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Ⅰ响玉聆风》清水浅舱

71、劝君无作神兵羞

　　不到辰时，玄子枫睁开双眼。

　　今天是太阳历十月九日，农历寒露。
　　也是某位卧底鸡仔的聆风堂伪造证件上的生辰。

　　小仙男十七了。

　　玄子枫并不着急起来洗漱。因为按照他前三次在抱玉城和响玉阁过生辰的“传统”，过一会儿舒彩就会第一个冲进来，给他套上作为礼物的新衣服。
　　每年都是这样。

　　为了保持暗探应有的低调，玄子枫总是几套不起眼的暗色调衣服来回穿。这看得舒彩是十万个不满意，逢年过节加换季都会惦记着给玄子枫换新装备，估计是把他当换装娃娃了。

　　——还是特别好看的那种。

　　玄子枫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等着舒彩敲敲门叫着“恭贺生辰”蹦进来，兴冲冲地说一连串的吉利话之后，把新衣服和小礼物塞给他。
　　就这样，玄子枫躺了整整三刻钟。

　　——怎么菜姐还不来？
　　在床上翻个身，玄子枫决定再等等。

　　果然，门响了。
　　“笃笃笃”！
　　“请进。”玄子枫故意打着哈欠，准备懒散地靠在床上释放魅力，却突然被一条湿毛巾捂住脸，随后一瓢冷水泼了他个透心凉，差点溺水窒息。

　　玄子枫猛地起身甩掉脸上的湿毛巾，看到了刘之柳。
　　“六六哥？”

　　刘之柳有几分哭笑不得，“还睡呢？醒醒吧，你现在是个老师就不要迟到了，今天你在观文院有课。”

　　三秒钟后，某只头发滴水的卧底鸡仔翻出没来得及洗的旧衣服，一边手忙脚乱地系上蹀躞和盘扣，一边拉着刘之柳冲向神木导管。

　　志愿在留在神木塾的弟子，需要在第三学年兼任观文院助教一年。

　　想要继续泡师尊，玄子枫自然要选择留在神木书做实习助教。他与舒彩、羊翟、刘之柳、傅燃都是如此，每周要在自己课表的空档中抽出两个半天，去观文院教课。
　　于是，他们五个又成了新的“天乾组”分在1601新宿舍。

　　这个时间除了组长刘之柳还好心等他之外，别人早就该上课的去上课、该教课的去教课了。

　　【刘之柳、玄子枫作为观文院习文课、阵法课助教，公然上课迟到，对见习弟子的学习造成了极大的不良影响，各扣五分。】

　　好巧不巧，现在观文院的事务是严洛主管。稍微有一点错，这帮助教们就能被扣分红叶子埋葬。

　　——怎么一大早上就这么惨呢？玄子枫胸中郁结。
　　现在他们的积分是跟最后的助教考核挂钩的，要是助教考核不过，还得在观文院再待一年。

　　玄老师总算是在鸡飞狗跳中，饿着肚子上完了整个上午的阵法课。
　　——何以解忧？唯有狂吃！

　　按照以往的规矩，玄子枫生辰中午这顿饭就能吃得惊喜连连。
　　比如突然在包子里咬出来一个金属匣子，里面藏着郁十六放礼物地点的提示。穆逸凡淘来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悄悄塞过来，也有可能是橘清平特地为他弄了调理身体的药膳。

　　想起橘清平的药膳，玄子枫不禁有些馋了。药膳味美不说，在橘医生精准的调配之下，被各种灵药滋养的感觉能让每根毛孔都通透舒爽，还能修补体内蛊虫造成的损伤。

　　玄子枫猛然发现，最近他体内的蛊虫太过安静本分，好像消失了似的。
　　快半年的时间里他竟然没有吐过血。自有记忆以来就存在的噬咬隐痛，已经很久没有侵扰过他了。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别说礼物了，玄子枫在五味楼吃饭时竟然没看到一个熟人。为此他还特地回了趟五味食堂，竟然也没抓到一位末年弟子。

　　郁闷至极的玄子枫只得在两个地方分别吃了两顿午餐，把自己给吃撑了。
　　害得他差点在下午的理论指导课上当着凇云面打嗝！

　　还好玄子枫死命咽下了这口气，连同今天上课第三次拜师被凇云婉拒的气，一同吞到肚子里。
　　——师尊连过生辰的人都要拒绝吗！

　　玄子枫真的很想赖在凇云办公室长跪不起，大有种“不收我做徒弟我就不起来”的无赖决心，但奈何舒彩从门后探出头来，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鸡仔也是要脸的，没那个胆子当着舒彩的面，在凇云面前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气氛搞成这样，凇云也有几分于心不忍，言语间安慰着。
　　“你放心好了，下学期阁主及各位长老来神木塾选弟子，肯定都抢着要你。供采人的工作没几个人能做成你这个规模，通行楼严长老很欣赏你。探知类灵能很是稀有，连胜峰也很看好你。”

　　——这么着急把我打包送人的吗？

　　好在舒彩尴尬着呆在旁边，算是给了两个人共同的台阶，结束这段失败的拜师与拒绝的戏码。
　　然而，玄子枫走之前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悄悄地把舒彩衣服上的白毛球换成了一只入感连着的银喉长尾山雀。

