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必须死》袖底澜沧

6、第006章

　　当天晚上，深夜。

　　赤城市，星辰话剧社后台。

　　唐宇接过奶茶外卖，微笑着对外卖小哥说“辛苦了”，关上房门。

　　他拎着外卖袋子转身回到房间里，随便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面前正对一张演员化妆用的大方镜，唐宇抽一张纸巾，擦掉镜面一角沾着的一点灰尘。

　　唐宇看见自己面孔的倒影，因为熬夜而泛起红血丝。

　　他把脏了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闭上干涩发酸的双眼，左手食指拇指捏住眉心轻轻按揉。

　　——

　　大约三个小时前，唐宇和夏文成一起去虞杭家里拜访。

　　到了楼下按门铃，虞杭家里无人应答。

　　虞杭不在家，两人只好先离开。

　　唐宇和夏文成都以为是运气不好扑了个空，正商量明天再来一趟。走到小区门口，路过保安亭，窗口值班的保安看见他们倒愣了一下。

　　保安问：“两位就走啊，虞先生刚回来，听见你们两位找他还挺高兴，赶紧找你们去了，你们没碰上吗？”

　　唐宇和夏文成都是一愣。

　　以为是走岔路错过了，唐宇和夏文成立刻转身回到7号楼。

　　在一楼大厅门外再度按响门铃，可是，接起通话的却是一个保安。

　　这名保安说，他只是受虞杭之托送东西回家，不过虞杭确实刚刚进小区。

　　唐宇和夏文成在7号楼下等了大约20分钟，左等右等不见虞杭。

　　两人来到保安亭说明情况。

　　保安也觉得蹊跷，重视起来，立刻查看监控。

　　监控显示，虞杭半个小时前确实进了小区，和保安交谈一会儿之后火速赶往7号楼。

　　摄像头拍到虞杭抄近路回家进入小区的一个绿化公园，公园里树木繁茂，有许多监控死角，摄像头没有拍到虞杭离开公园，但是也没有拍到虞杭在公园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保安立刻通过住户资料上登记的信息拨打虞杭的手机。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居然接通了。

　　接电话的人自称是虞杭的经纪人，因为突然有个特别重要的工作，需要虞杭立刻出发前往外地。正巧公司有个员工和虞杭住在同一个小区，这名员工有一辆黑色房车，所以公司让这名员工在7号楼附近等，直接把虞杭接走。

　　唐宇和夏文成想起来，他们第一次从7号楼出来，路过绿化公园的时候，确实有见过这样一辆车。

　　保安对黑色房车和车主也有印象。

　　手机那头虞杭的经纪人十分大方，把房车的车主叫过来，和保安开启视频通话。

　　保安确认视频里戴着经纪公司员工证的人的确是小区的业主。

　　虚惊一场，保安大大地松了口气，经纪人告知虞杭正在赶往机场之后就结束了通话，唐宇和夏文成只好先回剧场。

　　唐宇在本地买了房，但他更习惯住在剧场，休息室也不要直接工作间里摆张床，夏文成常常调侃他当心过劳死。

　　——

　　星辰话剧社的剧场后台，夏文成拉开办公室的门。

　　唐宇立刻回头，问：“怎么样了，乐影那边怎么说，能联系上虞杭本人吗？”

　　赤城市可乐影视公司，话剧社的合作方，夏家就持有乐影的部分股份。

　　时间早就过了零点，夏文成用右手食指关节顶住太阳穴按了按，走到唐宇身边，拿过一杯红豆奶茶，喝了几口解乏。

　　他回答：“我让乐影的一个负责人想办法找圈内人去试过了，都只能联系上虞杭的经纪人。虞杭的出行信息我刚才也叫人去确认过了，今晚一趟飞往紫海市的航班，乘客名单上有虞杭的名字。紫海市的风景很出名，很多综艺节目和剧组出外景都喜欢去那边取景。你别太担心，天亮之后我再找人问问，也许虞杭真的突然接到了重要的通告。你知道的，他最近负面新闻缠身。明星一旦爆出丑闻，最怕的就是因此丢掉重要工作。”

　　“对了，”夏文成说，“刚才我联系乐影，那边负责人告诉我，给我邮箱发了一个视频文件，是某位演员的自荐视频，表演了咱们话剧的两三个片段。他们知道你比较看好虞杭，这个演员说是和虞杭长得挺像，刚进修回来，据说在国外演过舞台剧，演技也还行。”

　　唐宇问：“是谁？”

