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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吻痕 ...

  •   边绪落到地上的时候,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砸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鼻尖沁来一丝隐幽的清甜气息,边绪抬眸,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头微卷的银发,发质很软,似乎很好揉的样子。

      紧接着是指尖传来的触感——他的右手似乎正好按住了对方的腹部——没有柔软凹陷的感觉,反而紧实而蕴含力量。也不知是因为食指碰到的那枚质感冷硬的纽扣概括了观感,还是因为衣料包裹下的少年本身。

      这是一个身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身形略有些清瘦。这么一撞,边绪怀疑自己会不会把少年撞骨折。

      “嘶——”身下少年发出一丝低低的声音,显然是受伤了。

      “抱歉。”边绪立即爬起,伸手要去扶少年,身后却骤然袭来一道刺骨的凉意,直逼脊柱。他反手格挡,握住了一条沉重的冰寒的锁链。

      他顺着锁链看去,只见一道高高瘦瘦的影子自烟尘中浮现,与此同时,与锁链同样冰凉的声线响起:“你出局了。”

      ——“出局了吗?”凌栀夏心头闪过这一想法,瞬间的崩溃差点儿令她窒息。

      她这一路的心情堪比过山车,在她以为自己根本赶不到胜利广场的时候,她被连云捎上了边绪的花车,一路疾驰;在她满心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意外突然降临。

      那道必然撞上的人影因花车飞驰的速度倏地拉近,凌栀夏甚至能清晰得看到对方面具下唯一露出的双眼,瞳孔骤然放大,如临死期。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挫败地闭上眼。这一刹那,花车拥抱了它的必然,它翻车了。

      俯冲的力量即将要把凌栀夏从车上甩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挎包被人扯住了!

      凌栀夏睁眼一看,是边绪!

      边绪竟然在这一瞬,扯开了凌栀夏的小挎包,掏出那三粒眼珠子,用力将它们砸到地面上。

      他其实根本不确定眼珠子是否会爆炸,因为它们之前也经历过几次撞击,他只是在赌,赌眼珠子会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爆炸。

      好在边绪赌运不错。

      爆炸声压着广播的零秒播报响起,轰轰轰连着三下,炸起滚滚烟尘,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车上被甩出来的三人在滞空的那一刻因借着爆炸的冲击波被掀得更远,方向正是朝着前方胜利广场的方向!

      猝不及防被轰飞,凌栀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只知道自己狠狠地砸到了地上,疼得仿佛浑身被砸成了肉酱。

      她只觉得天地都倒转了起来,迷迷糊糊中世界被灰雾笼罩着,等她好不容易睁眼时,才看清了她坠落的位置。

      这是一片占地颇广的圆形广场,广场的地面铺着大块大块的彩砖,组成了繁复的花纹。广场的中央是一座高耸的黑色的方形石碑,它那样巨大,以至于只是远远望着,就令人心头压抑。石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闪烁着黑亮的光泽。

      广场的边缘,依次围着十二根黄铜圆柱,黄铜圆柱比石碑要矮许多,目测有十米高。圆柱的顶端是同样黄铜材质的雕像,形象却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似乎都是什么奇怪的生物。

      黄铜柱身上似乎也雕满了花纹符号,但凌栀夏的视力一般,看不大清。

      她唯一能看清的是距离她最近的那根黄铜柱,它的柱身上被砸出了一个坑,就是刚刚小鬼眼珠子爆炸甩出的花车砸的……

      诶,等等!那个坑……好像在变小!!!

      凌栀夏以为自己是痛得眼花了,猛地眨眼,想看仔细,然而她摔在地上的姿势本就扭曲,猛地一动作,把脖子扭了……

      她疼得龇牙咧嘴,而伴随着痛觉,她听到了刺啦的电流一样的声音。视线似乎也闪了一下,跟着,水一样的盈盈光芒映照过来,是那些黄铜圆柱!

      胜利广场边缘的十二根黄铜圆柱同时发光,盈盈水幕自它们彼此间溢出、融合,将十二根圆柱连接在一起,变成了一圈水幕围墙!

      或许不是水,因为同样来不及赶进广场的游客还有很多,他们不幸地被隔绝在了水幕之外。

      明明就差这么一点点的距离,明明就只有这几秒的差距,这就是出局了?