　　……

　　那对师徒没有像平时那样在办公室上课，而是去了万灵潭。
　　这次旅途中的种种，让他们都意识到了圣女圣咏的重要性，而这正是此前凇云指导舒彩修炼时忽略的部分。

　　《唤生灵》唱到极致，万物生灵都是麾下之军。其调式、旋律与歌词的细微转变，可以按修为、年龄等条件筛选，有选择性地呼唤灵兽。

　　变化诸多的《唤生灵》本就难唱得很，再加上精细的灵力控制更是难上加难。
　　有生之年，玄子枫竟然能听到舒彩破音、跑调、唱错词的丢人现场，这波真是赚大发了。

　　见舒彩实在是找不到窍门，凇云便试着调动灵力做了一小段示范。

　　林籁泉韵本就清冽，化为歌声更多了几分醉人的磁性，不似清泉反而有些像醇厚的清酒，更惹得人耳畔酥麻，心头微颤。

　　此前，玄子枫只是在去游学的路上听过凇云小声哼歌，那时的凇云本人的音色融在大家的合唱中，听着并不明显。而这回，山间清清楚楚地涌出一眼淌酒的泉，蜿蜒流进玄子枫心里。

　　玄子枫被那泉水松风之声醉得飘飘欲仙，直挺挺地捂着心口向后仰，坠落在柔软的草地中。
　　他微微阖上双眼，任由自己醉倒在耳畔的歌声中。

　　待玄子枫带着微醺的笑，幻想着再次睁开眼睛，那朗目中会有凇云的倒影之时。
　　还真看到了一张脸，白发苍颜。恍惚间吓得玄子枫“酒醒了”，入感也断了。

　　——黎长老怎么又是你！

　　“小子，你是那个探知类灵能的对吧？老夫的宠物猪难产了，凡兽不像灵兽聪慧能沟通，你且跟老夫走一趟，接生。”
　　——？

　　“走吧小子，猪命关天，耽误不得。”
　　说罢，黎长老拎着玄子枫的蹀躞带，把他拖走了。

　　万灵潭的猪圈里，三五只血呼刺啦的猪拼命嚎叫，时高时低、时缓时急，有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之能。

　　“小子，别苦着一张脸嘛！听，这是生命即将诞生的合唱。”
　　“……”

　　——他大爷的合唱，合唱个枇杷。

　　黎长老拿来两条襻膊，让玄子枫系上袖子干活，“来，用你那‘入感’体会下美纤到底哪儿疼，然后描述给我。”
　　玄子枫看着那腰圆堪比三个他的母猪，真的不知道这位产妇哪里“纤”了。

　　“黎长老，您确定……”
　　“快！”黎长老喝道：“赶紧的，没看着美纤很累了吗？”

　　玄子枫视死如归地把手摸上了母猪的后背。
　　打开入感的那一刻，玄子枫体会到了地狱的爱|抚。

　　鸡仔当场就跪了。

　　“哎哎哎！你要感动母爱的伟大，也换个时候感动啊！现在还没生出来呢，你在这儿碍事儿个什么劲儿啊！赶紧干活。”
　　玄子枫抬头望天，表示他也想加入生命即将诞生的大合唱。

　　可老黎头才不管这个，“你动作快点，不仅是美纤，还有点点、香香、阿柔、小曼婷等着呢！那么多条命耽误不起！你说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娇气，想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哪有你们现在……”

　　在“黎老的峥嵘往昔”主题叙事长诗与“生命即将诞生”主题合唱组曲的围绕下，玄子枫入感了三只母猪，接生了五只母猪生下的共计四十八只猪仔。

　　剪断猪仔脐带的同时，玄子枫也亲手剪断了他对自己生辰的所有期待。

　　……

　　与此同时，万灵潭的山林中。

　　是鹿。
　　白色的、有着水晶般透明的角的灵鹿。

　　纤长的四足踏着清溪而来，晶莹的鹿角映着枝叶剪碎的光斑。
　　它们脚下自带贴地涌动的岚雾，仿佛是自悠远的秘境飘出的神谕。为秋日橙黄橘绿的山间画上一抹纯净的白。

　　舒彩唱了半天拉胯的《唤生灵》什么都没叫来。凇云不过是轻声唱了几段，就唤来了灵鹿。
　　看着自家的小蔬菜打蔫了，凇云揉着她的头安慰道：“我不过灵力高些，加上天地智灵的影响才会有这种效果，你不必心急。”

　　一只灵鹿走近舒彩，轻轻咬起她大袴垂下的系带，幽深得如同星辰般的眸子倒映着舒彩的面容。

　　“师尊，这是三色鹿？”舒彩轻轻抚摸灵鹿的头，指着白鹿身上的三色斑点问道。
　　凇云点头道：“正是。此鹿修为每升一段，身上的斑点便增一色。万灵潭中有只九色鹿王镇守山林，与其他八位修为驭灵八段的灵兽共同维持‘万灵洞天阵’的运行，有了他们才有万灵潭。”

