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Ⅰ响玉聆风》清水浅舱

9、医者何不说相声

　　舒彩反复检查着铁血的伤口，问：“说实话，你确定这是猫挠的？”
　　铁血虽然脸上挂不住，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你这皮糙肉厚的，猫能把你挠成这样？”舒彩眉毛一挑。
　　“能把大头哥招呼成这样，我看是灵兽吧？”玄子枫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铁血忙了整整三个时辰，午饭都没吃，本就累得半死、榨不出一丝灵力了，谁承想还受了伤。于是，铁血索性领了今日的工资，回宿仙居休整。
　　虽然累得要命，但好在报酬不低。五百灵珏到手，铁血一天的辛苦也没有白费。

　　只是这份工不是能连续做的，明天铁血定是要休息的。
　　好在玄子枫刚好交上了296灵珏，舒彩一天就赚了一千多，就算明天铁血不去打工，他们也依然交得上房费。

　　“也是，你说你怎么就招惹上灵兽了呢？”舒彩皱着眉，“都这么长时间了，伤口怎么还止不住血？”
　　铁血的伤口不大，但自受伤之后过去这么久，却并没有凝血的意思，依然在十分缓慢地、向着外面一丝丝地渗着血。

　　“灵兽造成的伤害本就不容易愈合，还可能会有灵能附加其他伤害。”玄子枫危言耸听，“还是要找个有灵能的医者治一下，谁知道那是什么灵兽，爪子里有没有毒。”

　　——不是灵兽、爪子没毒、是我|干的。
　　那普通小猫挠得伤口不愈合，纯粹是玄子枫的灵力作怪，故意在将要愈合前撑开一点伤口，不让其凝血修复。

　　玄子枫一顿胡诌，给舒彩和铁血讲了一大堆那种吓唬小孩儿的恐怖故事。

　　什么被蜘蛛咬了一口没注意，第二天全身溃烂的千金啊；什么被蚊子叮了一下，传染了血液疾病的商贾啦；还有被猫一样的灵兽挠了一下，结果第二天尸骨无存的驭灵师世家子弟呀……

　　那些个骇人听闻的故事被玄子枫讲得绘声绘色，舒彩和铁血听得瑟瑟发抖。

　　森坦斯联邦在大荣北侧，所以舒彩和铁血自出生以来就在寒带与温带的交界处长大。天气寒冷的地方，通常蚊虫毒物稀少且体型较小。这导致舒彩他们就从来没见过比瓜子更大的昆虫。
　　被玄子枫这么一忽悠，自然吓得心里拔凉。

　　“……所以说，还是找一个医者，给仔细看一下比较好。”

　　话音刚落，舒彩立刻扯着铁血没受伤的那只手道：“走，去找人看看。”
　　铁血有些犹豫，“那是要花钱的，万一……”

　　“钱重要命重要？”舒彩不等铁血说完就打断了他，“我也听城里人念叨过这里的医馆，去看一眼就当是买个放心，你给我老实儿跟着。”
　　铁血无话，只得点了点头。

　　人已经入套，玄子枫不急不慢道：“菜姐你先别着急，寻常医馆对于灵能灵力造成的伤害也无能为力。我听说，城里最近来了一位灵能是治疗的驭灵师。找他说不定更稳妥一些。”
　　舒彩点了点头，拉开休息室的门，一手抓着玄子枫，一手扯着铁血，急吼吼地冲出去了。

　　在玄子枫的带路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位据说有治疗类灵能的驭灵师。
　　舒彩挑了挑眉毛，忍不住笑了，“哟，这不是‘邻居’吗？”

　　摊子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一头红卷发，头顶一缕呆毛随动作招招摇摇；一个一头闷青的短发在发尾微卷，单片眼镜边垂下一条精致的金色链子。
　　正是橘清平和穆逸凡。

　　玄子枫拦住了正要上前的舒彩，道：“既然人都找到了，还是‘老熟人’，就不用急了。不妨先看一看，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铁血也道：“反正我就是皮肉小伤，也不伤筋动骨，你看已经凝血了。不差这一会儿，先看看他们做什么再说。”