      凭什么!

      区区水幕,能怎样?

      那些不服气的水幕之外的游客,不信命地继续朝着胜利广场冲来,想要突破水幕。

      薄薄的透明的水膜,这一刻却成了坚韧的结界,将所有企图越界的出局者一一弹开。

      刺啦——

      电光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出局者们变成了扑火的飞蛾。

      扑来,弹开,坠落,昏迷。

      广场上,水幕内,一片死寂。

      这是……游戏吗?

      有这样的游戏吗?

      幸运的抵达了胜利广场的数千名游客,无不沉默。统一的纯白的面具成了他们唯一的表情。

      当广场外剩余的游客们怯懦地哆嗦起来,再也不敢靠近时,广播堪比死神催命的声音再度响起。

      “时间到,未能抵达胜利广场的游客皆判以出局,由清道夫处理。”——

      锁链曳地的声音忽地传出,还未散尽的烟尘里,一道道黑影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又一个一模一样的,接近两米高的,骨瘦如柴的,姑且可以称为人的家伙。他们头戴着黑色的大礼帽,身穿着统一的玫红色西装,因身形过于瘦削的关系,像是骨架上直接挂上了一套衣服,而本应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由绷带绑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红色的眼睛。

      清道夫们手握着长长的、厚重的锁链,围在胜利广场的边沿,对所有未能及时到达的游客进行清算。

      他们的锁链并非死物,而像是灵活的触手,将倒地不起的昏死过去的游客缠绕起来,仿佛是在拾捡垃圾。

      还有一些清道夫,穿过水幕,缓缓走进了广场,各自去清理一部分游客。

      那些在广播倒数声清零时投机取巧进入广场的游客。

      而边绪这边,也有清道夫。

      爆炸之后,边绪他们彼此之间的落点很近,因此三人面对的清道夫几乎是同时开口:“你出局了。”

      “啊?”连云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他的浴袍。如果不是烟尘的遮挡,刚刚从天而降的时候,他已经在万众瞩目下来了场盛大的裸奔。他系紧了腰带,对锁链的威胁却不甚在意,语气懒懒地说:“怎么就出局了?我这不是到了胜利广场吗?”

      “时间截止时,你没能抵达胜利广场。”绷带的缠绕令人看不见清道夫的神情,但他们的语气却清晰地传达了出来,冷硬、无情,仿佛从冰原里爬出来的冻了千年的僵尸。

      “啊,那系统可能开小差了吧,我记得时间截止的时候我在天上飞着呢,哦,绝对是飞进了胜利广场的范围,不过灰尘太大,你们看不清。”连云摆摆手。

      “是的是的,灰尘太大,你们没看清,我们绝对按时到了!”眼看着要被锁链缠住的凌栀夏忘记了疼痛,赶紧接话,因为再不努力,她就真的被清走出局了。

      她力气不大,但胜在灵活,整个人扭成了泥鳅,闪来躲去,哼哧哼哧着负隅顽抗。

      “……”清道夫沉默了半秒,“有监控。”

      凌栀夏瞬间石化成抽象派雕塑。

      清道夫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欢乐谷里的监控必然不仅仅是音像记录,应该红外、热感、夜视等功能同时具备。

      也是,以它每次广播的时机来看,在场的所有人必然在某种监视之下。这样的监控能力,一般的摄像头还真搞不定。这座欢乐谷,建筑风格如此复古,没想到设施还挺完善先进……

      “刷啦——”锁链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灵蛇般游动,曳出哗啦啦的声响。

      一直沉默着的边绪终于动了,他松开了攥住锁链的手,停止了僵持,转而拧身飞踢,将锁链冲来的势头硬生生扭转了成了反向,朝着清道夫砸去。

      连云更是生猛,一把抓住了锁链,往自己这边用力拽来,拔河般将锁链另一头的清道夫拉了过来。

      高大的清道夫瞬间被拉近,影子罩住了连云的周身。清道夫自然不会甘为鱼肉,一手握拳,借着俯冲的气势汹汹砸来,对准了连云的面门。

      “啪!”说时迟那时快,连云突然松开了手,锁链上的拉力消失,清道夫因此身形踉跄了一下,连云趁着这个空档,一个拖鞋拍到了清道夫满是绷带的脸上。

      几乎是紧接着那道拖鞋拍脸声,边绪这边,清道夫一巴掌打开砸回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眨眼的功夫,边绪依然窜至清道夫身前,抬腿上踢,狠狠踢中了他的下巴。

