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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嘉余市最富饶的地方处在南禺区,南禺区最受富人青睐的居住地域便是清禾苑。傍着矮山环绕建筑的别墅区隐秘在幽深的树丛间,零星亮起的灯火放远了看,就像星辰般璀璨又不可及。

      清禾苑地势最高处的那栋五层别墅被成片的绿植包裹着,高高在上,俯瞰着脚下整片的疆土,如同被周围众星捧着的那轮月。

      是钟家的别墅。

      宽阔的庭院里停着许多车辆,大灯闪烁着,恨不得把“老子身价七位数”几个大字刻在车身上。而豪车们的主人此刻却不那么风光,他们穿着光鲜亮丽的正装,装模作样地假笑寒暄,但谁都进不了别墅的门。

      梳着整齐发髻的中年女人最先耐不住性子,她妆容精致,五官也端正漂亮,看得出来保养上花了不少钱。只不过她面上的不愉悦实在过于明显,透露着不屑与气愤,给这张脸平添了一些小家子气,顺带着语气也让人感到不适。

      “你们家小姐是看不到这么多长辈在门口吗?还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那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见出头鸟已经冲了出去,也不再怂了,纷纷上前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我们可都是她的亲伯伯亲姑姑,就算是她爸,见到我们也得叫哥哥姐姐。”

      “这小丫头啊,小时候多可爱,越长大反倒越和咱们疏远了。”

      “性子长歪咯。咱们家什么时候出过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来。”

      他们越说越来劲,真像是为晚辈操心的好好长辈,捂着心口惋惜地感叹。几个平时谁也看不上谁,争了半辈子的人难得统一了战线。

      门口站着的保镖是临时工,就当今天一晚的差,拿的却是一年都挣不来的高昂雇价,原本是摸不清楚头脑的,只当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懂行情人傻钱多。

      如今看到眼前打扮得人模狗样,说话却咄咄逼人的一群人,顿时就明白了什么,各自挺直了腰杆,将大门围得严严实实,昂着头来蔑视前方的人。

      等不到回应,来人当然不甘心,但好歹都出身显赫,叫门的事儿还是干不出来的,又阴阳怪气了一会儿,看着别墅里的灯一个个灭掉,心中估计里头的人是不会出来了,纷纷不甘心地往自家豪车上爬。

      就在这时,那扇冷漠的紧闭着的大门终于缓缓被打开,里头走出个长发黑衣的女孩。

      说是女孩也并不准确。她的气质过于成熟,但面孔却十分年轻,没有任何妆容点缀,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只有脸颊上微微隆起的弧度显露着年少。柳叶长眉,一双清丽的凤眼此刻俯视着台阶下方庭院里的车辆,里头半点感情也不蓄。

      她迎着黑暗站立,背后是通明的灯火。晚风吹得长发纷飞,明明是副极漂亮的五官,却莫名让人觉得心悸。

      那些欲要上车的人收回了半只踏进车里的脚,又挺直了腰板上前。

      “大小姐真是好大的面子,让我们这把老骨头等了这么久,传出去别人都要说咱们钟家小辈不懂礼数了。”

      “是啊,钟愈,你父亲去的早,按道理伯伯们应该好好关照你的,只是你……哎。”

      几个人又就刚才的话题七嘴八舌咋呼起来,表面上一副痛心惋惜,十分自责的模样,话语间却完全在指责钟愈的不好。

      钟愈站在原地垂着眼帘听他们表演完,而后才徐徐开口:“伯伯们大晚上不请自来,打扰我休息,就为了说这些废话?况且我不懂礼数,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男人们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她全然不在意,紧接着道:“我又没求着你们半夜敲我家家门,怎么反倒怪我让你们久等?我一个人生活了将近十年,最需要亲人关怀的时候都没见哪个来寒暄几句,怎么,诸位现在是良心发现,喷薄而出的亲情无处安放,连夜上我这来播撒爱心了?”

      钟愈抬起眼帘,轻笑了一声:“还是说,你们不是冲我来,而是冲……这栋房子?”

      众人被她说得脸色青白,她这话头一抛,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钟氏如今企业规模宏大,涉及领域也众多,可谁都知道最开始钟氏是靠房地产起家的,清禾苑是最出彩的一个项目,意义重大。而矗立于此间的这栋五层别墅,便是老钟董留给他认定的继承人的,换言之,这里相当于太子的东宫,住在这儿,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原定的继承人钟瀚亭虽说死了快十年,但是他唯一的女儿还活着。老爷子念着早逝的儿子的面子,没把房子收回来,反而让钟愈安心住在这里。她今年已经成年,考上了大学,清禾苑的位置偏远,来去不方便,钟愈肯定是要搬走的。只要她一走,这里就会重新空置出来。

      “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我父亲不在了,这栋房子就可以随便被你们觊觎了吧?”

