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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目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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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
消瘦的女人双手紧搂着婴儿在空旷的小巷里奔跑着,奔跑的身影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摇摇欲坠,却总是在以为她就会这样的倒下去的时候爆发出力道来。
她的身后萦绕着厚重的邪气,像是戏耍一般的,不远也不近的追逐,颇有几分胜券在握的闲暇。
要逃…一定要逃掉…
女人跌跌撞撞奔跑着,眼角下挂着风干的泪痕,下唇因为悲痛和恐惧而生生磕出一圈血痕。她明明知道自己无法逃脱那些怪物的追捕,却不甘心得想再多挣扎一下。胸部因为过剧烈的扩张而隐隐作痛,双足也疼得让人忍不住蜷缩起来,这些触感都逐渐的递增,快要把濒临绝境的女人压垮。
然而在崩溃之前。
女人先重重的撞上了看不见的屏幕,面带惊恐的人被反弹的力道逼得后退了一步,甚至无法顾忌溢血的额角。
…为什么过不去?…发生了什么?!
她很快便爬起来,单手揽住孩子,微偏着身体伸出手,试探地向前触摸。
那只皲裂的手前探了极短的距离就再次碰了壁,女人不可置信的反复拍打,随着心内的恐惧近乎疯狂的哭喊起来。
“这怎么可能…不要!谁来!谁来救救我!救救这孩子!”
恐惧到凄厉的声音很快便在这无尽的黑夜中散开,在女人惊恐的眼神中,前方看不见的墙壁化作了无法越过的灰色妖怪,身后追赶者也在此刻齐齐降临。
大大小小的怪物互相低低的暗笑出来,似乎在嘲笑蝼蚁般无力的人类。
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在狞笑中率先出手,荒唐的言语未能吐尽,丑恶躯体就在颤动的女人身前被一道闪光转瞬切开。
在两侧散落的血肉之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在妖怪群体中的一把不规则大刀。
那是一把显而易见的巨型凶器,光是被月光拂亮了一面,就足以让人能感觉到缠绕至其周身、饱含妖怪鲜血的煞气。
然而就是这样的凶器,却被一位身型修长的红衣少女所握在手中,轻巧地仿若没有任何阻碍,再以千军难挡之势把挡路的灰色妖怪拦腰斩断。
妖怪污浊的青色血液些许飞溅入尘土,些许着从那刀尖下垂的角度流淌,衬得上银色的符文在黑暗中更为耀眼。她单手握着刀轻松地甩了两下,将眼角带泪的柔弱母子护在身后,再双眼灼灼看向仍呈围困姿态的怪物们。
本在戒备的妖物均因她的转身心惊肉跳,不只因对方戴着一张几乎称得上猩红的鬼面,更因
那面具之下耀耀生辉的黯黑瞳孔透着难以形容的邪气,少女向前踏上一步,将死尸践踏在脚下,张扬得宛若火焰般的赤衣随之微微扬动,竟是让在场的鬼魅都忍不住战栗。
这幅打扮和气势让为首的领头者忽然想起在关西一直流传的那个传说。
有个人,甚至是个女人,就如同妖怪狩猎人类那样,反过来猎杀妖怪。
就是…这个人类?
难以想象,长久以来处于猎食者高位的存在,刹那产生了本能的畏惧,但是很快就摇摇头,厉声指挥手下行动。
均是感觉到威胁性的妖怪们个个凶相毕露,低吼着朝对方一窝蜂地扑过去。
通体发亮的刀仿佛是少女身体的一部分。
一刀断瘴气。
一刀清邪恶。
令恶鬼惧怕的清澈光芒频闪几次,便将包围上来的妖怪放倒了一片。
将最后一个近身扑来的妖怪斩至地面,而连呼吸都未乱过的目标只是在面具后轻轻勾勒起一抹冷笑,终是不再收敛浑身的杀意。
存活的虾兵蟹将终于知道在此刻转身逃跑,立场颠倒,作为鸟兽退散状的数道灰影竟无一位注意到前方暗闪的银丝,未能离开天瑜的视野,便在她的目光中被千刀万刃穿透了身体。
“Aaaaaahhhh——!!!!”
惊痛中呼唤的妖物们甚至不知道她何时自来路时设下的陷阱,便这样消失彼此起伏的不甘呐喊下。
戴着鬼面的少女对自己亲手布置的一切视若无睹,她擦掉妖血,把刀插回背上的刀鞘,扭身对坐在地上吓傻的女人伸出手。
“站得起来吗?”