      小巨人一样的清道夫双脚离地,整个人后仰着倒了下去,下巴上还残留着一个拖鞋印。

      “!!!”凌栀夏就地石化的功夫,眼前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不仅仅是这里,广场其他地方,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争端。

      吵闹、打斗,纷纷上演,有人被清道夫驱逐,有人教训了清道夫。

      “一……二……三……”

      混乱而嘈杂的广场上忽然传来低低的数数声,那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四十九……五十……”

      那语调是轻慢的,带着点戏谑的意味,好像在玩什么数数的游戏一般,但是没有人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所有的清道夫在数数声响起的时候,都停止了动作,他们手里的锁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缩回到清道夫们的脖子上,紧紧缠绕着,仿佛,在禁锢囚犯。

      “八十三……八十四……”

      那声音还在继续,低低沉沉的,像是鬼魅在耳畔呢喃着不明真意的呓语,莫名的恐惧侵袭,这片天地似乎也被阴霾笼罩。

      广场陷入了诡异的静谧,天上地下,只剩下了不知名的数数声。

      “九十八——九十九!”

      “啪啪啪啪啪啪啪!”突然之间,无数礼花升上天空,在广场的上方绽开灿烂盛大的焰火,缀连起一片浮空的花海。缤纷的天幕之下,成片的白鸽自远方飞来,盘旋在胜利广场的上空,最后拼成了一个标志性的图案——微笑的小丑。

      噗的一身,像是灌满水的气球突然被针戳破,白鸽拼成的小丑图案破碎,它们再次盘旋,最后化作白色的洪流,飞泻至胜利广场正中央的石碑上。

      数不清的白鸽在石碑顶部汇聚,渐渐地,它们凝成了一个人形。在最后一只白鸽消失时,熟悉的声音再次响彻广场:“这样的开场并不符合我的预期啊。”

      是小丑。

      浓重艳丽的油彩,扭曲浮夸的笑容,滑稽而花哨的小丑服与黑色的石碑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里的每一位游客都见过他,因为他们进入欢乐谷的门票——那张唤醒他们欲·望的宣传单,正是由这位小丑,亲手递给他们的。

      “还有九十九位出局游客没有被清理呢。”小丑歪了歪脑袋,“我们的清道夫,似乎过于温柔了~”

      “咔嚓——”随着小丑的话语,在场所有清道夫脖子处的锁链都应声断裂。痛苦的哀嚎声自他们的绷带之下传出。他们的身形也忽然扭曲起来,似乎在跟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却丝毫不敌。这样痛苦挣扎的场景,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煎熬的恶鬼。

      没来由的,广场上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不过也没关系啦,今天可是欢乐谷试营业的第一天呢。”小丑抬手打了个响指,施加于清道夫们身上的力量蓦然消失,“送点开业福利也是可以的哦~”

      从倒计时广播的突然响起,到诡异的清道夫出场,再到小丑的突兀现身,一切都开始得那样猝不及防,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直到此刻,广场上飘起了数不清的彩色的气球,呈现出一派盛典开幕的景象。

      在场所有的游客终于不再同他们戴着的面具一般无知无觉,也许他们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只是频繁的意外状况令他们无暇他顾,而现在,节奏慢下来了。

      “开什么玩笑!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人吼了出来。

      “说什么十分钟内到不了会死人,玩我们呢!”

      “什么狗屁欢乐谷!”

      “凭什么出局!都到广场这里了,凭什么!”

      自进入欢乐谷以来,没有一位游客没被恐怖的东西吓到过。若不是为了宣传单上的东西,他们根本难以接受这样的捉弄。

      然而目前经历的一切,似乎与他们的预期,偏离得越来越远。

      “嘘~”小丑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别着急啊,你们想要的都会有,只要你们遵守游戏规则,至于广播说的‘死’什么的,呵呵……

      “那当然是吓你们的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丑轻飘飘的一句话,令更多的游客炸了毛。

      “不行,我要出去,我不玩了,放我出去!”