　　夏文成回答：“景蔚然，出国前也是个小流量，虞杭刚出道的时候还被叫成小景蔚然，应该是有些背景，乐影那边向我推荐他好几次了。”

　　唐宇拿起手机，搜索“演员景蔚然”。

　　——《他被粉丝称作娱乐圈颜值担当，拥有一张无数男明星都梦寐以求的脸，当红小生虞杭自爆出道前曾整容，模板竟然是他！》

　　——《娱乐圈最能打的颜，虞杭排第二，第一居然是他！》

　　唐宇右手操作手机，左手拿着一杯热柠檬红茶，咬着吸管正在喝，险些一口呛到。

　　夏文成看得津津有味：“咦，虞杭整过容？”

　　唐宇皱着眉勉强把一口红茶安全咽下去：“没有，虞杭应该没动过刀，景蔚然应该整过。”

　　娱乐新闻下面一水儿景蔚然的粉丝骂虞杭整容怪，蹭景蔚然热度，唐宇扫了一眼直接退出。

　　夏文成满脑袋问号：“？？？卧槽完全没看出来，真的假的，确定吗？我还以为虞杭是整的，虞杭比他好看很多啊？！”

　　唐宇对夏文成的夸张反应感到无奈：“看到他的照片我想起来了，几年前我去紫海市一个影视城采风，碰巧他本人正在那里拍戏。”

　　夏文成在V博刷到一个景蔚然的粉丝嘲讽虞杭心机整容叼，随手评论：“朋友见过虞杭和景蔚然本人，虞杭没整，景蔚然整过。”

　　夏文成问：“那你觉得他演技怎么样？”

　　唐宇回答：“就那样吧。三四年前的事了，没什么可评价的。既然出国进修过，还参演了舞台剧，也许有很大进步了？”

　　夏文成放下手机，回到办公室里搬来他的笔记本电脑。

　　他把电脑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和唐宇并排坐在沙发里，点开邮件视频，两人一起开始看景蔚然的表演。

　　——

　　黑色房车驶离小区，离开城市的繁华地段，一直开到偏僻的郊区。

　　前方出现人字形的岔道口，房车拐了个弯，驶离公路，开上上山的私家小路。

　　离前方的山影还有一段距离，私家路两边的野林里拉着长长的铁丝网，前面整座山都属于私家土地。

　　房车停在半山腰，前方漆黑的铁栏和雕花铁门围着一座精美庭院，穿过庭院，就是一座拥有白色外墙的独栋别墅。

　　房车车厢门打开，虞杭从车上下来。

　　虞杭认得这个地方和这栋别墅。

　　虽然他以前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这栋别墅可太出名了。

　　今年上半年最震撼的新闻，莫过于赤城市陈氏集团的倒台。

　　原陈氏少东家陈郁被捕入狱，之后陈氏集团高层陆续爆出丑闻，又有数人被逮捕。

　　这片山头原本属于陈氏，是陈郁的私产，也是赤城市附近风景最好的地方，如果开发出来，足可以成为著名景区。

　　江氏集团的总裁江奕早就看中了这块地方，但是不管开出什么条件，陈郁就是不卖。

　　不仅不卖，陈郁在各种场合还时常提起江奕向他买地的事，当着其他人的面故意问江奕还想不想买这里，以此奚落江奕。

　　陈氏垮台的时候，江奕看笑话的同时，立刻出手买下这里。

　　这栋白色外墙的山景别墅不知道里面出过什么事，在陈郁被捕之后，还被公家封锁了一段时间。

　　当时虞杭和江奕已经在交往，听江奕提起过这座山和陈郁最喜欢的这栋白墙别墅。

　　江奕本来计划推平这栋别墅建新的，但他很快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保留别墅。

　　没有比在陈郁锒铛入狱之后，他取而代之，住进陈郁曾经最心爱的豪宅更痛快的事。

　　虞杭的回忆继续。

　　除此之外，江奕那时还在私下里告诉他，陈郁之所以出事，是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追人不成，雇人绑架对方，关在别墅里强行进屋藏娇。