　　他抬手轻抚三色鹿修长的脖颈，回身看去，凉凉的雾气围绕在灵鹿和少女身侧，像是一幅画。

　　可没想到，舒彩竟然抢先说道：“师尊和灵鹿站在一起，就是画中仙人。”
　　“小妮子嘴甜，天天哄你师尊这把老骨头。”凇云无奈地摇摇头。
　　拍完师尊的马屁，舒彩笑嘻嘻地问：“师尊，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他们师徒之间的谈话何时这般客套过？这小妮子摇摇尾巴，凇云就能猜到她打的是什么算盘。

　　于是，凇云直接把舒彩的话给堵了回去，“我不收玄子枫，是因为我不适合教他，没有其他原因。还有其他问题了吗？”
　　“……没了。”舒彩抱着三色鹿的脖子把自己藏起来，哑火。

　　凇云从容灵里掏出几块灵力四溢的流金果，馋嘴的三色鹿当即抛弃舒彩，投奔鸡妈妈的怀抱。

　　“我已经拜托黎老拖住那小子了，恩熙那边准备得如何？”凇云喂着鹿问道。
　　舒彩嘟嘴叹了口气道：“熬了一个通宵，还在弄。其实上个月做的那个已经很好了，但她不满意，丢给通行楼卖了。”

　　“看样子她是铁了这条心，不造出本命灵武誓不罢休啊。”凇云有几分无奈地笑道：“那我再麻烦黎老多折腾他一会儿。”

　　就在这时，三色鹿纷纷叼着流金果齐齐转头。

　　一只算上鹿角足有两米多高的灵鹿出现在师徒二人的视野当中。九种颜色的斑纹如同片片落英缤纷，在飞舞的瞬间定格在他它洁白的身躯上。

　　舒彩几乎忘记了呼吸，瞪大眼睛呆呆地望向这绝美的生灵。
　　比起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凇云就显得淡定多了，他倾身颔首道了声“前辈”。

　　九色鹿也提起一只前蹄，微微低头，鹿角上挂着的冰晶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时，九色鹿背上忽然落下一缕黑茶色的发丝，女子在鹿王背上微微侧身，晶莹的鹿角间露出一张和灵鹿美得不相上下的精灵容颜。

　　是卓瑛。
　　她此时衣衫有些凌乱，水蓝的长背心松松垮垮地搭在莹白烫金的短衫外，一袭渐变紫的百迭裙是梅落春水的印花，裙角露出粉白的玉足，全然没了平时那份一丝不苟的宏剑宗旧习。

　　慵懒的脸色攀上一丝慌乱，卓瑛急忙跳下九色鹿的后背，将脚趾收回裙摆，有些局促地看着他们。

　　“别呀！你坐回去，我要叫恩熙过来画画！”舒彩捂着自己的心口，只恨自己画技平平，不能还原这绝美的瞬间。

　　九色鹿和凇云似乎都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
　　赤瞳闪着光，在卓瑛和九色鹿身上扫过后露出淡淡的笑意，“恭喜前辈，得偿所愿。”

　　这没头没尾的话听得舒彩有些云里雾里，但奈何这雪白的一人一鹿都是讳莫如深的模样。

　　“多谢。”九色鹿口吐人言，“凇云，日后还请你多费心了。”
　　凇云笑道：“晚辈明白。”

　　几匹三色鹿将手中的流金果交给卓瑛，随后跟着九色鹿离去。
　　就在这时，万灵潭外的天空冒出一道璀璨的金光。

　　“铮”！
　　刀剑相碰之声紧随金光其后，在一瞬间漫过整个响玉阁，直到被响玉阁外的护阁大阵拦下。

　　响玉阁中人纷纷抬头，望向銮钖峰的方向。

　　……

　　此时銮钖峰一间工坊内，南泽恩熙的汗水浸透了衣衫，满是血丝的眼睛颤抖着，盯着那金光缓缓转为白色。

　　一个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轻轻扶起南泽恩熙，静静地看着那通体流光的灵武，眼底闪过多种复杂的情绪。
　　“本命灵武，竟然真的让你炼成了。”男子喃喃道。

　　南泽恩熙有几分虚弱道：“多谢祖父相助。”
　　“我只是最后给了你一点灵力罢了。”尹之行用他粗粝的手揉了揉南泽恩熙的头，神色有几分异样，“竟真让你母亲说中了。”

　　那个皇室公主曾在尹之行面前傲然道，“恩熙”即为光明的恩赐，是她南泽晔一脉相承的光。她女儿学习銮钖匠造秘法，乃是施恩于尹家，劝尹家莫提那“传男不传女”的浑话。

　　而今，当初那句刺耳至极的话成了真。再度想起之时，竟没有当年那般让尹之行倍感颜面扫地，他不由得笑了出来。

　　十五岁，灵力五段初阶，銮钖匠造独门秘技皆通，能做本命灵武，身怀天地智灵。
　　莫说百年，历代銮钖匠造传人无出其右。

　　“恩熙，銮钖匠造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留下这句话，尹之行拂袖而去。

　　……

　　戌时。
　　心灰意冷的卧底鸡仔洗去给猪接生时沾上的脏污，拎着五味食堂的盒饭孤零零地走回神木塾。

　　十五层公共休息室内空无一人，昼夜常亮的灵石灯竟然也是关着的，未免有些太过奇怪。黑漆漆的空间里，偶有闭气练得不到家的人“漏气”，让玄子枫灵敏的耳朵逮个正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惊喜？