      情绪是会传染的,一旦有了开头,就会像瘟疫一般蔓延,直到把所有人都污染。

      后悔的声音一开头,小丑极轻地笑了一声:“哦,是吗?”

      “你——”第一个说要退出的人突然哑了口,脊柱僵硬地挺直着,仿佛人形的傀儡被迫支棱着,他的额头瞬间沁满了汗珠,一滴滴滑落,他的喉结艰涩地滚动着,仿佛卡了刺。

      一切源于他脖颈处的动脉上,那根悄无声息抵上的冰冷的手指。

      没有人知道小丑是怎样消失的,也没有人发现他是怎样出现的,眨眼的瞬间,他出现在了广场上的人群之中,伏在一位游客的身后,贴着游客的耳朵低语,看起来如耳鬓厮磨一般。

      浓烈的笑颜与冷淡的面具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所有注意到此处的人呼吸莫名一滞。

      他们都听到了小丑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想要退出?”

      小丑好像是在跟那位游客对话,又像是在问所有人,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可以啊,死了就行。”

      “咕噜……”被抵住动脉的游客吞了吞口水,他有种预感,只要他反抗,下一秒,小丑的指甲就会戳穿他的脖子!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凭……凭什么?”

      “凭什么?”小丑又笑了声,“那我来告诉你,欢乐谷第一条规则:小丑的话,就是规则。”

      小丑的手指转而缓慢地抚着游客的脖子,一点一点地,最后变成握住。他咧着鲜红的大嘴巴,灿烂的笑容诡异得阴森:“宣传单上的友情提示,忘记了吗?”

      “呜呜呜!”被抓住脖子的游客疯狂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小丑的钳制。就在他翻着白眼即将断气的时候,脖子上的手,松开了。

      “呼呼呼——”那人瘫倒在了地上,疯狂地喘气,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小丑转身,面朝着胜利广场,微笑着朝所有人鞠躬。

      在他弯腰的那一刻,胜利广场的正中央,那块发光的石碑上,浮现出了几行字——

      欢乐谷畅游指南:

      1.请听小丑的话。

      2.藏好你的牌。

      3.所有设施均为必玩项目,玩了也许会死,不玩一定会死。

      看到石碑上的条例,一道道吸气声响起。前两条规则,他们在宣传单上看到过,上面还包括石碑上没有的内容,比如进了欢乐谷后必须佩戴面具,比如这座名为欢乐谷所隶属的资本,比如他们来到这里参与游戏的目的……

      但是那些东西,和石碑上的第三条指南相比,忽然有些微不足道。

      会死……吗?

      开,开玩笑的吧。

      许多人的脑子里浮现了这一念头,小丑像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微笑着回应:“是不是真的,玩了才知道哦?”

      这时,一些被忽略的细节再次回归视野,游客们想了起来,除了那九十九个人,刚刚那些出局后被清道夫带走的人,都去了哪里?

      青天|白日,阳光还照耀着,可莫名让人觉得冷。

      “啊呀,话被打断了,我正要说福利的事呢。”小丑忽然笑了起来,“嘻嘻嘻,嘻嘻嘻。”

      “这样似乎更有趣呢……嘻嘻嘻……真是迫不及待了啊!”

      他自顾自的笑着,笑声在广场上回荡着,一圈又一圈,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我看看,选谁好呢?”小丑突然停止了笑容,视线扫过广场上的游客。

      边绪忽然有种被盯上的错觉,他一抬眸,就对上了小丑弯起的双眼。那灿烂的笑容在阳光下有些刺眼,边绪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他被人轻轻勾住了脖子。

      是小丑。

      他再一次闪现,猝不及防地,瞬移到了边绪的身前。

      怦怦,怦怦。

      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克制的,被人抑制着。

      边绪的脖颈,动脉所在的位置,正被小丑用尖利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轻点着。

      “干什么?”边绪面无表情地问。

      小丑并没有回答,而是轻笑了声,低下头,在边绪的脖颈上,落下了一个炽热的吻。

      “可爱的羔羊呀,你被命运亲吻了哦。”

      唇瓣分离,边绪白皙的脖颈上,多了一道鲜红的吻痕,仿佛烙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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