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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那你张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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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医检查嬴政身体后没什么大碍,只有胳膊上留了点擦伤,嬴异人听了,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这会儿,吕不韦也在殿中,两个人一起等着嬴政出来。
涂了一些药后,嬴政换了整理着衣领袖口,披了件玄色的大氅走出内殿。
这颜色衬得他更加越发清俊挺拔,领口的茸领又缓和了那种老成持重之感,清冷但不至于疏离,他看见吕不韦,行礼喊了声相国,吕不韦起身回礼,道:“殿下,以后切不可如此鲁莽,教大王好生担心。”
“政儿知错,绝无下次。”嬴政和吕不韦对视一眼,对方点了点头,道:“政儿今天的礼课是不是耽误了?”
嬴异人也想起这茬,道:“不如就耽搁一天吧,政儿?晚宴到兰台这里用,你和成蟜是兄弟,不要为了这种小事伤和气。”
“是,父王。那,儿臣告退了。”
“去吧,好好休息,杨端和,送太子回东宫。”
回去的路上,赵政掐着时间,估计差不多了,转过头,发现嬴政已经换好衣服,托着腮看着他,道:“这件倒是挺漂亮。”
嬴政扬扬眉:“比你给的那个绿油油的好看吧。”
赵政扶额:“那是很久以前,有人落在骊山上的。现在的人很少穿这个了。”
嬴政哦了一声,忽然捂住嘴:“很久以前?糖、糖也是?”
“……”
这小孩怎么呆呆的,他小时候有这么傻乎乎的吗?
赵政伸出手敲了他一下:“坏的会这么甜、还有奶香味儿?”
“嗯……”
是哦。
嬴政眨眨眼,假装自己没有问过那么傻的问题,“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把东西拿过来的?”
“大概是……玄学。”
“……”嬴政陷入无言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刚才被赵政敲了脑壳,捂着额头,小声嘟哝了一句:“太坏了。”
刚说完,赵政的声音转到了身后:“我可听见了。”
嬴政回头,只看见一双广袖和漂亮的双手,从无形的空中伸出来,抓住他的肩,拍了拍。“不要说人坏话,小心舌头生疮。”
“……”嬴政转身盯着那两截手臂,“你这样很吓人知不知道。”
“我……过不去,哎,卡住了,”那头传来赵政努力的声音,“你拽我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卡住了!
嬴政看热闹不嫌事大,托着腮,假惺惺地拽了两下,无辜道:“哎,拽不动,怎么办,看来你要一直卡在这儿了。”
赵政:“那你最好祈祷我过不去,不然我把你打开花。”
“那等你过来再说吧,我到东宫了,回头见哈。”
“喂!”那手臂在虚空里抓了一下,落空,生气地扫了扫,“嬴政?嬴政!人呢!”
嬴政早就跳下宫辇跑进宫里,直奔着书房去了。
今天背离娄篇,赵政说他漏了一句,所以只给了一半的糖,他要看看是漏了哪句。
书房里的竹简堆得满满当当,天色近晚,宫人们已经点好了灯烛,嬴政翻出一卷竹简,解开封袋,一边看一边往烛台旁走,一只手忽然搂住他的腰把他扛了起来:“小子,我可出来了!”
“哎!”嬴政挣了一下,人就被赵政丢到书阁的榻上,好在榻上铺着毯子,他没撞疼,双脚却被赵政给绑了起来。
“干什么?”他蹬了蹬,“我十一岁了,打不得了!”
“不打你,”赵政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羽毛,“挠你。”
片刻后,嬴政眼角带着泪花连连求饶:“不行,别挠了,求你、求你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
“没有下次,”赵政勉强停了手,转着羽毛,“起来吧。”
嬴政总算逃离魔爪,立刻挪到榻的一角,一阵小喘。他最怕最怕别人挠他痒痒,赵政真是抓着他的命门欺负他。
可恶。他暗戳戳地伸脚蹬了旁边坐着的赵政一下。
赵政晃了晃,“别闹。”
刚才这么一闹,他被乱扭的嬴政也好一顿乱踢呢。
嬴政又踢一脚:“叫你欺负我。”
赵政又波浪似的晃了晃,“那不是你先欺负我的吗?你啊,你个人精。”
“行吧,就此打住,我问你啊,”嬴政拢了拢身上松散开来的衣服,挪到赵政身边,“你说我背漏了一句,哪一句啊?我明明都背了。”
赵政:“书名。”
“……”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没好气地又补了一脚给他。
赵政闪身躲过,飘飘然转到一座书架后,拿起一卷竹简:“小嬴政,今天有什么收获?”