　　玄子枫想起当初在抱玉城给铁血过生辰的时候，大家提前保密工作做得不够熟练，导致可怜的铁大头还以为自己被大家孤立了。

　　虽然最后误会解开了，但铁血直言自己被蒙在鼓里时着实有些难过。于是，众人便约定好，不再搞这种害人伤心的惊喜。

　　而这次搞他玄子枫，估计是大家认识这么久，“惊吓”以外的“惊喜”早都玩得差不多了，只能捡起来老花样玩一玩。
　　玄子枫忍不住轻笑一声，脑子里已经设计好待会儿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嗡”！
　　灵石灯亮了，整个十五层公共休息室灯火通明。

　　“啪”！“嘭”！
　　几束銮钖匠造小型礼花在头顶打开，喷出纷纷扬扬的各色彩纸，飘然落在小仙男特地变着花样束起来的秀发上。
　　玄子枫故作不经意地抬头，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

　　“恭喜不点儿大师炼成本命灵武！恩熙恩熙，你最牛闭……”

　　一众同学和玄子枫同时当场愣住，空气突然安静，场面十分尴尬。

　　宫飞絮送出一对白眼，“哎呀，浪费我感情。鸡仔你回来这么晚作甚，太碍事儿了。”
　　“赶紧的赶紧的。别让不点儿发现了。”穆逸凡的风羽扫过地面，把方才落下的碎纸片扫干净。

　　橘清平将礼花塞进玄子枫手中，不由分说地把他从中央拖到角落，给他安排任务，“看准时机，等不点儿回来再开。”
　　“……”

　　见玄子枫闷着头不说话，橘清平“体贴”地问道：“怎么？是身子不舒服吗？让我看看。”
　　——橘医生，你把脉能把出我今天十七了吗？玄子枫心里暗道。

　　“好得很，谁的脉象都没你健康。既然没病就别装病，浪费医疗资源。”橘清平无情地放下玄子枫的手，还给他扣了个“假病号”的帽子。
　　——合着我也浪费你感情了是吗？

　　灵石灯再度关闭，众人潜伏在黑暗中，等待南泽恩熙回来。

　　神木导管飞上来一个灵力团，一人轻轻落在十五层地板上。

　　“嗡”！
　　灵石灯再一次被点亮。

　　“啪”！“嘭”！
　　“恭喜不点儿大师炼成本命灵武！恩熙恩熙，你最牛……”
　　在那个会被扣分的脏字脱口而出之前，众弟子齐齐闭嘴来了个集体急刹车。

　　真身的凇云摘下沾着彩纸的黑色笠帽一脸蒙圈，和末年弟子们大眼瞪小眼。
　　“你们这是在等恩熙？”凇云轻笑道：“也算上本座好了。”

　　穆逸凡立刻狗腿道：“那是自然，老师您的加入，让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啊！”
　　——至于这么区别对待吗？怎么不嫌弃师尊浪费你们感情了？玄子枫冷笑。

　　“咱们神木塾各类物件应有尽有，神木也是通天灵木，怎么就‘蓬荜’了？穆四少是嫌弃这儿不上档次吗？”凇云打趣道。
　　“哎哟，我哪儿敢啊！”穆逸凡忙说着哄女孩的酸话，把没看到凇云老师的心田比作干涸的沙漠，屁|股上挨了橘清平一掌。

　　灵石灯又一次被迫熄火，众人不得不再度隐藏在角落里。

　　“嗡”！
　　灵石灯今晚第三次被点亮，整个十五层公共休息室亮得人睁不开眼。

　　所有人突然出现，将来者团团围住。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

　　众人几乎是喜极而泣的终于确认，这个一脸嫌弃地眯着眼的人是南泽恩熙没错了。
　　再认错人，礼花就不够用了。

　　“啪”！“嘭”！
　　“恭喜不点儿大师炼成本命灵武！恩熙恩熙，无与伦比！”

　　——换口号换得真快！玄子枫默默给机智的大家绕着脸画圈鼓掌。

　　南泽恩熙的脸上写满了诧异，她甩头拂去发丝间的碎纸片，怀里抱着一方狭长的玉匣。那玉匣极美，上好的大块玉料顺着纹理雕出精美的纹样。

　　“不愧是本命灵武，温润的玉石配上精美的雕刻……”
　　还没等宫飞絮的马屁拍完，南泽恩熙白他一眼道：“这是装灵武的匣子。”

　　——宫宫尴尬了吧。
　　玄子枫还猜不出宫飞絮打的是什么算盘？那架势，就是为了日后能从南泽大师那儿求一把可以当做本命灵武的雁翎刀。

　　本命灵武稀世珍宝为底、天地之气为灵，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价瑰宝。因其能同驭灵师互相影响、一同成长蜕变的特性，更显得尤为珍贵。

