不叫本王眼睁睁看着你也……那个么？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大姐……你说的到底是哪个？”

　　蝠王张翼一挥，搅起一滩浑水，厉声道：“总之，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三妹，你死心吧——”

　　这番话前面大半气势十足，可惜尾音实在太抖，前功尽弃。小奇虽不懂蝠王先头那些话里面蕴含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故事，但却听得出来蝠王的话也不是那么绝对的，还有戏，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彻彻底底感动丫的！

　　小奇“哇啊”一声，哭爹喊娘的朝蝠王扑了过去：“亲爹啊！亲娘啊！亲大姐啊！不要阻止我——二妹她这一走，我好伤心好伤心好伤心！每天都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如果你不让我进殿去找她，我就会好恨你好恨你好恨你！你不知道我多难过多难过难过得都快要停止呼吸了！没有了二妹我的生命就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不要再说了！”蝠王尖利地叫着，双翼捂着小脸，有没有痛洒热泪，水太浑浊看不出来，但从她浑身剧烈的颤抖足以判断，小奇这一招，大获成功。

　　于是蝠王在听完小奇挖心掏肺肺腑之言言辞恳切切肤之痛之后终于告诉小奇入殿之法，说完了自己背过身去浑身抖着自言自语“我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傻妹妹，你真的好傻、好傻、好傻……”。

　　可惜这位性情中蝠的内心世界小奇并没有体会万一，何况她也没那闲工夫去体会，趁着蝠王悲戚哀哉的当口，这厮趁机假意泪别，火速进行她的夺宝大计。

　　据这位性情中蝠所说，顺着断头河流向一直往落水洞深处游，入殿玄机到时便会毕现。

　　泱泱长河，不可一世的咆哮着冲入落水洞，然后，在深处某个截然的裂口，呜咽着没入地底，和地下暗流融汇交合。小奇连带着被河水甩入地底，幸好变身成的这蝙蝠防水性能不错，并没有呛水，只是被巨大的冲击震得有点发晕。

　　冲入地底水脉，顺着流向飘出半里远，陡然间，水下接连不迭传出阵阵微妙声波，小奇用蝙蝠的耳朵去听了一会儿，判断出来这是钟声。居然能在水底发出声响，这钟，说不得一定是神器级别。

　　钟声一响，黄金万两。一想到这句俗话，噌噌地小奇眼睛就亮了。可巧那钟声带起一股莫名而强大的引力，刹那间将小奇吸入更深的地底。

　　来了来了，玄机来了！幽冥圣殿，我来了！财宝们，我来了！

　　这是小奇此时唯一能想到的事，这会儿她整个身子被钟声带得完全不受控制，直往地下深处坠，周遭像是没有水没有泥没有丝毫阻力，光是不停不停的下坠着。

　　说不上是幽暗还是浮明的空间，又是这种玄而又玄的地方，近段时间以来，小奇已经对这场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连恐惧都没了，只是心中大喜：看样子圣殿快到，有盼头了！

　　恍惚中听到，那钟声有些变异，满耳朵越来越大的呢喃吟喏，什么“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之类的一大串，仔细听听，怎么好像是和尚在念经文？

　　乖乖，这是什么入殿玄机？念经能念出入口来么？小奇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四处扫视，入口在哪里，入口在哪里？

　　入口无踪无影，经文却突然在四周浮现，一个字一个字，如同有人在虚空中泼墨行书一般，大段大段的经文清晰出现在她身周，旋绕着她，包围着她，像是圈圈绕绕的绳索，汇成一只硕大的钟形，遮天盖地将她一股脑儿罩在当中。

　　同时，经文吟诵声带着不可抵抗的压力，灌注入空中的文字中，文字越来越立体、越来越饱满，仿佛是真实存在的实体一般，包围圈慢慢缩小、慢慢聚拢，将她裹在正中央。她的身体渐渐恢复成原来的人形，无形的压力抑制得她浑身无法动弹，通体僵硬，几欲窒息。

　　不对，这不是要我入殿，这是要我的命啊！小奇心内大惊，可是声带似乎被什么东西捏住，她连叫唤都叫唤不出来。

　　诵经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头疼，头好疼，能不能不要再念了！

　　轰隆闷响从她两耳穿刺进入脑内，颅内被雷击一般，霆鸣大作。小奇双眼白翻，大张着嘴，失去神智般发出哑噎呜咽的乱声，四周空气早已全部抽离，胸腔腹腔被压得死紧死紧，根本无法呼吸。

　　泼你个西瓜，我要死了！我要窒息了！救命，救命！

　　没有人来救她，唯有钟声穿胸透肺地刺响，仿佛能把她的五脏六腑都震出来。

　　“铛——”、“铛——”、“铛——”

　　钟声不绝，将小奇仅剩无几的神志撞得粉碎，全身似乎已经散架了、崩塌了、溃坍了，撑不住整个身体，就快要分崩离析在这虚空之内，枉死无痕。

　　惘惘荡荡间，有个软绵绵的身体靠近了，不知道什么物事贴在唇边，撬开自己的唇，一丝清新到极点的空气滑入唇内，越来越多的空气在体内扩散，一寸一寸唤醒了自己的身体。

　　空气中的甘甜味道令人无法释口，如同鲜美诱人的糖浆，小奇正无意识地索取着更多，猛然间，“咣——”地一声厚重雄浑的钟声响起，惊醒梦中人。

　　然后，是长长久久的沉寂。钟声停歇，诵经文也终止，小奇的受难时刻，终于过去了。

　　小奇睁开眼，前方长长一条直道窜入眼帘，顺道眺望，金殿幽宫遥望可及。

　　所以说是终于，进入幽冥圣殿了？

　　小奇仍是怔着的，钝钝的，说了一句：“泼你个西瓜，这不跟死了一回差不多！”

　　方才那种喉咽受扼、肌体崩溃的感受还钦钦在心，禁不住一阵后怕，若是那时没有一丝空气透入肺腑，恐怕自己早就已经去见髅南法师了！

　　想想又觉奇怪，方才那一丝甜若甘饴的空气，是怎么来的？还有那个软绵绵的身体，是……谁？

　　扭过头，见到云儿扶着自己的手臂，满脸关切。小奇似乎还记得当诵经声淹没自己时，云儿还大呼着自己的名字，要自己掩住耳朵，可惜还没来得及抬手，人就无力可支了。

　　“云儿，别担心，我没事。刚才真是好险，差点鬼殿进不来，就提前死在鬼门关了……”

　　小奇还是有些发虚，说话的音色也带着飘，转转眼，突然觉得不大对劲，云儿的嘴……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