　　舒彩看铁血的伤没有大碍，点了点头。三人躲在隐蔽的街角，探出来一竖排三个脑袋，自下而上是玄子枫、舒彩、铁血，默默观察橘清平和穆逸凡的动向。

　　那两个人都是一身驭灵师世家子弟的打扮，容貌风格不同又各有千秋，自然是十分吸睛的。

　　一看有姑娘的眼睛往这边微微移动，穆逸凡就仗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热络地围上去搭话，自来熟得很。那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给姑娘们送着电死人的“秋波”，小嘴也抹了蜜似的。
　　橘清平一脸淡然的浅笑若有若无，坐在后方摆弄着木头碗里的各色粉末、液体，偶尔搭一腔。

　　穆逸凡先是讲姑娘容貌好、气质好，又是夸打扮饰品有品位。左一句色如莲葩，右一句肌如凝蜜。俏皮话和贴心话轮番轰炸，把姑娘逗得花枝乱颤。
　　随后，穆逸凡画风一转。

　　“只是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穆逸凡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橘清平在后方道：“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不当讲。你可别冒犯人家姑娘、惹人家生气。”

　　穆逸凡道：“冤啊，我哪里敢！冒犯这么好的小姐姐，那是会头顶流脓、脚下生疮，嘴角歪到下巴上。”
　　“你咒自己也别这么狠啊。”橘清平一笑。

　　“我说的那是冒犯人家小姐姐的狂徒、流氓！”穆逸凡指着自己的脸，“你见过长成我这样的流氓变|态？”
　　穆逸凡转身眨巴着眼睛，对姑娘道：“小姐姐你说是不是？”

　　姑娘拿着帕子掩着唇角，笑道：“小弟弟这么可爱、懂礼貌，当然不是坏人。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穆逸凡得了令，道：“小姐姐，你看你的手指尖起倒刺了。”

　　姑娘抬手一看，食指和中指确实起了几根倒刺。
　　“回去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别碰到，不然肯定会弄疼流血的。刚刚盯着小姐姐的手，有些失礼，还望小姐姐不要生我的气。”穆逸凡撒得一手好娇。

　　这等贴心话往姑娘的心口一撞击，哪里会生气呢？
　　穆逸凡逗哏，橘清平捧哏。分明就是商量好的。

　　两个人默契配合，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姑娘对陌生男子的戒心。

　　——你们俩真不用出来行医赚钱，说相声比这个赚得多。玄子枫暗暗吐槽。
　　玄子枫很快就猜了一个七七八八。穆逸凡一定是家中唯一的小儿子，估计上头应该还有几个姐姐。极有可能是自小被七大姑八大姨、父母姐姐们宠大的。因此穆逸凡才会如此自然地撒娇，且极其擅讨女孩儿欢心。

　　“小姐姐我悄悄告诉你。这人是橘医生，我发小。别看他这样，好歹也是个医生，我让他帮你处理一下，省着回家的路上再碰到，不然感染了就不好了。”穆逸凡急忙解释，“小姐姐放心，他是个驭灵师，举手之劳的事情，不收钱的。”
　　姑娘看穆逸凡一脸真诚、橘清平一脸淡然，都没有奸商气，索性抬手答应了。

　　“有劳橘医生。”
　　“得罪了。”

　　橘清平并未触碰姑娘的手，只是打了一个响指，淡蓝色的灵力便绕着姑娘的指尖一圈。
　　姑娘只觉得指尖一热，转而又涌上一阵舒适的清凉。

　　灵力褪去，不仅仅是倒刺没了，姑娘指甲周围的其他死皮也都去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指甲的形状都变得好看了一些，指尖变得白皙水润。

　　“好了。”橘清平笑着收回了灵力，继续摆弄起眼前的瓶瓶罐罐。
　　“天啊，这是橘医生的灵能吗？好神奇！”姑娘看着自己的手指，欣赏了好一会儿。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发小。”穆逸凡骄傲道：“我们橘医生医术可高明着呢，管你信不信，他只凭望诊就能解八成的病症。”
　　橘清平的手腕轻轻晃动着小药瓶，“你自己随便吹牛，可别拉我下水。”

　　——装，你俩就接着装。
　　玄子枫已经猜到下一步要如何发展了。

　　果然，姑娘被勾起了好奇心，问橘清平可看出了些什么。
　　橘清平抬手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道：“姑娘最近是否食欲不振、恶心烦热，伴有牙龈肿痛？”
　　果不其然，姑娘一脸惊讶，橘清平说的都是她近日的症状，分毫不差。