　　他们这一届学生中几乎个个儿身世显赫，其中不乏家藏富可敌国、权势只手遮天者。但也只有杻阳峰宗主的小儿子殷其雷，在机缘巧合下有幸得了把本命灵武“雷宸弓”。

　　沧澜十分殷勤，抬手捏着南泽恩熙有些僵硬疲劳的肩，问道：“不点儿大师，不知我们能否有幸一睹本命灵武的风采啊？”

　　众人齐齐为大师让出通道，七手八脚地把茶桌上的茶具茶水收走。

　　南泽恩熙将玉匣放在茶桌上，一双布满老茧的小手轻轻打开匣子，眸子中有几分淡淡的骄傲。
　　鞘中宝剑并不花哨，古朴大气的外形很是低调，却又透出几分高不可攀的寒气。此前被玉匣封住的浓郁灵力荡漾开来，让所有人的呼吸为此一滞。

　　“此乃灵剑——‘秋川’。”

　　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
　　——当真，器如其名。玄子枫不禁感叹。

　　而宫飞絮却撇了撇嘴道：“剑是好剑，就是名字怎么有点……不够霸气，总感觉软塌塌的。”
　　“依你的意思，叫‘傲天’、‘斩龙’就好了？”南泽恩熙无奈得直翻白眼，对这个审美清奇的朽木几乎无话可说。

　　这两个严重不符合灵剑气质的烂大街名字被抛出来，实打实把大家都尴尬出一身鸡皮疙瘩。对比之下，宫飞絮还是得承认，“秋川”确实要更适合些。

　　橘清平淡淡地笑着，“还请南泽大师为我们解惑，这灵剑为何以‘秋川’为名？”说着，瞥了眼玄子枫所在的方向。

　　“呵！”南泽恩熙轻笑，“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说着，她也转头看向了玄子枫。

　　玉匣被南泽恩熙拿起，放在玄子枫面前。
　　“拔剑，看看有没有缘。”

　　玄子枫猛地抬头盯着满眼血丝的南泽恩熙，不敢置信。
　　看着玄子枫愣在那里不动，南泽恩熙蹙眉道：“也不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你搭伙儿修炼，就急着感动作甚？你小子配不配得上我亲闺女还不一定呢。”

　　玉匣中，灵剑静静地沉睡，仿佛等着玄子枫将其唤醒。
　　平稳下心中的地动山摇，玄子枫有几分虔诚地向着匣中灵剑伸出双手。

　　灵剑入手，轻一分太飘、重一分太沉，是玄子枫握在手中刚刚好的扎实质感。
　　莹白的灵力在玄子枫周身流转，剑身也缓缓嗡鸣起来。

　　刹那间，寒光乍现、宝剑出鞘。

　　“叮”！
　　剑身全然不同剑鞘的低调沉稳，极为锐意逼人的剑气四射，几个剑花残影流转，飞出行云流水，却藏着斩金断石之利，让人下意识地避其锋芒。

　　“秋川”二字一闪，宝剑入鞘。
　　那惹人移不开目光的强烈存在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那只是一柄不打眼的古剑，默默在尘埃中洗过千年风霜。

　　宝剑配仙男，甚好。

　　南泽恩熙抬手点了点秋川的剑鞘，有几分老母亲的苦口婆心，“闺女，既然看对眼儿了，以后这小子就是你的人、靠你罩着喽。”

　　尽管“秋川”从选材到制造全都是南泽恩熙亲自上手，但本命灵武的特性并不是工匠能完全掌握的东西，看到“秋川”和玄子枫十分契合的模样，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多谢南泽大师。”玄子枫十分恭敬地向南泽恩熙行礼，正儿八经地叫了一句“大师”。
　　“不客气”南泽恩熙受了这一礼，“行，那过生辰就不算我空手了，生辰快乐。”

　　话音刚落，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南泽恩熙满脸的问号，颇感疑惑地看向众人。
　　她直言道：“今天你们不是准备过了吗？难道是……没准备好吗？”

　　“……”
　　全场陷入沉默。

　　“完，我们没来得及通知过恩熙，这是彻底拉胯了。”舒彩捂着脸把头扭到旁边。
　　其他人也是捶胸顿足的模样，哀嚎遍野。

　　穆逸凡咂嘴摇头道：“啧啧啧，千算万算，不点儿没算。”
　　“大家努力过，已经救场很多次了，这次实在是救不了，是命啊！”刘之柳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大家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所有人一齐将化形术解开。
　　茶桌上的素色茶具变成芳香四溢的各色美食，墙上与平时无异的水墨花鸟画变为精心装点的灯饰与花纹，众人身后的礼物堆成了小山包……

　　——原来，今天大家是记得的。
　　心里几起几落，玄子枫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只是觉得胸口有些奇怪的沉。

　　“主要是，鸡仔你平时都很克制的一个人，我们今天也是铆足了劲儿想，让你开心的。”舒彩最受不了计划失败，言语间有几分尴尬和试探，怕玄子枫心里不舒服。

　　刘之柳也解释道：“还有我们也是算不准，不知道今天恩熙的灵武能不能成，所以才需要拖时间，准备了这套方案，然后搞砸了。”

