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小苹果》田可心

7、7

　　穆思君没有回复叶澜初的这条善意知会。
　　所以叶澜初过了一会儿就忘了这件事了。
　　周围宿舍陆续有同学出去打饭，跟她预约了逻辑学作业的几位姐姐还来敲门，知恩图报地问要不要给她带饭。
　　叶澜初摸摸肚子，早餐确实吃太晚，这会儿还没胃口呢，如果再不出门走走，人家帮忙带饭回来也会吃不下吧。
　　她于是笑道：“不用了，我还不知道想吃什么，过会儿自己下去看看。”

　　做完作业已经11点40，再不去吃饭就真没什么可吃的了，何况叶澜初的计划是走到离宿舍最远的食堂去，在开饭前尽最后可能最大程度地将早餐消化掉。
　　不过好消息是，逻辑学作业还是挺费脑的，毕竟还是新陈代谢足够快的少女，所以这会儿虽还称不上饿，但她已经隐隐开始有食欲了。

　　将作业留给近水楼台的王潇婷，叶澜初便穿好外套，拿起钥匙饭卡下了楼。
　　一出楼门就看到了穆思君！

　　叶澜初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索性当没事人，径直继续脚下的步伐。
　　但穆思君显然不是没事人，他迎过来，自然得仿佛他们俩是约好的：“想去哪儿吃？”
　　叶澜初看了他一眼，只好反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
　　穆思君理所当然地说：“不是你说要去食堂吃饭的吗？”
　　叶澜初不得不废话解释自己那条消息的真正重点：“我说的是让你不要等我。”
　　穆思君语气轻快道：“没事，反正我也要吃饭的呀。”

　　叶澜初停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我没答应跟你一起去吃饭，你干嘛要白白等我？说不定我不下来呢？我可以让同学带饭，也可能跟别人有约。”
　　穆思君望着她，笑了笑：“那不也是不一定嘛，说不定你还是下来了呢，说不定你就是一个人去吃饭呢。”

　　叶澜初噎住，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其实这也注定是无用功，这件事她已经能说的都说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想了，如果有用，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重复这番思考。
　　她甚至连这样的话都说过：“穆思君，你条件这么好，换成任何一个其他女生被你这样追，恐怕都早答应你了，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是不可能的，好吗？”
　　穆思君的回答是：“是啊，谁让你不是其他女生呢？就算对别的女生这样做就足够了，可既然对你不够，那我就再努力一点，继续努力下去。”

　　叶澜初费尽口舌也无法让他明白，她不是恨他，不是不原谅他，真不是。她跟他分手的原因同姐妹们说起，大家都义愤填膺，反而是她自己，其实早就不怪他了，她就是单纯地……不爱他了而已，没感觉了，再也爱不上了。

　　你有没有过曾经爱一个人，可因为某一瞬间的幻灭，就再也不爱ta的经验？
　　其实很多人年少时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吧，在某一个时点，不小心看到喜欢的那个人不那么令人喜欢的一面——嗯，只是不那么美好的一面，而不是最不美好的一面，可能轻微到只是对方某个刹那的表情管理没做好，一切爱的感觉就消失一空。
　　这或许是因为爱情在最开始总是一个幻梦，它被寄托了过高的期望，赋予了虚妄的完美。只有两个人一起经过这个阶段，牵着手一起从云端降落到实地，爱情才能真正扎根，具体化，融于彼此的血肉，变成那种就算彼此见过对方的屎屁尿都无法磨灭的深厚感情。
　　叶澜初对穆思君，就是没能熬过那个幻梦的阶段。
　　这种幻灭比其他一切爱情杀手都更致命，因为其他原因分手的情侣都有破镜重圆的可能，而她遇到的那种幻灭，最为决绝而彻底。

　　穆思君见叶阑初语塞，便又低声说了一句：“我有话跟你说，昨晚我本来就想告诉你的，你说的那个，你初中时喜欢过别人，他拒绝了你的事……我很受伤。”他苦笑着承认，“我去跟嘉媛打听了一下，初中你们班上姓穆的人就一个，穆川吧？”

　　叶澜初目光闪了一下，欲言又止。
　　是默认，也是不想深谈。

　　穆思君说：“我不认识他，不过听说过，他们也都说他很好，我听下来……确实是会让你喜欢的人。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还是相信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喜欢我的，不是只喜欢我的姓，把我当成别人的影子。”