　　“你看！我是不是说过，橘医生本事大着呢。”穆逸凡见姑娘对他们越发信任，趁热打铁，“橘医生家中世代行医，祖传的绝技、秘方可不少呢。别的不敢说，药到病除是肯定的。”
　　橘清平一招以退为进，道：“你少怂恿人家姑娘吃药。不过夏日寻常的脾虚胃热，这位姑娘身体健康，只需食补即可，哪里需要吃药？”

　　“那‘平时也要多注意些，时刻调理着身体’之类的话，不也是你说的？”穆逸凡“哼”了一声，“合着那都是骗我的啊！要是这样，你也不要再天天哄我吃药了，你个庸医！”
　　穆逸凡转头扯了扯姑娘的袖子，耍着小性子指着橘清平道：“小姐姐，他是个庸医，你不要信他。”

　　——演，你俩就继续演。
　　要不是玄子枫早上刚刚见过他们两个相处时，那恨不得长在一起、黏黏糊糊的模样，他都要信了。

　　姑娘忍俊不禁，好声劝穆逸凡不要跟橘清平置气。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姑娘向二人的摊子走来。
　　“橘医生、穆公子，昨天您给的那个‘雪梨枇杷散’真是好用极了！一开始药渣有点重我直犯嘀咕呢！可没想到就用了一晚，咽喉的肿痛就全消了，可否再给我开一副？”
　　“橘医生昨天给我做的面部补水，你看，到现在我的皮肤都水嫩得很。这不，今天我就拉了我嫂子一起来了。”
　　“橘医生那份‘清火解燥散’也是好用，我给我弟弟用了之后，这小子今天起床终于不流鼻血了。就是药味太重，哄他喝废了好大的劲儿。”

　　——哟，医托！厉害啊，做戏足到这份儿上，玄某佩服。
　　玄子枫忍不住啧啧咂着嘴。
　　——看来在相声界待着，对于您二位来讲都太屈才了。

　　负责揽客的穆逸凡说相声时，橘清平配的药正好是这些姑娘们所求的药，好像是早就知道这些姑娘们会来似的。此时，所有的药都已经包好了。
　　凭借花言巧语，穆逸凡还哄着每个姑娘都加购了一项面部补水。淡蓝色的灵力把每个姑娘的脸都养得水润透光。

　　橘清平交货，穆逸凡收钱。
　　姑娘们都拿着自己的药，心满意足地走了。

　　玄子枫起身拍了拍舒彩和铁血，是他们该出场的时候了。
　　三个人并排站好，把橘清平和穆逸凡的摊子围了起来。他们三个身高可都不矮，比那群姑娘都高壮了不少，这么一围，光线都被挡住了大半，留下黑漆漆的影子笼罩住橘、穆二人。

　　露出一副财迷相，正在点钱的穆逸凡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灵珏票子藏进灵石佩里。
　　“你们干什么？”穆逸凡向后一滚，躲在了橘清平身后。

　　“不干什么。”舒彩笑着道：“我就是来看看，那帮姑娘是真回头客，还是你雇来的托儿。”
　　穆逸凡的脑袋从橘清平背后冒出来，“我们哪里来的钱雇托儿！有那钱早就拿去还响玉阁的欠款了。”
　　说罢，那脑袋又埋下去，隐没在了橘清平的肩膀下。

　　“不闹了，铁血受了伤，想找你们看一下。”舒彩把铁血推了出去。
　　穆逸凡蜷在橘清平的背后，“收钱！看诊20块灵珏，治疗费用视用药情况决定。”

　　玄子枫歪了歪头，道：“不给打个折吗？来个友情价呗。”
　　“不打折，打折我们就要睡大街了！”穆逸凡抗议道。

　　玄子枫继续还价，“就刚刚那几个人，差不多每个人都花了二百多灵珏吧。少收一点不耽误你吃宿仙居的晚餐。”
　　穆逸凡扒着橘清平的肩膀道：“那还要刨除药材呢！”

　　“药本身卖得就不贵，撑死几十灵珏；可是面部补水收得多啊，一次就要一百灵珏，用的是灵力还是零成本。”
　　穆逸凡还是嫩了些，玩不过玄子枫。

　　“算了算了，不用打折，原价就行。”舒彩掏出两张10块的灵珏票子，像是用肉骨头逗狗一样，逗穆逸凡。
　　穆逸凡是男孩发育晚，本身又比舒彩小一岁，身形比舒彩矮了几分，顿觉自尊心受损。

　　这边舒彩和穆逸凡闹得正欢。橘清平则本着治病救人第一的原则，给铁血看诊。
　　“外伤不严重，就是灵力消耗得太多，晚上要好好修炼补充灵力。”