　　原本他们以为鸡仔被黎老拖住会晚一些回来，便准备先恭喜南泽大师铸成本命灵武，再一起准备惊喜。
　　谁能想到鸡仔动作这么快，竟然比南泽恩熙先回来。

　　大家索性将计就计，先演下去，再找机会跟南泽恩熙通气儿。可谁知道她主动说了出来，导致整个计划全面崩盘。

　　听了这些，玄子枫有几分无奈地笑了。
　　“其实有没有惊喜无所谓，有你们就足够了。”玄子枫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那一双双眼睛都亮亮的，围绕在他身边。

　　虽然大家想看玄子枫喜极而泣的计划彻底泡汤了，但晚间筵席的气氛还是很好的。凇云走之前还特地准他们今夜可以不守宵禁，随后把公共休息室批给他们，让他们可以尽情胡闹。

　　隔音阵法把喧闹声关在十五层，没了扰民之虞，大家吃的吃、玩的玩，闹得不亦乐乎。

　　二十五名末年弟子都很用心地为他准备了礼物。
　　毕竟是颜值最高的小仙男嘛，人气高也是很正常的。

　　在礼物拆开之前，众人并不透露里面是什么东西，也不告诉他是谁送的，就是为了给足那种未知的期待感。
　　但玄子枫是什么人精，什么事儿瞒得住他堂堂聆风堂的暗探？

　　“这个是菜姐的，这个是大头哥的。”玄子枫都没上手摸，一打眼就认出他们两个的礼物，“包礼物的手法是森坦斯那边的习惯。菜姐的纸盒是装衣服的，大头那个，应该是护肤花乳？”

　　越是熟悉越是容易被看穿，舒彩和铁血完全没能制造出任何惊喜，大大的失败。随着包装被玄子枫无情地撕开，他们两个的“精心筹划”也碎得七零八落。

　　舒彩一如既往地准备了正合他眼的新衣服。除此之外，她还做了一件软甲小衫，以灵石粉末与冰魄蚕丝编织的丝线制成，能抵御五段以下的攻击。薄如蝉翼、坚如金石又冬暖夏凉、亲肤舒适。

　　精致肌肉男铁血给的小玩意儿依旧清奇，他以为玄子枫喜欢用雪松香的东西，便淘来了上好的雪松香薰和精油。正巧那件披风上凇云的味道有些淡了。误打误撞间合了玄子枫的心意。

　　“霜叶山的枫木小箱。橘妈、烦烦，你们两个人合着送一份礼倒也是省事儿。送的该不会是‘保健组合’吧？”

　　别说，还真让玄子枫猜对了。
　　橘清平笑而不语，穆逸凡摊手耸肩认输。

　　“辰砂清心丸、乌犀韧骨散、小续命汤……多谢橘妈赏赐。”
　　木匣的夹层下藏着一本秘|戏图，署名正是“塞外寒”。
　　“烦烦，这是从丹朔北老师那里赢来的‘保健指南’？”玄子枫不着痕迹地把夹层盖上，收入囊中。

　　穆逸凡压低声音，附在玄子枫耳边道：“里面还用上了‘小小驭灵师’系列的工艺，有留声阵配音、图片能随眼动变化。阅读体验那是相当刺激。”
　　说罢，两个人齐齐暗戳戳地笑了出来。

　　想想凇云先生为教育读物开发的工艺，有朝一日会拿来做这种用途，更是格外的刺激了呢。

　　“这套……女装，是谁送的？”
　　沧澜坦坦荡荡地举起手，把小仙男打扮成“花姑娘”的邪念已经在她心里存在很久了。今日男装的她有几分“邪魅”地笑着调戏道：“我生日就下个月，记得当天要打扮好哦。”

　　众人的哄笑声中，玄子枫默默将这套衣服收好。
　　——这个尺寸师尊也能穿！

　　“哟！是谁这么大手笔，送我一盒操场上的石头子儿？”
　　一个白白净净、明眸秀眉的小帅哥颇有些骄傲道：“小玄哥，那可不是普通的石子儿，乃是我用灵能四段技能开过光的转运石，哪天运气不好了，你拿出来一个贴身带着可是能转运的！”

　　玄子枫盯着他，故意道：“帅哥你谁？”
　　小帅哥当即更加得意地甩了甩头，却被宫飞絮无情地扯出脸上一捏松松垮垮的皮肤，显然是以前胖过的人瘦下来之后的痕迹。

　　“宫飞絮！”小帅哥当即上手跟宫飞絮掐了起来。
　　没错，此人正是羊翟。

　　托游学的福，与羊翟身上的娇气一同被旅途打磨掉的，是他身上的脂肪。人瘦了、脸小了、眼睛有神，小帅哥的底子就显出来了。

　　“咩咩，有没有兴趣做些护身锦囊在抱玉城卖？”玄子枫又发现商机了。
　　正忙着互掐的二人停手，看向玄子枫的方向齐齐道：“你个奸商！”