　　人在分享自己的秘密、尤其还是当众分享秘密的时候，其实都有一腔孤勇，一时冲动，叶澜初说那番话的当时，甚至想象过若穆思君来找她对质，她不但会承认得更详细生动，甚至还要加上一句最伤人的“是啊，我当时就是只看上了你的姓，我就只是想利用你，让我未来的孩子能姓穆而已，后来我清醒了，意识到那样特别傻，所以就及时止损了”。
　　可既然是一时冲动，那一时过了也就没了，此时叶澜初甚至有点后悔，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没说话，穆思君也就没再就这个话题步步紧逼，一年了，他已积攒了好些经验，知道那样下去俩人的交谈只会又进入死胡同，缓和关系的尝试再度失败。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对了，放假回家的火车票我帮你一起买了哈，等拿到我就送过来给你。”
　　叶澜初震惊地脱口而出：“啊？现在就买票了？”
　　穆思君说：“是啊，没多久了，过个十天不就开始期末考试了？考两周就考完了，我看校历最后一天考试是21号。”
　　叶澜初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开学的时候我们班主任说校内的火车票售票点开售了会统一通知我们的，现在还没通知啊。”
　　穆思君就知道她这方面信息缺失，笑了：“妹妹，寒假可是有春运，不早点买根本买不到，或者只能买到坐票站票，一夜没法睡，你受得了啊？我爸认识车站的人，让他们帮买，卧铺没问题。”

　　叶澜初脑子里一番紧急运作，此时终于冷静了些，顺着就答了一句：“哦，我，我也让人买了票，不麻烦你了。”

　　穆思君被她噎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刚不还连该买票都没想到嘛，怎么这会儿就已经让人买票了？！”他越说越郁闷，她甚至连对他撒谎都明着没打算打个草稿，直接开卷敷衍他？！！！

　　叶澜初从前虽然一直拒绝他要他死心，可这么敞亮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头一回，盖因实在也没更好的法子了。她自己都还不适应，于是脸腾地红了，不自在地扭了扭头，一瞥之间就看到了一个身影。
　　她根本来不及想，连忙得遇救星地对穆思君说：“你看，我说我约了人吧，他来了，我走啦，拜拜！”
　　那个“拜拜”出口时，她都已经逃开好几步了。

　　叶澜初奔到徐霈阳身边，他惊讶地低头看她，而她又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见穆思君依旧沉着脸盯着她，而且迈开步子似乎是要走过来。
　　她硬着头皮只好认命地假戏真做，拉了拉徐霈阳的衣袖：“走，一起吃饭去。”

　　徐霈阳顺着她刚才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副“哦~”的神气。
　　他朗声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我就在食堂吃，吃完再回去。”

　　叶澜初这才发现徐霈阳身边还站着几个男生，应该是他同学。男生毕竟不像女生，一起出来吃饭都牵手挽胳膊，他们都各走各的，她刚才又着急忙慌，只看到了徐霈阳就冲过来了，现在这情形……也太尴尬了吧！

　　不用说，那几个男生此时从眼睛到浑身，都是一副“哦哦哦~~~有情况”的表情，看着徐霈阳的眼神又是歆羡又是戏谑，有两个害羞的男生忸怩着只是发出怪声却不好意思说话，只有一个看起来比较经过风浪见过世面的，拍了拍徐霈阳的肩膀：“那行吧，我们一会儿组队就不等你了啊，你别着急，慢慢来，不回来也行！”

　　徐霈阳随便应承几句打发走他们，就大步跨过来追上已经走开几米远的叶澜初：“干嘛呀走这么快，不是要跟我一起吃饭吗？有鬼追你啊？”
　　叶澜初满脸的后悔和懊恼：“我、我没看到你跟同学一起，不好意思啊，你们有事你还是跟他们回去吧。”
　　徐霈阳耸耸肩：“这不都说好不跟他们回去了吗？”

　　好吧，反正都这样了……
　　叶澜初咬咬嘴唇，索性回到本来的重点：“那，你找座位的时候记得找个只有两个空位的啊。”

　　徐霈阳跟着她到窗口跟师傅说了要什么菜多少饭，然后一边刷卡一边故作郁闷道：“这个点儿？小姐，您这个要求不容易实现啊！”

　　叶澜初回头看了看，还真是……
　　这一路走过来再跟穆思君纠缠一下，这不都12点过了吗，人潮高峰已过，此时食堂里空位已经越来越多了。
　　可如果不是只能坐下两个人的位置，穆思君和徐霈阳毕竟认识，他如果非要过来一起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