　　橘清平说完，抬手释放灵力，淡蓝色的灵力在铁血的手臂上，犹如雾气一般流转。铁血手臂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直至不见任何痕迹。
　　铁血正表示要给治疗费，橘清平却摇了摇手。

　　“灵力治疗算是零成本，就给逸凡一点看诊费让他开心开心吧。”橘清平转头对着穆逸凡道：“逸凡，回来了。钱也差不多赚够了，我们回去吧。”

　　“好嘞！”
　　拿到了舒彩手中的灵珏票子，穆逸凡就乖乖在一旁等着橘清平收摊，什么都不用他干。

　　等橘清平把东西收回灵石佩，一行五人向宿仙居走去。

　　舒彩打趣道：“怪不得你们两个一点都不愁钱的事情，原来是有个‘神医’当摇钱树。厉害厉害！”
　　“那可是，我的平子哥可是霜叶山出身。这天底下论起医术灵药，谁敢跟霜叶山叫板。膜拜吧蔬菜！”穆逸凡抬手揽着橘清平的肩膀拍了拍。

　　舒彩习惯了穆逸凡一口一个“蔬菜”，也就任他叫了。她一挑眉道：“我要佩服也是橘医生，你骄傲个什么劲儿？你又不是霜叶山出身的，人家荣光与你何干？”
　　“他们霜叶山的药靠我们家经销，打下江山也有我家一半，我怎么不能骄傲？”

　　听着他们热热闹闹地斗嘴，玄子枫看似不经意地插了一句，“要是包装再精致一些，那些药就能卖得更好了。”
　　这句话其实是说给舒彩和橘清平两个人听的。玄子枫绕了一大圈，为的就是促成这两个人的合作，好分一杯羹。

　　橘清平有几分无奈道：“确实，但好一些的包装会提升成本。而且这类定制容器只能批量生产，没有工厂会接太小的单子。我们目前还没攒够本金，也是无奈之举。”

　　——看这儿！这儿就有一个可以生产合格产品，还可以接小单子的蔬菜姐姐。
　　但是，蔬菜姐姐没有任何反应。
　　她还忙着跟穆逸凡斗嘴，根本就没听出来。

　　玄子枫只得继续引导相关的话题：“对了，我听有的客人说药味太大、药渣有点多，可我觉得橘医生的技艺不至于会出这种纰漏啊。”
　　橘清平叹了一口气，“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缺器皿、缺制药的专门器具，就连有些药草都是早上去城郊采的。品控问题我真是尽力了。唉……”

　　——蔬菜姐姐，求您给个反应吧！鸡仔我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您开个窍！
　　然而，舒彩依然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玄子枫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

　　不得已，玄子枫只得道：“菜姐，你今天是怎么赚钱的啊？”
　　“我？我是给人做……”舒彩说了一半，突然脚步一停，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底亮起一抹光。

　　——谢天谢地！菜姐终于意识到了。

　　其他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定在原地不动的舒彩。
　　“橘医生，你需要什么样的器具，有图纸吗？”

　　橘清平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舒彩取下头顶的发簪，盘起来的头发散成马尾，手上的乌木簪子，变成了一个小玩具一样的木制捣药臼。
　　“我的灵能名为‘易形’，可以改变物质的形态。不是灵具的话只要有原料、有设计图纸，我应该都能做出来。”说着，舒彩手上的小捣药臼又变回了乌木簪子。

　　而且，舒彩的思路要更加开阔。
　　“另外，我的灵能不只是可以做你需要的工具，甚至可以替代工具的存在。”乌木簪子在舒彩手里变成了一堆木屑，“我用灵能分解的，比寻常工具做得要细腻很多。”

　　玄子枫算是看出来了。舒彩一点都不傻，只要开了最初的头，她的脑子立刻就能开始高速运转。

　　“真是独特的灵能。”橘清平一直淡然处之的脸上，多了一丝惊讶，“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把我们的场子搞得更好。”
　　“是‘咱们’的场子。”舒彩笑了笑。

　　就在这时，一阵晚风吹过……舒彩手里的木屑，迎风四散，飞了。
　　“我的簪子啊！！！”

　　乐极生悲，舒彩当场差点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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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关于头发
大荣传统男女皆蓄发，不过也有不少人选择短发，最初是西域诸国为了游牧生活便利的短发随着外交活动传入，大荣贵族开始尝试后，民间也纷纷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