　　笑闹声中，玄子枫拆礼物拆到手软。

　　灵天门小少主郁十六给供采人头子玄老板，牵线了灵天门半年的生活灵具订单。
　　这个极为贵重的礼物让玄子枫有种抱着郁十六的大腿，高呼“衣食父母”的冲动。那句半开玩笑的“石榴爸爸”，惹得郁十六推上一半自己的面具，对着空气干呕。

　　柳家兄妹的礼物都是植物系的。柳枝将游学路上收集的各色枫叶做成一盒精美的标本；刘之柳则送了用灵药种植选修课上培育的藏红花，其雄|蕊风干后可是世界上最昂贵的调料之一。

　　阿尔瑟送了一本记录西洋皇室逸闻八卦的野史；宫飞絮送了仪仗用的剑穗和武剑用的剑疆，正好配秋川……

　　众人偷偷在灵石灯上画了阵法，让其不断变换光芒的颜色。欢快急促的琴音和沸腾的笑声里，嗦粉、啃肉、咀嚼油炸食品的声音毫不示弱。不少人在“谁管谁叫爹”的酒桌游戏中，认了一圈爸爸。

　　今夜确实有些吵闹，生生把玄子枫从安静的角落震到了台前、所有人的最中央。可这份喧嚣又是那么的温暖，足以把暗探的身份丢进冰冷的过去埋葬。

　　直到午夜已至，万籁俱寂。

　　众人收拾好公共休息室的残局后，互道晚安，纷纷回了自己的宿舍。

　　只是玄子枫却无法入眠。
　　他静静地坐在天乾组宿舍的小客厅中，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两坛桃子酒。

　　这是舒彩亲手酿的，准备大寒日凇云生辰的时候送给他。桃子酒果香馥郁、清冽甘甜，度数还不是很高，凇云很是喜欢。

　　由于此酒是抱玉城一家酒厂的独家秘方，舒彩试验几次失败后特地拜托玄子枫辗转供采人的关系，才购买到配方。她从去年夏秋开始折腾，直到现在开坛，才选出两坛比较满意的成品。

　　玄子枫在酿造过程中是帮了忙的。
　　比如，在里面偷偷放了媚骨纵情的药。

　　那药很是高级，无色无味，在桃子香甜之气掩盖下，任谁都看不出、尝不出与正常的桃酒有什么不同。
　　但那甜美的酒香飘入玄子枫的鼻尖，却让他感到恶心，几乎无法呼吸。清冽的酒液中似乎藏着毒物翻涌，在玄子枫眼里是那般污浊不堪。

　　玄子枫忍受不了心里的翻江倒海，起身离开小客厅。
　　推开窗，他顺着神木的树枝爬到观星台，静静地坐着，任由已经十分凛冽的晚风吹拂他的衣角。

　　抬头，星辰在头顶清晰而灿烂；俯瞰，抱玉城的灯火是人间的星河。
　　来这里三年多了，玄子枫看得很多，响玉阁的布防、神木塾的机密、见不得人的私情……但也看得很少，至少他从未这样看过这里，无论是星空还是人间的烟火。

　　前者他不得不看，那是任务、是命令；后者他不敢多看，因为他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假的身份、假的年龄、假的生辰，甚至连“玄子枫”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聆风堂的暗探、神木塾的弟子还是抱玉城的供采人？

　　他究竟是为何而来的呢？
　　响玉阁的机密，他是窃取不成还是根本没想窃取？凇云的床，他到底是真的爬不上去还是没有真心想爬？

　　秋日的冷风吹着，神木的叶子“沙沙”作响，亦如玄子枫纷乱的心绪。

　　就在这时，“秋川”轻轻嗡鸣，闪出一道莹白的光。
　　剑身涌出来的剑意，似乎在冥冥中指引着玄子枫挥舞它，斩断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顺着神木导管飞下，神木塾的操场上，玄子枫第一次和秋川配合，施展他练过无数遍的剑法。

　　钩、挂、点、挑、剌、撩、劈。
　　剑锋所至，惊白帝，鬼母夜啼。

　　其实玄子枫本不是用剑的，作为暗探成长的他，手中最常用的是粗粝的匕首。草芥之人是没那个资格和福气摸到剑的。为了对凇云下手，聆风堂才培养了一批用剑的暗探。
　　但玄子枫也是真心喜欢剑，不然未曾有名师指点过的剑法也不会精湛至此。

　　只是，还差那么一点。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障碍好像永远都拦在玄子枫身前，将他困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泥潭中，越是挣扎就越是深陷。

　　秋川与玄子枫都明白，他们差了些东西。
　　不多，只需毫厘，就足以让人愤恨与狂躁。

　　就在灵力愈发生硬，剑气也乱得一塌糊涂之时。

　　“玄子枫。”
　　凇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落下，断了玄子枫的剑法。
　　“心乱了剑法也是乱的。先停一停，把自己整理好了再说。”

　　明明本身只是有些焦躁，可凇云的出现和话语，非但没让玄子枫静下来，反而让他的心愈发的鼓噪，几乎要撞破他的胸膛。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过下颌，滴落在地面上。玄子枫这才发现，他的灵力竟然已经消耗了六成多，而月影也早已移动了位置。