      她笑得轻蔑:“你们猜猜,如今这栋房子写的是谁的名字?是爷爷,还是我?”

      直到那些车辆纷纷驶出大门,钟愈才深呼吸一口。她对门口守着的保镖点了点头,真诚地说:“多谢你们。”

      保镖们拿钱办事,自然不敢受她的礼,连忙说着“应该的应该的”,对面前的少女同情心又深了一些。豪门的争斗普通人自然不理解,他们也没什么可多说。

      钟愈回到屋内,回房把自己的行李箱搬出来。

      她下楼时在书房门前停住,想了想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了面前那扇门。家具都用白布盖得严严实实,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钟愈耐着性子将所有白布一一掀开,书房的原貌逐渐显现开来。

      正中央是个宽大的红木书桌,背靠着落地窗。两边的嵌壁式书架塞满了各种类型的书目,顺着墙面延伸开来。桌面上杂乱的书本还没收拾,横七竖八地错落放置着,水笔的笔帽未盖,尖端凝着一点墨色。

      如果不是落地窗前两盆招财树只余下小半截干枯苍老的树干,倒是看不出这里有被空置近十年的样子。

      她怔怔站在原地,脑海中记忆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父亲当年是如何在办公到一半时突然心脏病发,倒在这里的。那段记忆被她封存,时间长了就算想回忆,也回忆不出来了。

      钟瀚亭死得突然,他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倒下,连抢救都没来得及。葬礼办得匆匆忙忙,家族的人全都前来送他出殡,各自心怀鬼胎,有的几乎要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笑出声来。

      钟愈驱散了脑中杂乱的记忆残留,慢慢着手开始收拾书桌。

      印象中钟瀚亭是个幽默风趣的温柔男人。他为人谦逊真诚,作为家族继承人永远保持着翩翩风度,可私下里却是个爱笑爱玩不拘小节,有时还很幼稚的人。他的桌面永远是乱七八糟的,和他的对外形象半点联系不起来。

      整理好的报纸书本摞成一小沓,上面几层抽屉都塞了东西,钟愈只好拉开最后一层容量较大的抽屉来放钟瀚亭那些鸡零狗碎的杂物。

      报纸塞到一半,好像触到了什么阻隔一样。再拉开一些,里头一块突兀的圆钮显现出来。

      钟愈没由来地感到激动,父亲的猝死致使他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这是让她痛惜很久的事情。

      她伸手往圆钮上头摸,感触到那点弹性,然后顺着往下试探性地一按——

      “咔嚓”一声,灰尘从桌下喷薄出来,撒了她一脚。

      “……”

      与灰尘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暗格。

      钟瀚亭死的时候钟愈才十岁,寻常十岁的小孩大概要比她懂事一些。她娇生惯养地长大,跋扈任性,又爱闹腾,比小男孩儿还调皮。她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不理解。电视剧里常演这种生离死别,家人说父亲因病去世,她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暗格里装着一本挺厚的黑色皮革面的记事本,她小时候曾经有一回见到过钟瀚亭对着大概也是这个样式的本子写东西,她那时候跑过去问爸爸在干什么,钟瀚亭立刻合上本子,转移话题开始一本正经地问她的功课。

      钟愈怀着好奇打开第一页,蓝黑色钢笔的墨迹有些褪色,支离破碎的文字拼拼凑凑,第一页只大概写了一句话。

      “我快要死了。”

      她心中一惊,连忙往后翻阅。厚厚一本笔记本,每页纸张都有被水渍浸染的痕迹,边边角角处还有些泛黄,显然是被使用者长期翻阅导致的。钟瀚亭有手心出汗的毛病,被他反复摩挲过的纸张确实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上边的文字记载却不多,每页只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串数字,既没有特别的规律,在钟愈脑海中更没有什么印象留存过。

      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线索,她又把本子翻回到第一页。

      “我快要死了。”

      这几个字看笔迹确实是出自钟瀚亭之手,写的时候似乎有些焦急,笔画连接的地方力道过重,把本就不薄的纸面都划破了。

      钟瀚亭究竟是在怎样一种情况下写出这样的话语的呢?他的死,果真像突发疾病猝死一样简单吗?

      钟愈将本子收好,重新给屋子落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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