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荆棘玫瑰》子夜桃花

4、荆棘玫瑰（4）

　　他知道自己会变成飞鸟。

　　实施那个紧密庞大的计划之前他就想好了，要以怎样的姿态化作飞鸟，沐浴在天边的风中翱翔，飞往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唯一一个友人存活于世的世界，是他唯一想要守护的东西。

　　——太宰治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是计划出现了纰漏，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在太宰治身上的事情……他爱上了自己的下属、学生，他爱上了那个有着绚烂眼眸的白发女孩。

　　对于爱这一点，他从未欺骗自己，他很肯定那就是爱……因为每每望见女孩尚且稚嫩的面容时，他都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一个念头：如果他真的去往了另外一个世界，留在这边的女孩会不会活不下去？

　　太宰治赋予了女孩沉重的未来，在那个未来里，她会从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变成守卫横滨乃至这个世界的英雄。

　　她拥有与这个未来匹配的强大异能，她还需要与之匹配的坚强——那么她有吗？太宰治在心里质问自己。

　　他的敦君，足够坚强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他死了以后，女孩当然也会继续活下去。太宰治意识到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过是因为害怕死后女孩脸上会出现的绝望面庞，而这样的绝望正是他亲手给予她的。

　　他害怕她难过，害怕她伤心，害怕她觉得自己再一次被丢弃，被她心里最重要的太宰先生所丢弃……

　　他的畏惧，那份不希望女孩伤心难过的心，不忍心丢下她令她孤独，正是『爱』的证明。

　　但是这份『爱』不需要为她所知，因为他并不打算为了所谓的『爱』放弃自己的计划。

　　太宰治知道这远不是灰白生命中所谓上天恩赐的救赎，仅仅只是他一心向死的坚定里陡然生出的软弱。

　　软弱会令他迟疑，却不会令他改变。

　　于是他掐灭了这份软弱的火焰。

　　而软弱的缔造者用饱含着泪水的眼睛望着他——

　　“我怀孕了，太宰先生。”她说。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了……

　　他心中的软弱从未死去。

　　软弱折断了飞鸟的双翼，强行把他拖回了这个世界。

　　太宰治在被女孩紧紧抱住了腰，不能动弹的时候，女孩的泪水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衫，像是怕他再次站上天台那样不肯松手。

　　她大喜大悲后的容颜看上去可怜极了，就和太宰治所猜测过的那般，宛如一只被抛弃的猫儿。就算已经把从天台上走下来的他抱在怀里，她也依旧哀求着他，哀求他不要抛弃她，哀求他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她会为他做任何事情——女孩用尽了最后的尊严和方法，想要把他留下。

　　太宰治从来都知道他的女孩会为他做任何事情，只要是他想的，他命令的，她都会为他去做。

　　但是那一次，他答应了她。

　　太宰治在不久之后就发现了所谓怀孕只是一个女孩为了留下他而出口的谎言，她的腹中并没有一个差点失去了父亲的孩子。

　　他并不是那么想要一个孩子，那个时候之所以会从天台上走下来，也只是因为……是他爱的女孩孕育了一个孩子而已，与孩子本身无关。

　　他清楚，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存在，那么他死后，他的敦君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作为纪念他的一种方式。

　　他不想让她成为一个单身母亲，他足够残忍，但是这份残忍不能过多的指向他爱的女孩。

　　他可以残忍地放弃爱转身离开，却还没有残忍到……丢下她和他们的孩子。

　　距离龙与虎的天台之战已经过去了几日，除了那两个人，没有其他人知晓港口Mafia首领曾打算从顶楼一跃而下。

　　只有女孩在为他的行为担惊受怕，只有她不惜做出僭越的事也要寸步不离地留在他身边，跟随他保护他……阻止他再一次做出那样的行为。

　　可是飞鸟已经被折断了双翼，再也没有主动飞翔的能力了。

　　折断他的双翼的人正是她啊。

　　太宰治看着被他抱在怀中的女孩，女孩也环住了他的腰，还是那样没有安全感地抱他抱得很紧很紧。

　　他已经不会走了，但是能被她这样一直抓着不放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他想试着为了对她的『爱』活下去，想试着把埋藏于心中的『爱』告诉她。

　　他想看见她因为得知他们其实是相爱的，而不是她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所以幸福落泪的面庞。

　　“太宰先生……怎么了？”

　　在他握起女孩的手端详时，他的女孩用疑惑的语气询问他。

　　女孩的手指很漂亮，他在看适合什么样的戒指。

　　但他却在开口前迟疑了。太宰治没有勇气用凡间的字句去妄然玷污这份美丽，要如何去形容恋人之美。

　　因此，他只微笑着告诉她——

　　『我爱你，敦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