　　见玄子枫久久不能平静，凇云掌心凝了清心诀，轻轻拍在他后心。
　　“从起式开始，运剑。”

　　被清心诀强行静下来的玄子枫此刻有些混乱，脑子也不怎么好使，顺着身体的记忆照做。
　　“停。”凇云手持一根竹竿，轻轻挑起玄子枫的手腕，“剑锋偏下，剑气顺势倾泄。剑法要一气呵成，起式便是散的，后边怎么聚得起来？再来。”

　　玄子枫凝神微动，反复练习起式，直到凇云点头才继续下一式。

　　“点到即可，不要过多停留。”竹竿借力击在有些凝滞的动作上，让其顺着剑气调转方向。
　　不过普普通通的一根竹竿，力度的控制却是妙到毫巅。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将困扰玄子枫的浓雾，轻描淡写地拨开。

　　“形、气、劲、意、神。形健但势弱，气、劲实但思虑过重以致游移，意定但神不宁。所以才欠了些火候。”

　　待到一招一式都分别过了凇云的眼，玄子枫便再次将剑法连缀。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稍作调整，秋川的剑气便立竿见影地流畅飘逸起来，剑锋所指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然而，半分半毫的瑕疵都瞒不过凇云的眼睛。
　　“剑不是耍给人看的。或御敌，或练身，或锻心，或凝神，都不是为了博人眼球，不要介怀旁观之人。习剑时，眼前无敌似有敌，方能战时有敌似无敌。”

　　“叮”！
　　金玉碰撞之声入耳。

　　玄子枫清楚地知道自己入了幻境。因为自己身前多了一个黑发棕眸的少年，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少年时期的凇云。
　　可那张比现在稚嫩上些许的脸，却全无少年人的锐意和轻狂，宛如深潭般沉静。

　　黑发的少年凇云动了，不过起式攻来就让玄子枫有些招架不住。
　　弘正剑法乃是天下第一剑法，少年凇云自幼苦练、精益求精，自然是半路出家的玄子枫所不能敌的。

　　不过几招，秋川便转着圈飞了出去。
　　玄子枫有些狼狈地跌坐在地，被寒刃逼近喉管要害。
　　但那剑无意伤人，转手收回。

　　“再来。”
　　两个凇云的声音重叠，在耳畔撞出回响，激起了玄子枫心底的斗志。
　　待秋川重新回到玄子枫的手中之时，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仿佛那一人一剑本就是一体。

　　没有比这更加酣畅淋漓的切磋，玄子枫从未像这般尽兴过。

　　剑锋相对，铮铮然激起锐利的剑意，直至天边隐约泛起朦胧的浅蓝。

　　熟悉的灵力拍在玄子枫衣衫湿透的后背，中正平和带着清凉，入体后却又泛起暖意。
　　“悟性不错。回去自己再好好想想，学完的东西别又还给我了。”

　　玄子枫拭去额前的汗水，将几缕落下的碎发抹平，缓缓平复下起伏的胸口。
　　他只是怔怔望着凇云。

　　清心诀未消，可心早就不静了。
　　因为这如松如玉如竹的人在眼前，哪怕仅仅是那人浅淡的吐息，就足以掀起他肆意流淌的心潮，一次比一次强烈地拍打在朽木般的躯壳。

　　凇云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此前你的通行文牒不是被殷其雷劈坏了吗？通实楼那边出了纰漏，一直没做出来，这会儿才做好，叫我转交给你。这回可要收好了。”

　　说着，他便将通行文牒连同折起来的一张宣纸交给玄子枫。
　　“我虽说过可以不守宵禁，但也别熬通宵，早点回去休息。”

　　他转身正欲离开，却又停下，微微侧身，道了句，“恭贺生辰”。

　　秋风落叶，飞扬时便可一叶障目。待到风停，那人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玄子枫将通行文牒收入灵玉佩中，展开那张宣纸。
　　墨香萦绕，那字是熟悉的飘若游云、遒美俊秀、自然平和。

　　【劝君慎所用，无作神兵羞。】

　　玄子枫久久地定在那里，出神地望着那笔锋流转间的气韵。

　　……

　　清晨，舒彩永远是最早醒来的。
　　简单洗漱后，她将客厅内的桃子酒收入灵玉佩中。所有的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弄出声响，惊醒了浅眠的玄子枫。

　　离开宿舍之前，她轻轻带上玄子枫忘关了的卧室房门，瞥一眼小仙男睡得香甜的模样，不由得露出姨母笑。

　　她不知道的是，不过半个时辰前，有两坛桃子酒摔碎在抱玉城的城郊。
　　一把火把那芳香的酒液烧得一干二净，也将暗探的身份焚烧成缕缕青烟散去，了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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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观文院新助教名单
玄子枫——阵法课
舒彩——体术课、筹算课、习文课
刘之柳——习文课
羊翟——灵具灵武实用技能课
傅燃——筹算课
庄妍——幼儿部志愿
庄娴——幼儿部志愿
——作者卿卿的分割线——
加更，下一章第一部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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