　　本来以为捏了个软柿子，结果被对方的朋友报复，陈氏集团机密资料外泄，关在别墅里的人也被救走，陈郁自己锒铛入狱。

　　——

　　下车之后，虞杭立刻观察四周。

　　他被四名体格健壮的黑衣大汉前后包围。

　　他的身边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丝毫没有逃跑的机会。

　　虞杭不得不乖乖听话，跟随保镖们的步伐往前，穿过庭院走进别墅。

　　虞杭不知道曾经被陈郁绑架来囚禁在这里的是谁，江奕说搞垮陈氏的幕后黑手和那人关系亲密，有意保护受害者的隐私，江奕也就没有说得太详细，以免万一传出去得罪对方。

　　虞杭走向别墅。

　　马上就要再见到江奕，虞杭的心情十分复杂。

　　前天才分手，要说他对江奕没有一点感情了，那肯定是骗人。

　　江奕曾经是虞杭的整个青春，虞杭热爱表演，从家乡的三流戏剧学院毕业之后，凭着对梦想的一腔热血一头扎进娱乐圈。

　　然后就是跑龙套、跑龙套和跑龙套。

　　演戏最可怕的不是角色小、不露脸，而是一个角色谁都可以演。所有人都会一遍又一遍提醒你，你是个无关紧要的谁都可以代替的人。

　　虞杭对表演的热爱没有消退，但是他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那是一种快要精疲力尽，但是认为自己还不够努力，却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才算更加努力的绝望。

　　虞杭和江奕的第一次见面，他在一个小剧组里演一个只有两场戏的小角色。

　　两场都是和男主角的对手戏，男主是一个侠客，虞杭演无恶不作的纨绔少爷，被男主一剑刺死，尸首滚进泥水坑。

　　很简单的两场戏，台词数加起来不超过一只手。然而饰演男主角的演员，打从看见虞杭的第一眼就对他心生警惕，生怕容貌出众演技优秀的虞杭会威胁到他这个主演的地位。

　　第一场戏，男主演就想尽办法，在拍摄中弄伤了虞杭的脸。

　　伤口较浅，靠近下颌，问题本来不严重，第一场戏也顺利过了。但是问题就出在，男主演要求马上拍第二场，虞杭滚进泥水坑里的戏。

　　第二场开拍，一遍过。然而导演喊完CUT，虞杭刚从泥水坑里站起来，就看见男主演指着他，说：“导演，你从哪找的这个演员，不行啊一点都不敬业啊，哪有尸体在泥坑里滚一圈，脸上还这么干净的？”

　　虞杭站在泥坑里，抬头向上望。男主演站在坑边，高高在上。

　　男主演对虞杭说：“连个尸体都演不好，活该你一辈子都给别人跑龙套。”

　　男主演走开拿起剧本，指着上面的内容嚷嚷：“导演，剧本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少爷的尸体滚进泥水坑，全身上下都是泥，亲娘来了都认不出是谁……这不可能不包括脸吧？”

　　小剧组全靠男主演的面子才便宜租下现在的拍摄场地，导演心虚地看一眼虞杭，对男主演说：“小虞脸上不是才划了一道，进了脏东西怕感染，万一以后留疤……”

　　男主演扭头就走：“拍不拍啊，今天是不是没戏了，我一天到晚赶通告忙得很，没时间陪你们浪费，不拍我回去了！”

　　导演急忙拉住男主演：“拍拍拍，刚才那场戏重新拍一遍，工作人员各就各位！虞杭站到坑里去，快点快点！”

　　秋末冬初，虞杭身上穿着的戏服沾满泥泞，又脏又湿。他刚从泥坑里出来一会儿，冻得唇色发紫，没有办法，只得再回到坑里。

　　男主演走过来，站在坑边，低头看着他笑着说：“这一次，千万记住脸也要泡在泥里，整张脸都要，记住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往前一栽，头朝下噗通栽进泥坑里。

　　虞杭和剧组工作人员集体惊呆，这才发现坑边上多了一个陌生男子。

　　外景场地在景区，小剧组人手不够，清场清得不彻底，剧组也没办法，只要游客不影响拍摄就不管了。

　　这名男子大概是游客中的一员，就是他刚才一脚把男主演踹进坑里。

　　这名男子正是江奕，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比例完美，大概是混血，轮廓深邃，睫毛头发都是栗色，阳光一照就显出剔透的金黄。

　　男主演摔蒙了，满脸是泥糊住了眼睛，在虞杭身旁胡乱扑腾。

　　江奕走向虞杭，盯着虞杭的脸看了许久。

　　虞杭感到奇怪，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江奕的目光移到他右侧脸颊下方。

　　江奕的眼神忽然冷下来：“你的脸受伤了。”

　　——

　　白墙山景别墅，保镖打开大门，虞杭知道江奕一定在里面，他深吸一口气，皱着眉走进客厅。