并非之前的嗜血冰冷,传入耳畔的声音柔和不可思议,不难想到对方在假面后是怎样一副温和态度。
女人深呼吸了几下平复自己内心的不安,然后把手覆上去,借力站起来。
视线所处的地方都因空荡而显得开阔,只有一地的灰烬确切的告知危机已经渡过。
那股追逐自己阴寒也彻底消散,女人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表情,她低头亲吻襁褓里的婴儿,带着哭腔反复道谢。
“真的…万分感谢您的相救。我和这孩子定会记住您的恩情。请问您——”
将腰间的御守搁置在对方掌心,红衣黑发的少女制止了她继续追问的意图,邪气未散尽的地方容易引来新的妖怪,她无法保证在下一次战斗中是否还能护着这对母子平安,所以只是在随后做了个邀请离开的动作,示意道:“快回家吧,夫人。”
得到过多关爱的母亲怔了怔,如获珍宝般捏稳了应该价格不菲的护身符,朝着少女所再之处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便抱着孩子小跑离开了。
鬼面少女的目光紧随着那道身影,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身开始打扫残局。
她用纤细的指腹拨开属于妖物死亡的青色残灰,再中扒拉出了一根极细的银线,随着主人起身扯动的动作,整个小巷竟然都闪烁出明暗不一的寒光。
正是这细小不起眼的寒丝,在那转瞬间炼化了诸多低级妖怪的生命。
唯独可惜得是,这东西一次只能用一次,而且对于高等的大妖不会起什么作用。天瑜心下轻叹,就在这样进行收尾时,朦胧的雾气低微的在地上缓缓衍生,然后逐渐隐藏住了她视线所及的银线。
“……”
与妖怪打交代多年,对环境的敏感本就是行走在外的必修课之一,天瑜未曾迟疑,抽刀转身后劈,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漂亮迅捷地让人忍不住惊叹。
然而架住了攻击的来者确是也这样做了。
“呵,真不愧是让鬼都要哭泣的女人。”
明明是刀刃相见的战斗场面,低沉的男声却给人一种缓缓道来的印象,仿佛现在的状况不容他紧张起来。
天瑜并不为这样的夸奖而动容,只是足下发力死死的架住对方。她握着刀柄的左手因为之前相撞微微发麻,不过在月光渐明的情况下,也就明白了为何会这样。
来者是个男性,或者说有着人型外貌的男妖怪,极为轻松地抵住了她横砍上去的大刀。
与自己对上的是一双狭长的金色双眸,在渐亮的视野里中像是剥落出外壳,露出华丽内在的琥珀。对方有一张俊美邪魅的面容,唇角撩人且暧昧的笑意更是为他递增了几分印象。连那身贵气的紫色吴服也被影响,贴合地衬托出其不应存于此时的妖物。
拥有人型的妖怪往往最为危险而难缠。
而且——
少女分了点视线给不知何时堵住在小巷口的几只妖怪,心下一沉。数量虽不多,却个个目光如炬,大多都有清晰可辨的人型。
…是不曾在计划里的势力。
思量的期间,天瑜作势不敌地收刀后退,本来气势凛然的人突然就收敛了所有的气势,引得男子暂且隐去笑意,在他动身跨步过来的那一刹那,反手握刀把脚边的银线挑了起来。
细线缠在刀尖,就在旁观者的一阵惊呼中挥向他的脖颈处。
这一挥本该立即取走这位妖怪的项上人头,但是什么也击中的手感告知她落空了。
挥去眼前的残影,森森阴冷的街道里,那道暗紫色的身影轻旋,再次悄无声息凝聚立于拥簇的鬼怪身前,恐怕真要动起手的话,必如触碰镜花水月般难以见其真身。
抬手拦住想要上前的几位下属,男子神色泰然,衣摆上残缺的一角被他挽袖藏在腰后,只手握着泛着寒光的太刀直指向她。
“好身手。就是不知——本大爷的招待,你是否满意。”
他漫不经心扬唇一笑,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甜蜜得让人懵懂的诱惑,回敬的话音刚落,本是好好笼罩在少女面前容的鬼面却是在下一刻咔嚓裂开。
猎妖者与妖怪的初次交手,实际上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
抬袖遮住脸庞的少女抿直唇线,持刀者身轻如燕,跃至路边紫藤树的树杈上,男子没有错过她神情间刹那的懊恼,只是笑眯眯地歪了歪头,用无辜的语气继续问道。
“如何,还要打吗?”
“……”
来者并没有不死不休的战意,倒是一时兴起的试探,对于这点,天瑜已经充分明白了。她未曾在附近一带有听过类似妖怪组织的名声,这显然是计划之外的发展令她握紧掌中碎裂面具。
“……你是什么来头。”
“自关东处来的奴良组。”
在少女蹙眉戒备的期间,男子眯眼轻笑,明亮金眸在这寂寥的黑夜中更显明亮,他上前两步,抬手接住翻掌呈现在半空的酒盏,指尖轻轻一拨,精巧的器皿便载着荡漾的酒液推至她面前。
“初次见面,关西的狩猎者。”
“我的名字是奴良滑瓢。”
他巧笑。
漂亮又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