“算是有吧,父王准许我跟着昌平君学狱讼之事了。”嬴政用金签拨弄着灯芯,“成蟜也跟着一起。”
“不用管他。”赵政翻看着久违的书简,低头凑过去问了问竹片和水墨混在一起的味道,突然很想处理政务。特别、特别想。
他透过书架看向正在整理衣服的嬴政:“小子,明天你去廷尉那里,我跟你一起。”
苍天,哪怕只让他在奏简上打钩他都愿意。一路走过来看见那些庸君昏君、奸臣佞臣,他简直恨不能给这些人一锤子。
嬴政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那说好,跟我一起可以,不要妨碍我学习。这衣服怎么穿都不对,你过来帮我看看。”
“就不,有本事你打我。”
“弄好了我就打你,你等着!”嬴政咬牙切齿地回答,干脆把外衣脱下来,背过身去摆弄雪白的里衣。
总算报了刚才被嬴政丢在马车里卡着的仇,赵政心情大好地翻开一块画图用的方形木片,只看了一眼就啪一下合上,咳了两声。
隔着书架慢吞吞地问:“小孩,你今年十一岁?”
“嗯,怎么了?”
那是虚岁十一吧,实岁也就十岁。
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赵政掂量着手里的竹片,转念一想,这是什么时代,平均寿命低得可怕,能跟两千年后比吗?
“我之前跟你说,不要跟胡姬生孩子,你记住,其他的我不管你。”
嬴政本来揪着脸捣鼓衣服,听见这个脸一红:“干什么?我还小,我不要生孩子。”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我就是这么一说,那胡姬你现在也遇不到,只是,”赵政叹气,“我或许某一天就会消失,没法一直在你这里,有些事你提前规避,总好过到时来不及说。”
嬴政动作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赵政说会消失的时候,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踢了一脚旁边的书架,闷闷道:“是不是你自己跟胡姬生的孩子闯祸了?到我这儿来弥补过失?”
“对啊。”
祸还不小,秦国都给折腾亡了。
他说的这么坦然,嬴政都不好意思生气了,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他扯了下衣带:“那我记住了,不亲近胡姬就行了。”
赵政捏着下巴:“她还挺漂亮的,你一定管住自己。”
嬴政:“……”
他回头,一眼就看见赵政拿着一连串绑起来的竹片,一只手指轻点着下颌,神情凝重。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突然跟我聊这个。”嬴政大步走过去夺他手里的竹片,“给我看看,是不是那些宫人又往书架上放什么东西了。”
赵政抬起竹片避开他:“避火图,你要看?”
“……”
嬴政一下子收了手,“快点扔出去,谁要看。都是父王和母亲安排人放在这儿的。你别看了!”
“就看了一眼。”赵政将那份竹片放到书架顶部,“你这样扔,她们还会放进来,教你个法子,把它们的位置变动一下,她们会以为你看过了,就会隔一阵子再给你放一些新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嬴政把一沓衣服给赵政,“你帮我穿,我穿不好。”
这些衣服一层层的,他自己穿顾首难顾尾,不是这里皱了就是那里褶了,没有别人侍奉着穿的得体。
赵政拎着衣服挨个抖了抖,指了指旁边休息的榻,“连个衣服都不会穿,笨。上去。”
“聪明要用到该用的地方,再说,这个衣服真的不好穿。”嬴政站到榻上,张开手,这个高度,他的头顶正好到赵政的下巴,视线就停在了赵政的领口,他探身瞧了眼,自言自语似的:“这个纹好漂亮,看着像龙纹。”
“是龙纹和山纹。”赵政微微后仰着头给他弄衣服,眼眸轻敛,摆正他的腰肢:“别乱动,站好。”
“后背皱了,”嬴政动了动右肩,“这儿。”
赵政伸手进去给他扯了扯,“这样?”
“你的手好凉,”嬴政缩了缩,衣服正好因此展开了,“哎,好了。”
他一抬头,正好撞到赵政的下巴。
一声闷哼。
还有……错位的声音。
嬴政:“……我不是故意的。”
赵政捂着脸痛得翻了他一个白眼。
那一刻赵政的情绪又传导过来,嬴政几乎是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赵政来自灵魂深处的嫌弃。
“你怎么样?”
赵政一字一顿艰难地说:“咬到、舌头了。”
“流血了吗?”
赵政闷着声音说:“不知道。”
嬴政凑过去:“那你张嘴。”
鬼使神差地,赵政小小地张了下嘴唇。
一阵柔柔的凉风吹进他口中。
他微微睁大了眼。
嬴政认真又小心地往他嘴里吹着气,还用手轻轻拂了拂他的唇,“没咬破,挺好的,嘿嘿。”
刚嘿嘿完,就被赵政敲了一记头顶。
“诶!”嬴政捂着脑袋,委屈地瞪他:“好心帮你吹吹,你打我干什么。”
赵政黑着脸:“这法子没用。”
“哦。”
“以后都不许用这个。”
“哦。”
“我去睡觉了。”
“哦……那我再看会儿——”
“书”字还没说完,赵政就转身不见了。
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